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静得温柠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难以入眠。
沈知易洗过澡，身上的味道和自己一模一样。
温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浴室随手拿的沐浴露，是他的。
同样的气味交汇在一起。
彼此却心思各异。
温柠心跳得厉害。
但沈知易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轻轻拍拍温柠的背：“早点睡吧，宁宁。”
温暖的大掌克制地，隔着柔软的纯棉睡衣，一触及离。
“你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温柠不死心地说道。
沈知易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吻温柠的发顶。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现在这样是怎样？”温柠松开他，躺回自己的枕头里。
沈知易微微撑起身来，帮温柠掖紧被角。
温柠觉得他只是为了缓和气氛，毕竟房间里有暖气，睡觉怎么可能冷到。
随后，他兀自躺下去，肩膀隔着温柠约莫一拳的距离。
“你在我的视野里，我能照顾到你，这样挺好的。”
温柠听完，半晌才应了一句：“噢，这样。”
“晚安，宁宁。”
“嗯。”
执拗地不愿以“晚安”回应。
温柠闭上眼逼迫自己快睡着。
一夜无梦。
迷迷糊糊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也并不平缓，夜里连着起了好几次。
温柠不想管他，在他最后一次起来时，温柠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他就没再有过动静。
安安静静持续到天亮。
温柠终于睡了过去，一觉到中午，并没注意沈知易是什么时候走的。
餐桌一如既往放着沈知易做好的早餐。
他甚至把午餐也已经做好，放在冷藏室里，旁边贴着一张便签纸，提醒她自己热一热。
他是什么时候又开始用便签纸了？
简单对付了一下。
沈知易做菜是真的很好吃。
并非餐厅里的那种好吃，更像是自己家里人做菜。
照顾她的口味和肠胃，又很下饭。
他说在国外读书的日子里没有管沈家要一分钱。
那必然是和沈家发生过什么的。
白天温柠在家看剧本，练习台词。
后天就要进棚录音。
霞光要求所有人都去棚里试音，如果实在有声线或者口音不符合角色的，才会动用配音老师。
对此安厘压力很大，她本身的声线就是甜美类型的，但她的角色却是身负家国大恨，并不适合。
“如果又用配音，他们又得嘲讽我是配音老师的脸替了。”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嘟嘟囔囔。
“那如果配音效果更好的话，确实没办法吧。”温柠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不知道，柠柠姐姐，Jenny的粉丝可一直都盯着我呢，说当初这个角色本来是给Jenny的……”
安厘艺名叫Annie，和Jenny本是同一偶像组合的队友，去年组合解散，俩人都转型去拍戏。
因为外形和戏路都很相似，俩人粉丝打得不可开交。
这次安厘拍这部网剧，角色和她以往的甜妹形象都不同。
她是铁了心要挑战自己，撕掉花瓶的标签。
拍戏的时候也格外认真，私下里找科班出身的温柠请教过不少问题。
“但是这个角色明明是我自己去找张副导试镜争来的，怎么就变成要给她的了！”
眼看安厘越扯越远，温柠忍不住出声提醒：
“其实你的底子还可以，技术不够，感情来凑。像这句‘如果我说爱你，那我又如何对得起我的子民’，你应该是又痛苦又决绝的，可以把语速放慢一点，可以带一点点哭腔，但语气一定要坚定。”
安厘很乖，立刻跟着念了一遍。
温柠总觉得哪里缺点什么，就带着她念。
沈知易开门时，恰巧就碰上温柠跪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眼含热泪。
“如果我说爱你……”
“宁宁？”
安厘正认真听着呢，电话忽然挂断了。
她半晌回不过神：刚刚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吧？
温柠扣着手机，惊魂未定。
沈知易看温柠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打电话。”
温柠眼眶泛红，连连摆手：“没事，不至于道歉的。”
她抹了把眼泪，努力从台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九点多，比前几日的半夜才回来要早。
“嗯。饿不饿，我买了夜宵。”沈知易并没有解释自己早归的理由。
温柠刚想说不饿，但嗅到了烤冷面的味道，拒绝的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好”。
没有什么比在天还冷着的时候来一碗烤冷面更惬意的了。
吃到一半温柠才发觉，沈知易只买了一份。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噢。”温柠没有多问。
“对了，后天我要去录音，午餐你就别忙着做了。”
沈知易顿了顿，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温柠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许把录音棚的午餐一起包了。”
沈知易乐：“怎么回事，被你预判了。”
“我只是不想被搞特殊。”温柠嘀嘀咕咕。
“那我早上做好，帮你装饭盒里带去。”
温柠犹豫了一瞬：“不会太麻烦么？我吃外卖就好了。”
他做的午餐，每次都是三菜一汤。
很难想象要几点早起才能做完，还要赶着早高峰去上班。
沈知易是很守时的人，他不可能迟到，温柠很清楚。
不知道沈氏的人听说他们高高在上的总裁天天早起给老婆做便当，会不会大跌眼镜。
“外卖用的油不好，我不放心。”
听到他这么说，温柠也就不挣扎了，点头应下。
温柠吃夜宵，沈知易就陪在餐桌旁，打开电脑处理邮件。
这几日，温柠根本遇不上他几次。
早上在她没醒的时候就走了，晚上又是在她睡着才回来。
所以现在看着在家办公的沈知易，有点新鲜。
温柠缓缓说道：“五月有部《星流之夜》要拍，是你们公司投的吗？”
沈知易回忆了一下：“嗯，是，怎么了吗？”
温柠叼着筷子，拿不准要不要问。
事情要从白天的一个电话说起。
白天吃过午餐后，温柠叼着根糖，摸出手机给田欢发了条消息：
欢欢，我搬了，现在住在沈知易家
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的。
过了五分钟，田欢直接打来了电话。
温柠正在洗碗，顺手按了免提。
田欢的声音响彻整个厨房：“你为什么在沈知易家里！”
“不对，你们同居了？”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复合的啊！”
“呸，什么复合，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的啊，居然直接就同居！”
“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天呐，温小柠，你出息了啊！”
温柠一直不说话，一脸麻木地洗着碗，等田欢抒发完她的震惊之情。
直到温柠把碗筷都塞进柜子，一低头，“哎呀”了一声。
“我跟说你不要又恋爱脑上头……怎么了柠柠？”田欢说到一半突然担心地问。
“原来厨房是有洗碗机的，我没注意。”温柠蹲下来打开洗碗机的门。
田欢：“……”
温柠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没用过这玩意。”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田欢拎着手机急得走来走去。
“有有有。”温柠随口说道，“为什么上次我说要洗碗，他没有告诉我有洗碗机呢？”
“还有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你们同居了多久，我出个差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田欢开始抓狂地在床上抱着娃娃滚来滚去。
“你们不会已经睡了吧——！”
温柠低头擦手，从厨房转移到客厅的大沙发，径直横躺上去，把免提切成听筒。
“张宇浩在你旁边吗？”
“不在，他今天有个会。快说，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温柠沉吟片刻：“其实我跟他结婚了。”
“……”
电话那头忽然一片寂静。
久到温柠以为田欢是挂了电话，“喂”了几声，田欢才幽幽开口：
“我猜去年年前你们就已经结婚了。”
“哇你好聪明。”温柠夸张又做作地给她鼓了个掌。
“我就知道，那时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他看你的眼神也绝对不清白！”田欢一拍大腿。
“……是吗？”温柠干笑两声。
“那你们的婚礼呢？”
“暂时没办，以后再说吧。”
“你们是闪婚？家里都知道吗，外婆也知道吗，你知道他什么底细吗就……”
田欢说着说着忽然顿住，语气变得严肃：“柠柠，你是想好了，自愿的吗？”
温柠心头一热。
田欢并没有责怪她隐瞒自己，而是担忧地问她，一切是否出自她的本心。
但偏偏是她无法用“是”和“不是”来回答的问题。
温柠选择换个说法：“他对我挺好的，你也看得出来。”
“是啊，又是给咱换公寓又是改善伙食的。”田欢凉凉地说道，“本来我想劝你不要被他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但是你都已经嫁了，那就让我来盯紧不让他欺负你吧。”
温柠笑起来：“你不怪我吗？”
田欢叹口气：“当然怪啊，但是，你平时什么都不瞒着我的，所以这件事，我猜你也有你的难言之隐。”
温柠忽然鼻子有点酸：“欢欢……”
“好了打住，现在对你执行审讯，老实交代，沈知易真的只是霞光老板那么简单嘛？”
“……欢欢，你知道平城沈家吗？”
田欢沉默了片刻，倒吸一口凉气。
“柠柠，别人知道吗？”她突然问道。
“什么别人？”温柠一时没转过来。
“我是说，你们隐婚吗，还是对外公开的，这很重要。”
“暂时没公开。”
“那就好，我怕媒体乱说话。”
“谢谢你，欢欢。”田欢是真心为自己考虑，温柠也发自内心地感动。
“不过，既然你是沈家唯一的少奶奶，那我要说的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
“什么事？”
“好消息，五月那部网剧，也是你老公投的，坏消息，你的角色被人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