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读懂了，沈知易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嫌恶。
只是赵志成并没有注意到这丝嫌恶。
“赵子黎再换个人，至于这个吕银，你是说为了人气？”
“是的，我们这部网剧的选角都是些新人，没什么名气。确实在片酬方面能省一大笔。但毕竟是部都市偶像剧，偶像剧偶像剧，一个偶像都没有，播出来也没什么火花嘛。Jenny之前在她们团里人气就是最高的，您看，我们去年已经用了Annie当女主角，让Jenny来接档，那至少流量有保障！”
说着说着，赵志成激动起来，比比划划：“这就是我们这几年常说的，粉丝经济。光她一个人的粉丝，能贡献的播放量，那可是个大数字。”
沈知易听得有点心不在焉，调出靳妮和温柠的档案在桌面。
“那在演技方面，你对她俩有什么看法？”
“演……技？”赵志成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我记得温柠是科班出身的吧。”
“好像是吧，这个我不记得了，不过她确实跑过挺多龙套吧，印象不深。”
“去年那部的女二也是她。”沈知易提醒。
“噢，她啊！但是，毕竟我们这部剧新人已经够多了，Jenny演技也不错啊，而且凡事亲力亲为不用替身，她最近正在谋求转型，这部剧不是正好。”赵志成还在挣扎。
“靳妮在试镜第一轮就没通过，她根本就不会演戏，所有选角导演中意的都是温柠，到你这里就是演技不错了？”
沈知易难得有耐心和他说这么多。
脑海里却一直回响着早上温柠说的话：
“沈少爷，沈家也是你的资源，当初留学的时候，你又是为什么不用呢？”
“我想，我和你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
助理发来的资料不算多，但也足以证明赵志成和靳妮关系不一般。
不一般到不惜临时替换掉已经敲定好发通告的演员，也要让她空降这个剧组。
赵志成被问得哑口无言。
但他不甘心，也不相信沈总会为这么一个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的小演员跟他黑脸。
“沈总，这，我就实话实说了吧，Jenny是我一远房侄女，刚单飞也没什么资源，我就想着搭把手。”
既然专业比不得，那就打感情牌。
圈子里也不是没有带资进组空降抢角的，能抢到就是本事。
谁料沈知易冷笑一声：“搭把手，你什么资源，能在这里搭把手？”
“沈总，我好歹也是霞光的副总，在项目里帮自己家人一把，这无伤大雅吧。于公与私，这事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导演组敲定最适合演吕银的是谁。”沈知易不想听他多话，径直问道。
桌上摆着选角导演对每个试镜演员的评价，这也是霞光投资的要求。
赵志成是看过的，他不能睁眼说瞎话，温柠不论从演技还是角色适配度都远远优于靳妮。
“……温柠。”
“去改，下班之前我要看到新版。”沈知易把选角名单往桌上一丢。
赵志成还想挣扎一下：“可Jenny的人气确实……”
“她的人气是高，但是还不足以抵扣演技的差距。”
“可是……”
“她真是你侄女吗？”沈知易的眼神里带着隐隐的不悦。
这话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赵志成知道，他已经不能再多说了。
这个新来的少东家，看着脾气温和，却是个惹不起的主。
手起刀落，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悻悻然拿起名单出去了。
孙助理敲门进来，恰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直到赵志成人影消失在过道里，孙助理才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宋导那部戏的修改方案，您过目一下。”
顿了顿，孙助理又小心翼翼问道：“其实沈总，有必要和他解释那么多吗？”
温小姐和沈总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沈总让他守着，就没有要避他的意思。
方才他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只需要一句话，温小姐别说女二了，女主都能是她的。
何必要和赵志成辩论这么久？
沈知易揉了揉眉心：“在今天早上之前，确实没必要。”
真的一句话就定她，温柠可不见得会感谢自己。
如果温柠确实不想要他的资源。
那么至少，他来剔除那些想利用资源横加干扰的拦路石。
“今天下午有没有会？”
孙助理没料到他突然问，低头查了一眼日程：“六点有个会，要开到九点左右。”
沈知易皱眉：“知道了，你去忙吧。”
九点，会不会太晚了。
录音棚怕是早就关门了。
·
温柠今天的配音很顺利。
本就科班出身，台词并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压力。
一起的还有女主角安厘。
安厘的台词功底确实并不算特别好，但好在时间足够宽裕。
配音导演让跟场的老师指导，温柠在间隙也会帮着调整调整，找找感觉。
男主角却因为实在改不掉口音，被迫用了配音演员。
温柠小声鼓励安厘：“你看，在这一步上你已经赢了他了。”
安厘也嘀嘀咕咕：“他早上还在群里嚎呢，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嘛，人长得帅，一口川普，谁受得了嘛。”
说完俩人忍不住偷笑，笑完，安厘去楼下拿外卖，温柠坐在长椅上打开了饭盒。
余光瞥见一旁的过道走来几个人，下意识一回头，走在最前头的竟然是宋潋。
“这不是小师妹么，过来配音？”
温柠没打算太殷勤上去打招呼，毕竟他身旁还有人，都是在影视圈子叫得上名头的艺人。
谁料宋潋也注意到了她，率先和她打招呼。
他这一出声，温柠就没法装作没看见了，笑着应他。
“师兄好。”
几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宋潋笑吟吟地给他们介绍温柠：“这我在平戏的师妹，她那一届，文化和专业都第一，我下部戏女主就她了。”
审视的目光变成了寒暄和友好。
温柠客气地向他们点点头。
“师兄，还没定的事，不好说吧。”温柠还是很谨慎。
没在最后一刻拍板，谁也说不定女主终究会是谁。
进组拍戏拍到一半被带资进组空降换掉的也大有人在。
尤其她刚知道自己五月的工作可能已经丢了这件事。
“没办法，我最属意你了。”
宋潋身上始终洋溢着文艺青年不羁的热情。
他和那几个艺人说了几句，他们就点点头兀自走了。
宋潋在温柠身旁的长椅坐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香啊，这是你自己做的？”宋潋盯着温柠手里的饭盒。
温柠今天的午餐很丰盛，连她自己打开饭盒时都惊讶了一下。
剪碎的鸡腿肉，仔细去了虾线的虾仁炒蛋，清炒苋菜和火腿黄瓜玉米丁。
温柠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笑了笑：“我不太爱吃外卖。”
“真好呀，我就做不来这种活，如果以后也有人给我做便当就好了。”宋潋丝毫不掩羡慕。
温柠抱着饭盒礼貌微笑。宋潋在这，她也不好直接就低头开吃。
“小师妹这部戏要配多久？”
“最多一周吧。”温柠有问必答。
“之后呢，还有活没？”宋潋大大咧咧地问。
“歇一阵，然后五月进组，是一部网剧。”温柠迟疑了一下，没有告诉他实情。
“五月啊……挺好。”宋潋若有所思。
“师兄的戏是秋天开拍吗？”
“暂定是这样，不过还得等项目通过才行。”
说完，宋潋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个，小师妹今晚有空？”
“啊？”温柠不明所以。
“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关于剧本我还想打磨打磨，那肯定得问问你的建议。”
“我哪有什么建议，不都是师兄自己想的。”温柠并不想太贪功。
“别太谦虚了，在这个圈子里，你可不能这么藏着掖着。”
没等温柠说什么，宋潋接着说：“要不就今晚？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宋潋说话让人很难拒绝。
温柠犹豫了一下。
“你晚上不会有约吧？”
“没，没有啊。”想想自己确实没有约会。
虽然沈知易说过要来接她。
“那就这么说定了。”宋潋笑起来，“等你结束了门口等我。”
刚好走廊尽头的房间有人叫他过去，他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师兄，我看今晚还是不了吧。”温柠站起来急急说道。
但宋潋走得太快，并没听仔细她在说什么，回头朝她笑笑，身影就消失在门里。
温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都不听人答不答应，就擅自替人做决定的？
万一他撞上沈知易可怎么是好。
温柠可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和沈知易的关系。
但温柠很快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和姗姗来迟的安厘一起进了录音棚。
今天的工作量并不大。
但反反复复地练习和补录，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
安厘的声线并不是很适合角色，温柠就教她倾注感情，也帮着对戏入戏，录出来的效果意外很不错。
小姑娘高兴坏了，又是给温柠点奶茶，又是要和温柠微博互关发合影自拍的。
安厘是个实诚人，给温柠美图了半天，满意了才去美图自己的部分。
看得温柠忍不住乐：“其实你发我无滤镜的图都无所谓。”
演员讲求的不就是真实。
她在镜头里什么颓废荒唐模样都出现过，自然不介意这个。
但安厘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美女就应该漂漂亮亮的，不然等你以后红了，对家粉丝拿你丑照黑你，那可气人！”
温柠哑然，就随她去了。
等安厘P完照片，美滋滋发了微博，追上来：“柠柠姐，去吃火锅不？还有陆双，他说了，我们这个家真是没你得散。”
陆双是这部网剧的男二，同样也是个新人。
演技不错，也是配音缺了点情感，温柠就一并帮着教了。
俩人对温柠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景仰，左一句好姐姐右一句温老师吹得温柠差点找不着北。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呢，下次吧。”
和安厘他们道过别，温柠掏出手机，发现沈知易六点就给她发了条消息：
晚上有会，九点过来。
现在八点刚过一刻。
没等温柠回复，沈知易又来了一条：你还在录音棚吗？
温柠想了想，拍了一张录音棚一楼大门的照片发过去：有点冷。
沈知易很快回复：去里面坐坐。
柠：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沈知易：我现在过来。
温柠盯着手机屏幕怔住。
柠：你不开会了？
沈知易：散会了。
柠：你不会因为要过来接我就提前散会了吧沈总？
过了一会，沈知易才回复：抬头。
温柠下意识抬头，远远望见大楼外的小花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在朝自己走来。
等他近了，灯光照着他清俊的面容，让温柠看得一阵恍惚。
但还没等温柠回过神来，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小师妹，不好意思，等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