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春日的夜晚，依然带着点凉意。
窗户开着，一仰头就能看见月亮。
温柠趴在窗边，却怎么都看不清那轮月亮，和儿时的有什么一样。
在车上她问出那句话后，不出所料，沈知易松开她，随后是无尽的沉默。
温柠接着说道：“对你而言，我喜不喜欢你一点都不重要。所以，何必要求那么高呢，你自己都说了，我们这样挺好的，那就稀里糊涂把日子过下去呗。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所以也请你别做太多不相关的事。”
她忘了沈知易是怎么说的了。
好像根本没有回答。
他的唇动了动，但温柠没有听清他发出的哪怕一个音节。
一路无话，直至快到家了，她才听见沈知易轻声说道：“对不起，宁宁。”
“是对不起你刚刚强吻我吗？”温柠冷冷地说道。
沈知易没说话。
“我跟师兄什么都没有，你大可以放心。”
“嗯。”
回到家温柠就上楼回房了。
洗了个澡，趴在窗边看月亮。
田欢打来电话，说被顶掉的那个角色不知道怎么的又换回到她头上。
“今天张宇浩说，导演又发了份最终版的选角名单过来，你还是女二。”
温柠有点讶异：“不是说给了Jenny吗？”
“是啊，你没有跟沈知易说吗？如果说了的话那应该是他帮你拿回来的。”
温柠想到今晚的尴尬，垂下眼：“没有。你知道我不喜欢靠关系。”
“那就奇了怪了，我记得这个项目是霞光一个副总负责的。”
“管他呢，角色拿回来不就好了吗？”
田欢迟疑了一瞬：“不好说，要知道原本换角的事是Jenny粉丝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温柠不明所以：“你是说……”
“现在角色丢了，我怕他们到时候黑你。”
“……”
在演艺圈，角色被换很正常，但是像温柠这种换走了又被换回来的情况还是比较少。
加之Jenny的粉丝群体人又多战斗力又强，田欢的担忧不无道理。
“再说吧，现在担心这个不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温柠安慰田欢。
田欢建议：“不如你找沈知易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了吧，我跟他不聊工作的。”温柠打了个马虎眼。
“你们新婚夫妇难道不该是无话不谈嘛！”田欢丝毫不清楚现下温柠和沈知易的关系。
温柠沉默了一瞬：“欢欢，你知道联姻吗？”
温柠终于对田欢和盘托出。
有了上次闪婚消息在前，田欢这次倒没有特别惊讶。
她感叹道：“你这人，有什么事一定要自己扛吗？”
“家里缺钱，总可以跟我说声，不至于到去跟沈家联姻的地步……”
“沈家给了七个亿。”
“……我就是说说。”田欢讪讪道。
就知道。
温柠自嘲地笑笑。
“可是，话说回来，你以前不是喜欢他吗？”
听到这话，温柠的心一沉，她幽幽地说：
“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呀。”
两个人之间，似乎一直都有时差。
温柠喜欢沈知易的时候，沈知易并不知道。
现如今沈知易开始对她好了，却是在并不适合的时间里。
“那你们是开放关系啊？”田欢问得很直白。
温柠挪到床上仰头一躺：“……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没有说清楚吗？婚前协议签了没！”田欢开始为她这个总是不在状态的好闺蜜急了。
温柠怔了怔，爬起来：“啊呀，我忘记看了，婚前协议。”
那天沈知易强调很多遍记得去看婚前协议。
她应得倒是很痛快，一转头就给忘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这个都能忘呀。”田欢恨铁不成钢。
“可能我潜意识里就没把这场婚姻当回事呗。”温柠故作轻松。
“我现在就去看看。”
“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个律师帮你看看啊？”田欢十分担心温柠吃大亏。
温柠赶紧拒绝：“不至于不至于，我自己还是看得明白的。”
好在婚前协议发的是电子版，不至于在那场大雨里和其他家当一起被泡湿。
温柠逐字逐句地看，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这份婚前协议，虽说是沈知易让人起草的，但是里面写的内容，条条都是有利于温柠的。
按照这份协议，温柠随时都能提起离婚并且不必付出任何补偿，还能获得沈知易名下一半的财产，此外，若沈知易有任何出.轨不忠行为，温柠也能随时提起离婚，并获得沈知易名下所有财产。末尾还附有条例，温柠的全部生活开支花销，都可由沈知易承担。
……他疯了吗？
这是温柠的第一反应。
温柠翻来翻去，也没有翻到一条要求温柠履行的义务。
这份协议是沈知易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头，握在温柠的手中。
温柠拿起手机就想问沈知易，可是想到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现在说什么都会很尴尬。
抱着手机在床上扭来扭去，温柠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就当自己并不知情。
此后的一周，配音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沈知易依旧如常地给温柠准备早餐和午餐便当，再捎她去录音棚。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晚上不再亲自过来接她下班回家，而是派了个司机代劳。
“原来沈知易是有司机的啊……”上车后，温柠下意识自言自语。
“您说什么？”司机很有礼貌地问道。
“没事，您开车吧，麻烦了。”温柠赶紧摆摆手。
车开出去一会，温柠又忍不住问：“沈总他平时出去都是您开车吗？”
司机笑笑说：“少爷平时都是自己开的，我一般在老宅那边，这几天被叫过来接您。”
噢，少爷。
这是沈家老宅的司机。
那也就是说，沈知易并没有在公司给自己配司机。
一个豪门世家的大少爷过得这么朴素居家，这倒让人有点意外。
仿佛在努力证明，他依旧没有变，依旧是住在香樟路的沈知易。
温柠对司机笑了笑，不再多问。
这几日在录音棚没再碰到宋潋，也许那天就只是凑巧碰见他。这让温柠舒了口气。
沈知易对宋潋是有敌意的。
温柠再迟钝都能察觉出来。
但眼下也不好直接问他。
沈知易这几日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却也明显比之前要沉默了不少。
这反而让温柠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如今这个不苟言笑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而温柠也不是非得主动找话题的性格。
他不爱说，她就也不说，偌大个屋子安安静静的。
温柠不知道这是在冷战还是在做什么。
配音工作全部完成的那天，安厘提议大家一起去吃火锅。
温柠本不想去，但一想到回家也是和沈知易大眼瞪小眼，就还是答应了。
火锅店离录音棚并不远，一起吃饭的有五六个人。
说不上热闹，但彼此也是一起工作近半年的同事，这次散了之后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合作，聊着聊着还是带了几分唏嘘。
温柠不太爱参加这种局，他们聊，她就在角落里坐着，安安静静喝她的酒吃她的菜。
但是这几天心里闷闷的，怎么都堵得慌，一杯接一杯地灌。
因为也没人阻拦，大伙都聊得热火朝天，安厘还忍不住在包厢里唱起歌来，温柠一高兴，不知不觉干了两瓶。
她酒量本就不好，这两瓶干下去，眼神就有点不太对劲。
安厘注意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里，把一只小猫头鹰紫砂摆件从包里拿出来，捧在手心里低头盯着，默默微笑。
安厘凑过来：“柠柠姐，柠柠姐，要不要合个影呀？”
温柠笑嘻嘻地点点头，拿起了手机。
·
霞光文化的大楼里，虽是深夜，仍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沈知易眉头紧锁，仔仔细细地核对着孙助理发来的文件，时不时在一旁批注修改意见。
桌上的咖啡已然凉透，都顾不得喝上一口。
男人精致的脸被电脑屏幕的光映得发白，透着一丝疲惫。
半晌，他停下来，按了按发酸的太阳穴。
手机亮起，是孙助理发来的消息。
回复完消息，注意到朋友圈显示着一个更新的小红点，小红点下是温柠的头像。
沈知易不由自主地点开了朋友圈。
五分钟前，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温柠突然发了一张照片。
而且还是一张没有任何滤镜效果的自拍。
照片里，她似乎是在一家火锅店，周遭灯光明亮，可以看出这桌坐了不少人。
杯盘狼藉，显然是刚刚吃饱喝足。
温柠的脸红扑扑的，抱着一个酒瓶，笑得一脸灿烂。
自从回国，沈知易从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
看到她的笑靥，沈知易也下意识勾起了嘴角。
她就这么开心吗？
再看她配的文字，却是：“配音杀青！抱抱我的Annie大宝贝——”
……
沈知易盯着这行字看了半晌，视线又落回照片里被她贴在脸颊上绿油油的酒瓶。
她管这个酒瓶叫Ann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