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

    新年一过,寒假步入尾声。

    黎礼正月初一到初十不是在拜年,就是跟着周子枫到处疯玩。

    眼看好日子要到头,这几天收了心,扑在书桌前认真努力补写寒假作业。

    连黎斐喊她去最喜欢的薛叔叔家吃晚饭,都经受住了诱惑没去,谁都不能阻止她赶死亡deadline。

    舒雅临走前说冰箱有炒面,让她饭点热了吃。

    等搞定两科寒假作业,时间已过晚上八点,黎礼揉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去厨房,把面放进微波炉。

    等待的空档,将冷落整整一天的手机开机,许多消息跳出来。

    大多数无关紧要,但马奋在班级群里发了个通知。

    新献为了培养学生团体协作能力,和石婴山景区合作,以露营形式展开为期三天的户外拓展训练。

    有意向填表上报,今晚九点截止。

    黎礼点进报名链接,不少人填了信息,连傅绡都赫然在列,手指往下划到底,就是没有她熟悉的那几人。

    打电话问了圈,谢明和张望希已经约好去古镇旅游,李若越要参加好几个亲戚扎堆举办的婚礼。

    何源则对露营没什么兴趣,说不如在家睡觉打游戏。

    黎礼失落切回报名表,先把自己名字填上,正要给徐昼然发消息,看距截止时间不远,直接拨通电话,清清嗓子。

    “徐昼然,我们去露营吧。”

    “露营?”

    “嗯,去石婴山,三天两夜。”

    黎礼边搜网上的露营笔记边夸,“营地风景真好,夜晚围炉而坐的氛围也太棒了,晚上还能躺床上看漫天星河……啊!原来《负雪扬刀》名场面就是在这拍的!!!”

    徐昼然在满是少女心的惊叹声中,心思都在前半句上。

    ……过夜?

    他不由问:“你确定?我们两个人……”

    “当然不是。”

    黎礼看眼统计人数,“和七十七个人一起。”

    她刷新一下,更正,“现在七十九了。”

    徐昼然:“……”

    黎礼入神地刷着照片和攻略,耳畔好长时间没声,奇怪喂两声:“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不想说话。

    过了数秒挤出俩字:“挺好。”

    挺好。

    那还算有兴趣。

    黎礼笑眯眯催促:“报名表是每个班级单独填的,还有半小时截止。你快去报名。”

    黎斐在挚友薛宝归家喝得醉醺醺,聊到深夜才意犹未尽作别,在舒雅搀扶下一脚深一脚浅出门。

    代驾人好,帮忙扶到电梯口,舒雅给了小费,难撑他体重,打电话让女儿下来接人。

    黎礼和舒雅一人架条胳膊,把黎斐带到进家门,到沙发前,他自觉松手,摇摇晃晃歪躺下。

    舒雅给他脱掉鞋,黎礼先一步把毛巾递过去,期期艾艾说:“妈妈,我们学校有个露营活动。”

    “怎么了,你想去?”

    “嗯。”

    “什么时候?”

    “两天后,去石婴山,也不太远。”

    舒雅将黎斐的脸擦了遍:“你小学每次春秋游都去,有什么好玩的,风景就那些。”

    “这次不一样,那里建了一个超级大的专业露营地,还开辟了新景点。”

    舒雅问:“作业写完了吗?”

    黎礼羞愧地低头:“还没。”

    “还有一周就开学了知不知道?”

    “我可以带去写。”黎礼眼巴巴看着舒雅,“而且徐昼然也去,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黎礼。”

    舒雅严肃起来,“你不能什么都依赖人家,这样会丧失独立思考能力,这不是妈妈想看到的。”

    黎礼举手立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问徐昼然。”

    舒雅把她手压下去:“保证也没用,寒假已经玩的够久了。”

    黎礼正要撒娇。

    “去!”黎斐腾地坐起来,豪气万千地拍胸脯。

    “我黎斐的女儿,想干什么干什么,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捧到她面前!”

    打了个酒嗝,很理智很文明地补充道:“杀人放火等违法乱纪行为除外。”

    舒雅“啪”拍上他额头,把人按下去:“你别搭理他,喝高了就这德行。”

    黎斐捂额□□两声,睁开眼睛,大着舌头含含糊糊说:“我、我是认真的,你看薛宝归家那闺女,和礼礼同龄,她妈妈奶奶重男轻女苛待她,养成那样性格,怪可怜的。礼礼高中了,在我们身边也待不了几年,有什么心愿就尽量满、满足嘛,让她做一个快乐的小姑娘。”

    舒雅没再说话。

    黎礼知道是被说动了,感动地扑到黎斐身上,使劲抱了抱:“爸爸……”

    黎斐薅着她的头发,咧嘴笑:“别哭啊。”

    “谁哭了!”

    黎礼脸埋住,蹭了蹭,把眼泪糊到黎斐衣服上,吸吸鼻子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长宁季候特点鲜明,入冬快,回春也快,二月中旬,除了早晚还比较冷峭,白日穿薄棉外套就行。

    不过舒雅考虑到山区风寒露重,还是往行李箱中塞了件冬装。

    黎斐宿醉起来,捂着隐痛的头推开卧室门,打算去泡杯茶。

    路过衣帽间看到一地衣服,舒雅背对他,身边横着行李箱。

    人瞬间吓清醒,踉跄奔过去,抢过她手中女儿的运动鞋:“你要带着礼礼回娘家?”

    下一句痛心疾首:“老婆,我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你别生气啊。”

    舒雅莫名其妙,夺回运动鞋。

    “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不是因为我喝酒负气要走?”

    “不是啊。”

    黎斐匪夷所思:“那你收拾什么行李?”

    “你女儿要去露营。”

    “寒假作业都完成了?”

    “没有,我检查过了,才完成一半。”

    “那不许去。”黎斐拧眉,“整天就知道玩儿。”

    舒雅:“……”

    果然醉酒之人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

    但做家长的既然应允了,就要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你别管,名都报了。”

    舒雅没好气地把他推出去,“你倒提醒我了黎斐,下次再喝那么多,我不回娘家,我直接离婚!”

    两天后。

    新献门口停了三辆旅游巴士,黎礼很幸运和徐昼然分配到同辆车。

    等她踏上大巴,徐昼然在倒数第二排坐着,身边已经有人了。

    他身边那个人站起来,笑呵呵地打招呼:“黎礼同学,早啊。”

    黎礼心情明朗,眉眼微弯,同样开心打招呼:“早啊,盛鉴同学。”

    徐昼然原本在闭目养神,睁开眼,睨了下盛鉴。

    盛鉴后面两个座位都空着,黎礼靠窗坐,把书包放空位。

    这是三号车,人数没填满。

    跟车老师清点完人数,示意师傅可以发车了。

    大巴车驶向公路,汇入车流。

    由于打乱顺序安排,大家来自不同班级,彼此间都不太熟,聊了几句很快就各自掏出手机,掏出iPad,掏出Kindle,掏出AirPods。

    开启娱乐模式。

    在一众五花八门电子产品中,黎礼不慌不忙摸出作业本。

    看题目的眼神比入党还坚定。

    跟车老师和导游目光扫到她时,皆是一愣,眼里多了几分赞许和敬佩。

    文科类作业在家都完成了,还剩她最不擅长的理科作业。

    轻松愉快做完一题,第二题就卡住了。

    “盛鉴。”

    黎礼小声。

    盛鉴其实早就想和黎礼搭话,但他在女孩子面前是个聊天苦手,不知从何开启话题。

    退而打算和徐昼然聊聊。

    结果他好像被逼着来一样,发车后就没怎么说话,陷在椅子里睡觉。

    正要听歌打发时间,听到黎礼喊他,忙不迭转头,从两椅缝隙中问:“怎么了?”

    “我有道题不会,你教教我。”

    哗啦。

    一本簇新的作业本越过椅肩,“求定义域那道。”

    她是和舒雅保证过不请教徐昼然,但可没说过不问其他人。

    高一的数学题还是很简单,盛鉴扫一眼就知道解题思路了。

    “有铅笔吗?我给你写一遍,你会了再擦掉。”

    黎礼只有中性笔,她把书包揽怀里:“你坐后面来,给我讲讲。”

    他起身,车突然颠荡了下,在红灯前急刹。

    盛鉴不由往前倾倒,徐昼然伸手拽回他。

    咦,这人不是在睡觉?

    “谢谢啊,好同桌。”

    两人对视几秒,盛鉴迷惑低头,看着那只还箍住自己的手,“还有什么事吗?”

    徐昼然:“窗边太阳晒,我们换个位置。”

    “没事,你坐我这吧,我去后面去了。”

    盛鉴迈到过道,看眼外面和阴天无异的光线,还是折身,从包里掏出一顶帽子,递给徐昼然,笑着说:“遮遮。”

    黎礼把粘扣解开,拉上窗帘:“这样就好了。”

    她说,“徐昼然,你睡吧。”

    话音刚落,听到一声极低的轻嗤。

    盛鉴给黎礼细致讲完题,默默看她奋笔疾书,由衷夸道:“你的字很好看,是不是练过硬笔书法?”

    黎礼摇头,认真在稿纸上演算:“我爷爷我叔公的字也很好,遗传吧。”

    得益于此,尽管她作文写得很烂,在卷面分加持下,分数通常不会太难看。

    盛鉴咳了声:“那你爷爷叔公肯定长得很帅。”

    黎礼倒也不谦虚。

    “那当然。我爷爷读大学时,班里大半女生都对他有意思,永远不缺给他送早餐占座位的,身边总是绕着莺莺燕燕,只有我奶奶对他不屑一顾。”

    盛鉴好奇:“那她最后是怎么成为你奶奶的?”

    “全靠我爷爷脸皮厚。”

    “……”

    黎礼:“奶奶是半路转专业进来的,他对奶奶一见钟情,就开始非常张扬的明追之路。”

    “当时奶奶还有个藕断丝连的前男友,中德混血,比我爷爷学历好,也比我爷爷有钱,但是我爷爷凭着死缠不放的精神,终于赢得美人心。”

    “奶奶前男友当然不服气,约爷爷出去谈谈。结果两人上午剑拔弩张进酒吧,晚上勾肩搭背出来,好成亲兄弟一般。”

    黎礼得意,“我爷爷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对方有再深的成见,也能化敌为友。”

    盛鉴莞尔:“不愧是你的爷爷。”

    黎礼笑了笑:“不过他也有吃瘪的时候,这辈子唯一被集体声讨是在高中同学会上。”

    “发生什么事了?”

    “起因是女班长醉酒后拉着我爷爷表白了,讲述了对他长达十年的爱慕之心,以及每一件隐秘而心酸的暗恋往事。”

    盛鉴没想到走向这么狗血,不禁追问:“然后呢?”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故事线,从高中到大学到都市,如果拍成电视剧我一定会哭的那种。但我爷爷安安静静听完,抽出纸递给她,就说了三个字——你是谁。”

    黎礼叹气,“他这样说不是避嫌,也不是怕奶奶生气,而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

    盛鉴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女班长听后伏桌大哭,她哭得那样伤心,知情和不知情的都参与进来,把我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盛鉴哭笑不得:“你爷爷还挺冤的。”

    黎礼放下笔,抬起脸,非常认真地说:“所以啊,喜欢和爱就要说出口,不要藏。人的青春那么短,能遇到怦然心动之人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如果因为懦弱错过了,岂不是非常非常可惜。”

    盛鉴愣愣看她,眼睛一瞬不眨。

    黎礼手在他眼前挥挥,又摸下自己的脸:“我脸上脏了?”

    “没、没什么。”他回过神,结巴了下,手搭上泛红的脖根,捏了捏。

    “你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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