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新

    启新

    五月炎热,在外任职的闫承祥告了假,乘船飞奔回京。闫承祥此次任职之地比起第一次而言相对好了不少,即便还是清贫之地,可距离京城路程近了,顺路的话,水路半个月便可回到,朝中有令,地方官是不能轻易离开岗位的。闫承祥此次能告假回来,是因为他要成亲了。

    一月时定下的婚事,成亲的日子双方家中选了又选,好不容易才定了下来。因闫承祥外任,亲事的准备大部分都是家中长辈代为操劳,来来回回忙碌了四五个月,如今是万事俱备只等着闫承祥这股东风归来便可。按照礼俗,庶子成亲当日新婚夫妻双方是要给嫡母林氏敬茶叩拜的。关于是否要将二夫人请回来的问题,凌挽馥将主动权交回给了二老爷。

    “不必了,日后阿祥再携妻再寻个日子前去拜见就好了。”妻子如今精神还是极为不稳定,见到闫承祥夫妻两人必然会大吵大骂。想来儿子也不容易,闫达实在不忍心在他成亲此般日子再添烦忧。

    得到二老爷的答复,躲在门外偷听的花姨娘如释重负。没了思想上的负担,人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起来。林氏不在,没了主母的翠汀苑就只剩下花姨娘,倘若再努力努力,她是不是就有机会被闫达扶正?有了此等心思,花姨娘在院中行走起来头都抬高了不少,一些不该有的行为也在悄然出现。

    “由着她,不过火就可以了。”二老爷既没有休妻的想法,也没有和离的打算,花姨娘动作再多也是无法越过林氏这个正妻的位置的。关于二房日后的事宜,凌挽馥早在闫承祥定下亲事之后就已经和闫老太太讨论过,等金氏进了门,二房就有了少夫人她想把二房的日常内宅之事逐步交给金氏负责。倒不是凌挽馥瞧不起花姨娘的身份,而是花姨娘此人比起林氏,更加不适合掌管内宅。花姨娘接受最多的是穿衣打扮,歌舞弹唱,她没有一点账务处理的常识,甚至连所认识的字都有限。林氏搬出去后,凌挽馥曾经尝试教授花姨娘一些内宅之事,她表现出来的兴趣了了,以及对此类事务的不擅长。金家姑娘出生门第,打小就有学习如何成为内宅夫人,让她以儿媳妇的身份掌管二房内宅,必然不为过。

    六月初一这日,闫家上下一大早就起来忙碌,大红灯笼高挂,窗门都贴上了喜庆的双喜剪纸,丫鬟们手捧着果盘等布置物品在快速穿梭,迎亲的队伍早出发,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吉时一到,街头鞭炮声阵阵,人群喧哗,闫家二少爷骑着大马,带着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凌挽馥和闫楚禛站在大堂里,瞧着闫承祥手牵着新娘子在大伙的恭贺声中缓缓走进。一时间,画面晃动,那日,红盖头之下,她所见仅有闫楚禛的一片衣角,所想却是很多很多,例如会在什么时候和闫楚禛和离,回到凤宜阁做她的凌小姐。何曾想过,不过年华几轮,她不但没有实现当日的计谋,依旧站在他的身旁,还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在想什么,人都发呆了。”今日她得早起主持婚宴的筹备,又要照顾两个小孩,闫楚禛担心她的身子会受不了。

    “没,我是在想,新娘真美。”

    美吗?闫楚禛凝神侧望妻子,不假思索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不够你美。”他的妻子,不论何时何年,都是他眼里的极致,世间再也未曾有第二能动摇其地位。

    闫承祥是新任第一年,其妻是不可以随他赴任。三朝一过,闫承祥就得收拾行囊只身前往任职之地。新婚儿媳落地孩,金氏一人被留在闫府,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好在嫡母不在,府上掌中馈的又是凌挽馥。两人年纪相仿,金氏又是稳重的性子,相处下来两人竟然也是难得的成为了宅门的知己。

    夏日白日渐长,夜的短暂以及高温让人难以入眠,对于病人尤为如此。皇城之中,崇光帝半倚靠在龙椅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批阅着今日的奏折。宝妃的药在她出事之后已经不再出现在宫中,然崇光帝服用此药已有些时日,毒性已经渐入骨髓,难以清理。他双腿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不得不依靠着轮椅移动,就连批阅奏折也只能半倚靠的姿势支撑着。暑热和毒素的侵扰他的心神,让他夜不能寐,心情越发烦躁。他的双目也受到了影响,视目不再清晰,即便是白日,也得让宫人把殿内所有的蜡烛点亮,才得以勉强支撑着他将奏折上的字近距离地看见。每日的早朝以及批阅奏折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大部分的朝政大事已经秘密授权给几个信任的大臣讨论处理。有闫楚禛在里面,他倒不会担心那群老狐狸能够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同样勉强的每日的吃食,午膳过后,总会御医递过来苦得要死的药,崇光帝即便此时依旧是对汤药厌恶至极,但还是不得不吞服,因为膳后的汤药能在短时间内缓解他身上的疼痛。房里的窗户已是半掩盖状态,房间里摆满了冰块,内侍摇着大羽扇有节奏地摆动,好让冰块的冷气能尽可能在房里散开驱赶暑热。即便如此,还是未能让崇光帝感到有一丝的舒坦。唤来内侍,问了一句今朝是何时。

    “已经是六月中旬,京中甚为炎热,圣上是否想去行宫避暑?” 内侍以为怕热的圣上厌烦了京中的酷夏。

    确实也是到了可以去行宫的日子了,只是今年,崇光帝不想过去了,他想南巡,看看他所统治的这片天下,然后去泰山。

    内侍和御医沉默相视一眼,圣上的身子不要说离开京城,就是每日的来回寝殿和金銮殿都是困难之极。然天子之令,为臣子不得不从。可天子出巡,并非简单,出行路线,所需的吃穿用度之物,随行的宫人,每次歇脚之处,还有出巡时朝政要事处理,所有都得一一安排。内侍省紧锣密鼓地安排,圣上出巡的队伍踩在六月底浩浩荡荡的出发。

    崇光帝此次出巡的重要一站就是泰山,天子泰山封禅乃是所有坐拥皇权之人都梦想所求之事,是为君者一生丰功伟绩的最好见证。大虞建朝以来,能够在有生之年实现泰山封禅的帝王不过五位,先帝本也有此夙愿,因各种不巧,终究只能抱憾离去。崇光帝一生均以超越先帝为志,早些年间便萌生此举的想法。现今又突然再次提及并且执意前行,联想起每况愈下的圣体,臣公们都知道,或许圣上自己都感受到了,他已是时日无多。

    可此行从离开皇城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困难从从,队伍沿着水路南下,刚行至第一站行宫歇息时,夏季的暴雨便来了。暴雨导致洪讯提前,水位高涨,江上更是波涛汹涌,危险异常。出于安全考虑,出巡队伍不得不暂时留在行宫,待雨水停歇,水位下降再继续前行。半个月后,在和朝臣商议政事的端王接到快马密保,圣上在行宫中救济复发,病重。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凌挽馥为闫楚禛收拾着行囊。南方地方潮湿多蚊虫,药膏可是要备好。

    “收拾妥当就走,越早越好。”闫楚禛被授命巡查河道的整治,实则是南下至行宫查看崇光帝的状况。久病的崇光帝再次在行宫病倒,此次能否平安归来尚是未知数,京中晋王余孽尚未完全消除。此乃最后的关键时刻,也是最危险的时候。端王要坐镇京中把握朝局,以防有人作乱,而闫楚禛则要再次为端王做先锋,代替端王去到行宫,防止有人携王令诸侯。

    “那去见了祖母后,也去看看孩儿再走,不然回来小心他们记恨你。”

    “小气鬼,也不知道随了谁。”

    “铁定不是我。”凌挽馥嘟囔着偎依在闫楚禛坏里。不要说金氏,在这座闫府里的夫人,都不得不学着在分离中自我安慰。

    待闫楚禛一离开京城,便立马坐船赶至行宫。当内侍带着他绕过行宫中清幽的廊道到达崇光帝床榻前,他已经无法将眼前这位瘦骨嶙峋,眼眶凹陷的老人和那位帝王相联系起来。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毒性已经完全侵蚀了崇光帝的五脏六腑,长时间的卧床导致长有褥疮更加严重,臀部皮肤已经破败流脓,哪怕是房里香气浓厚的香料日夜不灭的燃烧也不能掩盖其中恶心的臭味。

    “竟然是你来了,老六呢?”看清来人是谁,崇光帝难掩眼里的失望。

    “王爷本想亲自前来,无奈政事繁重,朝中大人们只能劝其留在京中,派臣来代为问候。”床榻边放着一碗粥,即便是温热的,但闫楚禛猜测崇光帝一点都未曾食用。

    “无用的,压根就吃不下,看了就想吐。”觉察到闫楚禛视线方向,崇光帝摇摇头让内侍干脆把碗给撤走。哪怕再小的食物,只要一口就会让他呕吐不止,每日的进食只有用来吊命的参汤。“这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崇光帝所指何物,闫楚禛自是知晓。他离开京中的时候,已经和端王做好了最坏准备。锦上添花的东西,有自然是最好,若结果未能如愿,也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

    “臣不打扰圣上歇息了。”

    “留下来吧,睡也睡不着,说几句给朕解解闷。”崇光帝想坐起来,无奈已经麻木的身体无法支撑他,只好放弃挣扎,继续躺回去,望着头顶空洞洞的一片。“是你也好。”

    至少闫楚禛不会直接拿着刀子或者毒药要了他的命。

    “朕问过你为何坚持是老六,今日朕反过来想问,为何老六会被你说服?”

    “不是臣的功劳,这是端王爷的选择。臣不知到底是什么打开了触发的关键点。臣只是知道,端王当年押送粮草到北疆之时,曾经被追杀,要不是护卫的忠心护主,端王估计已经是葬送北疆。”

    “老大就是没有气度,这点小恩典都容不下,除不了老六,还为自己增加了一个敌人,把他和老二都弄没了。”

    “既然圣上都问了臣问题,臣也有一疑惑,圣上能否给臣解惑?”

    “说。”

    “当年京中女童失踪,为何?”囚禁女孩的地方有不少昂贵的药材,甚至是有宫中才出现的进贡品,即便是梁国公,都不一定能轻松拿到。相反,向来独爱方道之事的崇光帝就轻而易举。

    女孩?崇光帝闭眼想了好久,才想明白闫楚禛所问何事。“不过是小事,不值一提。他们说纯女之血是最好的药引,能激发丹药的药性,延年益寿。不过是白折腾一场,毫无用处。”

    微不足道吗?闫楚禛眼眸尽是嘲讽。就为了那毫无根据道士的胡言乱语,十几条生命就不得不白白葬送,她们甚至连模糊的记忆都不值得圣上留下。他眼里所视,只有皇座和他自身。

    崇光帝躺在床榻每日心心念念能再次启程,当雨后的彩虹横跨天际,他还是未能到达泰山,也无法回到皇城之中,皇城丧钟钟声响起,全国缟素。事发突然,又在行宫之中,要准备合乎的礼仪是不可能的,夏日的高温又会给大行皇帝的遗骸的保存带来困难。闫楚禛强力拒绝了随行官员的建议,以尽快回京准备大礼为由,让人在周边寻了一副价格过得去的寿棺将崇光帝草草装敛便启程回京。生前一直爱好面子的崇光帝怎么会也想不到,闫楚禛竟敢胆大包天将他以如此仓促形态结束此生。

    传位的圣旨早已草拟好藏在了御书房的牌匾之后,在众大臣与太皇太后的见证下,崇光帝跟前的贴身内侍郑重地取出檀木匣子里的圣旨。崇光帝的亲手写下,玉玺盖章确认的皇位继承人,毫无悬念的答案。

    大虞康平二十二年,崇光帝驾崩于行宫之中,吏部尚书护主归京,皇六子宵元玊继位,改年号为启新,史称宝泰帝。

    “圣上刚继位,就下此举实属不妥。”

    皇陵尚未竣工,大行皇帝的棺椁暂停灵京中。新帝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缩减丧葬开支。不仅缩小了丧仪的规模,更重要的是,他就连修建中的皇陵也要缩小面积。

    “有何不妥,夏季洪涝,河道要继续加强,难民要安置。边疆回鹘等国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军事要塞要修建,武器要打造。国库紧张,先帝爱民如子,怎么忍心因自身后事让百姓受苦。”

    “臣觉得圣上所言极是。”提及国库银子之事,户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附和。

    负责保持丧葬的官员咬牙吞下要把户部尚书扔出去的冲动,减少开支可以减轻户部的负担,可是他就不得不想办法重新协,调整丧仪。“圣上,皇陵的修建是几年前就开始得了。”

    “朕知晓,你不是说还没修建完成吗?既然没完成,就是可改动的空间。难不成不是?”

    “倒也不是。”陵园地宫及其地上建筑已经大体修建完成,剩余就是神道以及周边行宫等的完善。要缩小陵园规模,只需对原有的图纸进行适当修改,停止正在修建的工程直接收尾就可。

    “既然如此,朕主意已定,先帝体恤民心,断不可铺张浪费让先帝不得安宁。朕也相信诸位跟随先帝多年,必然能明白朕的孝心。”

    “臣等明白。”即便明知圣上睁眼说瞎话,然谁也不好再提质疑。圣上把大行皇帝的脸面都搬出来,试问谁又敢不从,污蔑先帝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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