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下意识转身，发现宋潋正从电梯里出来。
电梯里还有白天和他一起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
他们并没有出电梯，而是继续下行去了停车场。
一楼大厅光线昏暗，宋潋走出阴影，走到温柠跟前。
“去对面新开的那家‘小酒家’？”
温柠微微蹙眉，余光瞥见沈知易也在朝这边走来。
“师兄，我不去了，还有事呢。”
温柠硬着头皮说：“白天我想给你说，结果一进录音棚就到现在了。”
期间一直没什么机会看手机。
沈知易给她打电话都没接到。
宋潋并不介意地笑笑：“没事，那下次再约也是一样的，下次可别再放我鸽子了。”
刚想再说什么，就看见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站在温柠身后。
宋潋本以为是挡着人家的路了，刚想拉着温柠让路，却听见他说：
“宁宁，走吗？”
他叫她叫得这么亲密，是她什么人？
宋潋毕竟是宋潋，面上依然保持礼貌，看向温柠。
“小师妹，这是你男朋友？”
温柠迟疑一瞬。
确实不是男朋友。
但是她老公。
“你好，我来接温柠回家。”
见温柠神情犹豫，沈知易主动朝宋潋点点头，带着一丝盛气凌人的意味。
他声音也极其冷淡，不动声色地轻轻扣着温柠的肩，将她和宋潋隔开。
宋潋一看，也看明白了几分。
他同样微笑着对沈知易伸出手：“你好，我是温柠大学的学长，宋潋。我俩大学的时候还一起排过话剧呢。”
沈知易一手搭在温柠肩头，一手揣兜，没有丝毫握手的意思。
他只淡淡点了个头：“沈知易。”
宋潋觉得他很眼熟。
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沈知易也没跟他多话，轻轻拍了拍温柠的肩。
温柠就和宋潋说了声“师兄回见”，转身跟着沈知易走了。
俩人的背影在春日的夜色里看着格外登对，看得宋潋表情有点复杂。
夜风早已褪去了寒气，拂在面上柔软非常。
一出园区，沈知易就松开了原本松松搭在温柠肩头的手。
温柠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但不知怎地，心头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怅然涌起。
她看了眼沈知易，他正掏出车钥匙去解锁。
领带被扯松，借着园区外的灯光隐约可以窥见线条极佳的锁骨一角。
彩灯明明灭灭，照出他的侧脸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
“尝尝看，还热着。”
上车之后，沈知易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又神奇地褪去了一点。
他递给温柠一个小纸袋，凑近一闻就知道是刚炒好的糖板栗。
录音棚所在的园区是有自己的停车场的。
他没把车开进来，而是停在路边，就是为了买这袋板栗。
温柠剥了一颗来吃，甜甜糯糯的，心情瞬时都变好了不少。
“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买路边的零食呀。”
记忆里沈知易从小就不爱吃这些。
总是温柠爱吃，放学路上搓着手等在路边的小推车旁。
一边馋一边还要叫沈知易等等自己：
“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不要告诉外婆！”
那时温柠肠胃脆弱，外婆总是不让她吃这些东西。
起初沈知易也是一起帮着外婆监督，后来就监督不住了。
他实在受不了每每路过那些小摊子小推车时温柠精湛的演技。
她先是喜出望外地看一眼，随后胆怯地瞥一眼沈知易，垂下眼，委委屈屈但又一副强作笑颜的模样。
等沈知易回头看她时，甚至还能发现她眼底的泪花，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沈知易就没办法，撕下一张便签纸：就一次。
后来一次变成了很多次。
小姑娘也越发放肆起来。
沈知易甚至会主动帮她买，俩人约定一定要在到家之前吃完。
两个人突然就有了共同的小秘密。
“我是买给别人吃的。”沈知易心情并不是很好，随口答道。
正倒车呢，没注意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白白净净的手。
手里握着一颗已经剥好的板栗。
沈知易怔了怔，低头去接那颗板栗。
唇不经意擦过温柠柔软的指尖，温柠下意识抽了回去。
沈知易反应过来，也是耳根发烫，微微朝窗侧头。
车里一时格外安静。
只有高楼的霓虹在静静流淌。
温柠指尖还残留他唇上温暖的温度。这很要命。
沈知易出神了半晌，下意识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唇。
他很快意识过来自己这个举动有多离谱，又迅速放了下去。
直至车驶上了立交桥，温柠才开始找话题。
“刚刚那是我师兄，就……他秋天有部电影，听说也是霞光投拍的。”
沈知易听见温柠出声就微微勾起的嘴角，在她说完后便悄悄垂了下去。
见沈知易没接话，温柠又道：“剧本还挺不错，他自己写的。”
沈知易按喇叭提醒前车过绿灯。
温柠一眼看出了他努力隐藏的情绪。
“我刚刚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
沈知易有点讶异地看她一眼。
他并不是因为这个，但…她能这样说也不错。
“是霞光投的，他们在跟进。”他温声回应。
“噢。”话题突然被扯回去，温柠有点无所适从，半晌应了一句。
“你不想公开的话，可以说我是男朋友。”沈知易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叹息。
“可以吗？”温柠睁大眼。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承认和沈知易的关系。
和沈氏的少东家交往，听起来其实比和他结婚好不了多少。
沈知易失笑，随即敛了笑意：“当然不可以。”
温柠：“……”
温柠吞吞吐吐：“那如果他下次再问起……”
“他为什么要对你我的关系这么感兴趣？”沈知易一针见血。
“不知道，八卦呗？”
身为师兄，好奇师妹的感情状况应该也很正常吧。
况且宋潋是那样热心帮助后辈的人。
“八卦，呵。”沈知易罕见地冷笑了一声。
“你不喜欢他。”温柠看出来了，沈知易今天一反平日的温和有礼，就是在针对宋潋。
“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男人。”沈知易故意曲解温柠的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知易沉吟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打方向盘拐了个弯，车开进朱雀大道。
“下次他如果问，你就实话实说，让他为你保密。”
温柠支着颌，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没吭声。
实话实说，那宋潋会怎么看她，最有骨气的师妹，傍上了最有钱的大款？
不，他应该会理解自己。
“好啊，那我就照实说。”温柠转过头来对沈知易笑笑。
她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无畏。
车驶进小区，停在自家的车库里。
温柠刚想开车门，却发觉沈知易并没有打开车门锁。
一回头，沈知易就在自己眼前，微微抿着唇，神情冷鸷。
他靠得很近，近得让温柠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味道。
门前的路灯不知为何坏了，周遭昏暗一片。
月光映照他的眉眼，深深将温柠锁在其中。
“你打算怎么照实说？”
“事实是怎样就是怎样，师兄又不是外人，能理解的。”
“你打算说我们是联姻，你对我并无感情，还是……”
沈知易抬起一手撩开温柠垂落的刘海，顺势轻轻扣住她的下颌。
他长得太好看，说话也总是这般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话音也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但温柠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在生气。
但温柠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温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
很快她就说不出口了。
想要解释的话语都被吞没在随后细密覆上来的吻中。
方才指尖感受到的，沈知易唇上的触感，现下她正亲自品尝。
温柠惊得忘了挣扎，她睁着眼，怔怔望着沈知易低垂的羽睫。
不知为何，她从那其中窥见了一丝落寞和不甘。
你在不甘什么？
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的呼吸在他掌控中，逐渐乱了章法。
春夜的风从树枝叶间吹来，吹得温柠脊背酥麻一片。
随即，像是察觉到温柠的紧张，沈知易的手也抚着她的脊背，将她轻拥入怀。
温柠只觉他触碰的地方，明明隔着层层衣物，却依旧烫得可怕。
“……还是这种夫妻关系？”
沈知易低沉的嗓音响在她耳畔，气息喷在脖颈间。
温柠说不出话。
她心里此刻兵荒马乱。
半晌，沈知易松开了她，垂眸借着月光安静地看着她。
“温柠，你的照实说，是哪种照实。”
他仍不死心地小声问她。
但温柠却只是呜咽了一声：“沈知易……”
沈知易无声地注视她。
“……我起不来了……”
很要命，只是被他抱着这么亲了，温柠就发觉自己腰也好脊背也好仿佛都落入他掌中。
本不该是这样的。
沈知易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下一秒，温柠就感觉自己被拥抱得更紧更严实。
“不要跟他说是联姻，也不要和他走得那么近，我不想你和他关系那么好。”
沈知易的声音响在耳畔，震得温柠反而清醒了下来。
太轻易说出口的话语，反而显得没那么真实了。
“沈知易，你喜欢我吗？不是对邻居小妹妹那样的喜欢。”
没等沈知易回答，她又说道：
“不，我应该说，那你有问过我喜欢你吗？”
温柠的声音还带着方才被吻过的柔软。
但其语句的温度已骤然降至冰点。
温柠也觉得奇怪。
明明他抱得那么紧，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