来电显示“老不正经”。
她清清嗓，语气轻浮接起：“妈？”
敖建章回过头，眼神沉郁，带着不安。
敖欣妍耳朵已经被她妈敖忆然尖利的惊呼贯穿：“妍妍！我刚刚收到银行短信，怎么我们家的账户里，少了那么多钱啊？你又拿去干嘛了？？？”
敖欣妍翻个白眼，脸上尽可能堆起笑：“妈，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干正事！”
敖建章见她整理表情的时候，就不忍直视，头转回去了。
敖忆然在电话那边，声音颤抖起来：“真是你花的？我还以为账户被盗……你什么正事，两天花一百多万？？？”
敖欣妍：“啧……才一百多万，你叫什么！我们家不是每个月都有50万固定生活费进账……”
敖忆然失声叫到：“那是我们娘儿三个的生活费！你每个月拿10万去租房子、5万去租车，动不动就几万几万地买衣服、买包！我和你哥过得紧巴巴……”
敖欣妍冷笑一声：“我哥又不花钱，你一个老太太，每个月10万还不够花？不够花你就接着去找那个辜负我们的男人要啊！”
敖建章又回了一次头。
正好撞上敖欣妍冷笑的双眼。
两人都默了一下。
坦白说，敖欣妍心里烦她哥，但也并不想没事就败自己在他眼里的好感。
于是，她赶紧给他递个眼色，意思是，老太太不可理喻，自己凶她也是没办法。
敖建章表情纹丝未动，抬手点了点电脑屏幕。
敖欣妍凑近，屏蔽她妈哭天抢地的输出，仔细阅读。
是陆宇星新发的一条微博。
看完后，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一言不发地把她妈直接挂了。
手机按静音，随即，人跌坐到旁边的电脑椅上。
敖建章看了看群，又调出两个新页面。
也是两条微博，和陆宇星的微博说的是同一件事。
大意是：因为今天的这一场舆论风波，陆宇星决定接受“飞翔卫视”的“星期六之夜”娱乐专访。
特邀姐姐陆晓云和师父米旋儿一同出镜，向大众正式澄清，陆氏全家到底跟这位新股东什么关系，以及他本人跟米旋儿又是什么性质的交情。
主述是陆宇星的官方微博，那个“在逃陆门女将”和“气氛神官米小仙”则是转发。
简要表明同一战线。
敖欣妍一言不发，膝盖和大腿，乃至肩膀，都不听指挥地颤抖起来。
因为“飞翔卫视”，是国内乃至整个亚洲范围内，娱乐影响力首屈一指的电视台。
“星期六之夜”更是这个台的王牌节目。
有个出圈的说法，是“凡能应邀上星期六之夜”的人，再素、再没娱乐细胞、再没观众缘的那种，也能混成个靠流量吃饭的小网红。
那是什么意思呢？
比如敖欣妍，她现在还远远不如一个吃得上流量饭的小网红。
之前靠唐氏集团旗下某品牌的区域选美比赛，她勉强混成了一个踏进娱乐圈的人，微博粉丝数在比赛期间涨到了一万，后来掉回七千多。
再后来，因为她频发私人美照，涨涨掉掉，好不容易涨回一万。加上买的十多万僵尸粉，总算凑够20万出头。
但那些不是流量啊。
每当她更新一条微博，点赞数不超过20，转发不超过10，零零星星偶有评论，都是类似“老婆好美，想睡”这种。
直接暴露她95%假粉，以及5%的真粉大概也早已忘了她的真相。
本来她没放在心上。
因为她是注定会爆火的命。从唐浩淼起，往后的每一个男人都会给她带来海量真粉，让这20万假货成为不值一提的尘土。
可现在……
她曾命定的男人，即将带着另一个女人，去那个……
刚才她还在想，只要陆宇星愿意证明，不管他怎么说，都将摆脱不了轻则“认人不清，脑残”，重则“跟垃圾交往，脏！”的负面影响。
但现在，还真要去证明是吗？
到那么热的节目去证明，那不等于是给那女人导流量，真正一波送她出道？！
敖欣妍觉得自己简直要晕倒。
不管那个女人究竟什么来头，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她死！
最好和陆家人一起！
盛怒之中，说不出话的敖欣妍，忽然像被什么灵感点亮了理智。
她毫无缓冲，转怒为喜。
抚掌笑起来：“到收视最火爆的节目去做澄清是吗？”
她双眼盯着屏幕，在敖建章沉默的旁观里，蓝白的屏幕光，在她眼里汇聚成鬼火般璀亮幽深的存在。
她猩红的嘴角斜斜上牵：“当着亿万人的面装神弄鬼——呵呵！别人是爆火，她，恐怕只能暴尸了吧！”
她又“啪啪啪！”地鼓掌：“好！哈！好！”
嘴巴牵得更斜，鼻翼狠狠抽动，再笑一声：“自寻死路！好极了！”
敖建章：“……”
*
柏乐逸的会议室里，刚才分成十多个格子的会议界面，现在只剩下中分的两个。
他们刚刚跟陆宇星的核心团队，以及“飞翔卫视”的“星期六之夜”节目组的团队开过会。
现在众人纷纷退出，各自去做准备，大界面上只剩下满脸潮红的幸辉。
柏乐逸别开脸去，懒得看自家经纪人仿佛被雪藏多年、终见天日、压抑不住幸福的模样。
他望向身边跟自己同挤在半个屏幕画框里的米旋儿。
她也满眼闪着新奇的光芒。
甚至很主动地确认了一下时间：“星期六。”
柏乐逸：“嗯。”
米旋儿垂下眸子，去翻手机上日历。
明明神官小工具里，有相应的世界时间提醒，用神识调用一下就可以。
但她却专程费了点劲，用人间看时间的方式，去找今天的日期。
然后她嘴角抿起，微微笑起来：“星期四。”
柏乐逸：“……”
米旋儿忽闪着眼睛，想了一圈，问：“难吗？”
柏乐逸：“上那个节目？”
他静了静，安慰似的说：“很轻松。”
为了证明有多轻松，他补充道：“以前邀请过我很多次，很好上。想去就去，不用特别准备，也不要担心。”
大屏幕上仪表堂堂的幸辉：“……”
经提醒，回想起柏乐逸之前多次推掉这个节目组邀请的事，幸辉满面幸福的潮红，猛地有点发白。
嘴唇也发青地拧了一下，咕哝出声：“还说呢……”
但凡他肯去一次，也不至于想现在这样冷清，红不出圈。
现在倒好，人家节目组不敢再邀请他，只是为了陆宇星来邀请米旋儿，他反而肯去了。
对于“飞翔卫视”来说，可谓意外之喜。负责这个项目的工作人员惊喜得，差点当场摔倒。
……大概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不过——“很轻松”？你确定？？？
你敢不敢出去问问，那些常年抱着票子、抱着自家爸爸或干爹名号，哭着喊着要去上、结果还都只能排队的大中小明星，他们答不答应！
幸辉满眼幽怨。
偏偏小旋儿是说什么都信，让她“放轻松”，她就真轻松地“噢”了一声。
好像人家那档节目，是柏乐逸开的一样！
柏乐逸扫他一眼，对于自家经纪人的激情腹诽毫不在意，淡淡提醒他：“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幸辉：“……！”
有什么要准备？他就是想多享受一阵跟自家艺人谈业务的感觉——拜托他都白拿死工资好多年了，没事做啊！
但柏乐逸一问，他也明白，快乐的时光要结束了。
他一本正经想了想，说：“暂时没了。小旋儿的微博，我会安排人盯紧的。有什么不对劲的，会第一时间搞定……”
柏乐逸止住他的发散瘾：“很好。去吧。”
幸辉：“！啊拜……”
线被柏乐逸切断，顺便把跳回电脑桌面的屏幕也关了。
遮光的木质百叶窗打开，灯关上，让室外傍晚的自然红光照进来。
宽敞的空间里，又回到两个人的闲适氛围。
柏乐逸瞄她一眼，说：“陆宇星没有商量就微博点你，已经欠考虑了。你还答应他去上节目。就因为他是你徒弟？”
米旋儿点头：“嗯。”
柏乐逸顿了顿，转身去拿了瓶水，似不经意拧开喝了一口，说：“如果不是徒弟，是朋友呢？比如程捷，刘师傅，或者，每天把糖果罐满上的张经理……”
不等他把米旋儿微博里“喜欢的男生列表”细数一遍，手肘搁在桌面上的她就目光一闪，打断。
她温温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好笑的语调，直率道：“是小逸，我会帮。”
柏乐逸本来随意四顾的眸光一静，缓缓转过去，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他清咳一声，表情好似满不在乎：“……倒不是说我。”
米旋儿微微抿唇，眼尾上扬地看着他。
柏乐逸拿起面前的瓶子，又状似随意喝了口，说：“那如果，我和陆宇星时间撞了——”
明明是幼稚到家的想法，奇怪的胜负欲却在这个节点上蓬勃生长。
他跟她细致解释什么叫“时间撞了”：“我们同时要上不同的节目，但都想邀请你一起上……”
米旋儿纤长的睫毛落下，呼吸平静悠长。
她的眼眸和唇角的微表情，在无限放大。
二选一。
谁？
视野中，她小巧的嘴唇轻微一动：“小逸。”
柏乐逸握杯的手指以肉眼几不可见的幅度，微微紧绷，眼底的笑容顺着碎金般的眸光隐隐浮现，眼尾缓缓上扬。
他主要面部却表现得云淡风轻，正打算详细询问她这样选择的理由——这种话，多听几句有益于心理健康。
这时，却见她璀亮的眸光望向他，眼睛微微弯起来。
柏乐逸心口被什么弹了一下——
通过这个眼神，他发现，原来那个“小逸”似乎不是答案，而是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接着刚才的“小逸”，姑娘慢吞吞道：“我能瞬时传送，你记得吗？”
柏乐逸：“……”
她的微笑犹如春风，轻松自在道：“我可以同时参与。只要镜头，你懂：我离开，就对准别人。”
柏乐逸：“………………”
他站起身，丢回一个营业性假笑：“确实。”
几秒后又说：“草稿也打得越来越好了。”
小姑娘被夸，露出甜蜜的笑容。
柏乐逸却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绕过她身后，出门。
——岂止草稿。
端水也有了硬功。
真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