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台

    徐昼然一出门就被温敏连名带姓叫住,指指身边的座位:“来。”

    他走过去,没坐:“还有什么事?”

    徐仙存重哼:“赴完你所谓不得不赴的约,总该安心和我们谈了,不然让父母白白等你这么长时间?”

    温敏:“儿子,你自己怎么想的?”

    徐昼然手插进兜里,摸到一角纸,他没有说话。

    徐仙存说:“情势都和你剖析了,我现在树大招风,道上已经有人扬言要我全家好看,你必须得去国外避避风头。”

    顿了顿:“江岸也去。”

    温敏口气嘲讽:“你忘了以前把江家姐弟害成什么样了,后来也不闻不问。怎么,年纪大了开始念佛吃斋?”

    徐仙存皱眉,把茶盏重搁:“你们女人就只会翻旧账。”

    “然然和江岸素来不对付,在学校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就非得把两人凑一块?”

    “毕竟是兄弟,血浓于水,在异乡也有个照应。”

    温敏冷笑:“你先问他认不认你这个爹,再来谈是不是兄弟。”

    “认啊,怎么不认。”江岸在徐仙存身边坐下,双腿大剌剌敞开,笑着转头,“爸。”

    早年事业上升期,徐仙存为了康庄坦途,把骨肉视为眼中钉。

    如今变数安分,倒对这个性格长相都随自己的儿子生起怜悯之心。

    他眉眼带了笑意:“你在国外规矩点,不要闯祸,别让我失望。”

    “我当然不会惹事生非。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江岸露齿笑,“这个道理我初中就懂了。”

    徐仙存笑容不自然僵了下,手拍他肩膀:“那就好。”

    看向另一个儿子:“你呢?”

    “再说。”

    徐昼然吐出俩字,也不顾徐仙存的喝止,利落上楼。

    书桌前,他展开信纸,短短几行字。

    —徐昼然,我还是很喜欢你。

    —所以你去国外不许交女朋友。

    —否则,我真的会移情别恋,让你痛失如此完美的追求者,在悔恨莫及中度过余生,哼!!!

    最后一个“哼”字力透纸背,感叹号又大又粗,笔触划出天际。

    他已经能想象她书写时眉头拧蹙,咬牙切齿的模样。

    口口声声说不在意,这不还是和五六岁时一样么。

    门被敲响。

    他把纸收进抽屉,温敏进来,语气温和:“昼然,我一向对你放养,自己的路自己做决定。但是这次,你得听我的。”

    徐州然抬头:“让我拒绝?”

    “不,你要走,越快越好。”

    温敏把一封匿名信举报信放到桌上:“这样的信还有很多,徐仙存要倒台了,丑闻遮不住,到时候舆论洪流势必要殃及身边人。”

    她叹口气:“有程徊南前车之鉴,我不敢冒险。”

    “程徊南是谁?”

    徐昼然蹙眉,在楼下时隐约听徐仙存也提及过。

    “他是谁不重要,人都已经没了。”温敏坐下来,托腮望着儿子,“犹犹豫豫不表态,舍不得我啊?”

    徐昼然:“没有。”

    温敏当没听到:“想我也不要紧,我得空就飞过去看你,咱母子俩争取每周末都聚聚。”

    “还是算了吧。”

    徐昼然沉默了瞬,“我们在同市你都做不到每周回家。”

    到了异国,温敏就算忘了有他这个儿子也不稀奇。

    温敏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又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像我这种大女人,以事业心为重很正常。”

    徐昼然不走心地“嗯”了声。

    温敏凑近了,眨眨眼:“你要是实在渴望母爱,就快去找个女朋友,生下小孙女培养成接班人,我好退休和你好好培养母子感情。”

    徐昼然:“……”

    他语气冷淡:“不要自作多情。”

    “算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找到女朋友,亲妈都受不了你。”温敏摇头站起来。

    关门前丢下句:“早点睡,晚上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昼然:“?”

    等温敏脚步声消失,他拉开抽屉,再度把那张纸拿出来,看了片刻,低头给黎礼发微信。

    打完字几度删掉,手指停在键盘上。

    门倏然洞开。

    温敏迅速掳过纸,快速扫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揶揄说:“有情况啊,儿子。”

    就说,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可能没点旖旎苗头。

    她儿子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

    徐昼然猛抽回纸,寒着脸推她出去。

    温敏笑意深,扭头连珠炮发问:“你同班同学?叫什么?字挺秀气,长得好不好看?你们有没有什么亲——”

    徐昼然深吸气:“没有!”

    “带回家给我见见。”

    徐昼然低头看眼时间,继续把温敏往外推:“我困了。”

    温敏手按在门上,撑开一条缝,嗔怒道:“别转移话题!那你告诉我是谁,我偷偷去考察下未来儿媳妇。”

    徐昼然:“……你别瞎搞。”

    纸条上写的意思是倒追,她原本也就试探,便往暧昧了说,结果儿媳妇这个词都出来了,这小子居然不否认。

    心思一览无余。

    “怎么,怕我吓到你心上人啊。”

    温敏觉得好笑:“我又不是恶婆婆,想看看能让你心动的女孩子长什么样,不行吗!”

    “晚安。”

    徐昼然毫不留情,“砰”关上门。

    温敏碰一鼻子灰,叹气。

    儿子十八年白养了,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聊什么都不耐烦。

    要是女儿,说不定早就和她躺一张床彻夜长谈,聊学校八卦,聊理想型男生,聊人生规划。

    再生个已然不可能,那就希望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可以率性真诚。

    黎礼躺在床上刷微博,一条本地热门推送映入眼帘。

    @长宁人的茶余饭后:#台桥大学变态偷拍男#近日,爆出台桥大学某赵姓学生长期窥视、偷拍、言语骚扰女生,最小受害者还在读初中。据保卫处一名工作人员透露,相关证据被匿名人士投到校长信箱,这才引起校领导重视,目前警方介入调查,人已经被派出所带走。

    下方配了视频,缩略图里有张熟悉的脸。

    她猛地坐起来,点开视频。

    赵栎阳戴黑色口罩,标志性的金边眼镜,被警察双手反折背后,头耷拉着,双目无神。

    押上车时抬头看了眼摄像机,闪光灯刷过他的脸,额角青紫,似乎被人胖揍过。

    黎礼鞋都顾不上穿,赤足跑到父母卧室,把这则消息给舒雅看。

    舒雅瞥了眼,轻描淡写:“知道了。”

    黎斐捏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连眼神都没给。

    “赵老……赵栎阳犯事被抓了。”

    黎礼瞪眼,“你们都不惊讶吗?”

    舒雅:“我和你爸爸早几天就知道了。”

    “怎么不和我说。”

    黎斐翻过一页:“你一个小孩子,跟你说这些干嘛,这种阴暗新闻少看少了解。”

    黎礼辩解:“我不小了……”

    黎斐轰她:“好了快回去睡觉,几点了还玩手机,小心第二天有熊猫眼。”

    “明天又不用早起。”

    舒雅推推黎礼挨过来的脑袋:“听你爸的话,去睡。”

    “你们今天很不对劲,总想赶我走,明明也才九点,是不是要背着我偷偷——”

    黎斐重重咳了声,侧身端床头柜的水喝了口。

    舒雅紧张地盯着女儿。

    黎礼站起来,慢慢挺直背,忿忿不平:“偷偷密谋找下一任家教的事!”

    黎斐:“……”

    舒雅扑哧笑开:“看你表现。”

    黎斐松口气:“下学期表现好就不请了。”

    黎礼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仔细回想赵栎阳每次来上课的情形。

    他表现得很冷漠,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每次都穿着严严实实的家居服。

    两人隔桌坐,除了交接课本时不小心碰到外,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他们也没加过任何联系方式。

    总之,无论赵栎阳出于什么考量,她不是他的作案目标。

    也不会有什么不雅照在他手中。

    黎礼松了口气,心又提起。

    她突然想到赵栎阳让转交的信封,唐诗反应那么大,里面肯定不是单纯的信。

    或许,就是一些不雅的偷拍照?

    黎礼心情复杂地翻身,点开和唐诗的对话框,趴在床上打字。

    【闪闪发光的礼】:我终于知道你那天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现在那个姓赵的人渣被抓,你可以安心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他给我的信封丢进下水道!

    唐诗听到通知音,瞟了眼手机,没有动,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肖芝往烤盘上架肉刷调料,不冷不热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主动找我,良心发现了?”

    唐诗接下她手中的空盘:“我有事要和你说。”

    肖芝看了眼她:“想通了,知道你妈难处苦处了?我和你高叔想了个很妙的办法,绝对天衣无缝,怀疑不到你头上。”

    “那种事情,之前不会做,之后也不会做。”

    唐诗摇头,“你之前借走的钱,什么时候还?妈妈。”

    肖芝把筷子猛拍下,瓷盘震响:“别喊我妈,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你?好意思张口,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这都是唐海欠我的!”

    唐诗被这暴起的动静惊得一抖,挺胸抬头,眼神丝毫不怯地盯着她:“我和爸爸不欠你。”

    “说谁吃里扒外?”

    唐海推门,大踏步走至桌边,面色冷峻,“肖芝,我又欠你什么了?”

    肖芝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唇色发白:“你回国了?”

    “诗诗都和我说了,你几次三番找她要钱,威逼利诱。肖芝,你对亲生女儿耍这些手段,真让我觉得恶心。”

    唐海嘲讽看她:“比当初我得知你出轨,还要恶心一百倍。”

    “我和你婚内受的苦日子,不该有补偿吗?”肖芝厉声问。

    唐海说:“离婚财产已经分割完了,你当初为了尽快摆脱我无异议,现在过得拮据又想来分一杯羹,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肖芝,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肖芝冷笑:“是啊,我受尽好处,钱都花出去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唐海抱着胸,居高临下,“钱花了可以再挣,你不是有来快钱的门路吗?”

    肖芝面肌颤了下,从牙缝挤字:“闭嘴!”

    唐海:“你要是不还钱,我不介意找个时间,和高基谈谈。”

    “你和他谈什么?”

    “你说呢。”唐海淡淡说,“当然是谈你给他戴绿帽的事。”

    肖芝手紧攥桌沿,用力到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

    “你敢。”

    “我现在为了诗诗,什么都敢。”

    “你总共从她这骗走十五万。”

    唐海按计算器,把结果给肖芝看,“按市价四个点算,连本带息应该还我这个数,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你一年时间清账。”

    肖芝语气生硬:“我还不上,我还有儿子要养。”

    “哦,那法院见吧。”唐海道,“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和你耗,你好自为之。”

    “诗诗,我们走。”

    唐诗站起来,肖芝一下按住她的手,声音前所未有的卑微:“诗诗……”

    唐诗太了解肖芝了,她的服软示弱,只是为了让自己向唐海求情。

    她一寸寸抽出手:“妈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妈,祝你在新家庭美满幸福。”

    “对了,还有一件事。”唐海临到门口,又笑着折返。

    肖芝不知道他葫芦卖的什么药,紧紧盯着他。

    唐海折起袖子,目光在桌面逡巡,慢条斯理挑了盘生肉,端起来,扣在肖芝头上。

    血水从头顶分道淌下,溶掉精致妆容,洇湿浅色外套。

    肖芝尖叫一声,狼狈站起来:“你干什么!”

    唐海抽纸巾擦手,微微一笑。

    “这是报你当初在火锅店,掴我女儿的一掌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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