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柯和邵万里困的不行下线之后,江陆跟余易泽又打了几把,两人看完皇马直播走出网吧时,天刚朦朦亮,但街上正热闹。

    按习俗,东浔镇的大年初一要舞龙灯,以此求得来年的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

    富丽堂皇的龙头牵引着百米长的龙身上下飞舞,偶尔停在某一处,随着鼓乐节奏共舞欢腾,四周的人们自然地聚拢过来,龙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掀起此起彼伏的欢笑声,新年的早晨热闹非凡。

    龙灯跑进南显巷,所到之处鞭炮齐鸣火树银花,后头跟着浩荡的人群,换上新衣的小孩子们,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在巷子里边跑边跳,朝龙灯队伍讨要喜糖和瓜子。

    余易泽从过路小贩的手中买了几串糖葫芦,递给江陆一串:“给。”

    江陆没接,只是问:“甜吗?”

    余易泽把糖块咬的嘎嘣响,细细品了会儿,肯定地说:“甜。”

    江陆盯着手中的那把糖葫芦,看了有几秒,伸手抽出中间最大最红的,跟余易泽说:“我不回去了。”

    “干嘛去?”

    “跟我爸说我去你家睡了。”

    余易泽来不及再问,就见江陆单手插兜,一手拎着糖葫芦,迎着初升的太阳,背影潇洒地走出了南显巷。

    不光余易泽疑惑,其实坐上高铁的一瞬,江陆也后知后觉的有点懵,当乘务员微笑地跟他说“新年快乐”时,他这才从通宵的疲倦里脱身,意识到现在是大年初一,他正在去南陵的路上,可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陆直愣愣地盯着小桌上的东西,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了好久,唯一记起来的,就是出校门那天,孟柯指着对面的糖葫芦,眼睛亮了一下。

    向着那点亮,他花了两个小时,转了几趟车才站到孟柯家楼下。

    往那一站,天光大好,一切都有了理由。

    他就是想问问她,你还想不想吃糖葫芦。

    -

    孟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随手穿了件外套就冲下了楼,她一路小跑过去,感觉身上的暖意跌到软绵绵的雪,浑身都很轻,灰冷的空气也因此澄明。

    江陆笑:“慢点儿跑。”

    孟柯问:“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出声,又都同时停下,沉默一秒后,相视一笑。

    孟柯看着他被冻红的耳朵,转而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转学过来的时候,家庭住址填的是这。”说完,江陆看向她外套下的睡衣,薄薄的,风一吹就晃,他问:“你冷不冷?”

    孟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摇摇头。

    不仅不冷,甚至有一股温热沿着脚腕攀爬,慢慢沁入她心头,随着手心的汗一起渗出来。

    孟柯吐出一口气,抬眼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阳光照进江陆的眼瞳,透过一片褐色的清亮,孟柯看见自己淡而清晰的轮廓,怔然之下,她忘了要说话,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江陆额头往右一倾,轻声说:“上楼换件厚的,我带你吃早饭?”

    “那你......”孟柯才开口,蓦地瞥见几十米外的银色车辆,她脸色一变,一把拽住江陆的手跑进庭院。

    没走几步,有人从别墅里推开门,孟柯立马转变方向,眼疾手快地把江陆塞进这头墙角蹲下,她用身体挡住他,机警地盯着外面的人。

    江陆将糖葫芦的尖棍收到自己这头,也偏头向外看,从院门外走进一个高瘦的男人,才大年初一就愁容满面,明显不是来拜年的。出来迎他的女人衣服华贵,但表情同样难看。

    江陆的视线转回到孟柯侧脸,她看着那头两人,目光黑沉晦暗。

    孟柯转过身体,周身气压一下子就低了,没了之前的开心。

    江陆小声问:“他是谁?”

    孟柯说:“坏人。”

    这两个字江陆有印象,她说坏人不长他这样,那时她态度不明显,仿佛就是随口一说,可现在,江陆分明在她眼底看见了深刻的恨。

    江陆叹一口气,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脑袋,将她的视线固定向自己:“那就别看。”

    温凉的掌心贴上耳廓,孟柯的世界失声沉寂,唯独心脏,跳得格外的重。

    江陆静静地看她,给予她全部的耐心和尊重。

    雪地安宁,映着亮灿灿的光。

    看着他平和专注的眉眼,孟柯轻吸一口气,声音也很轻,说起话小心翼翼。

    “小道君,我们逃吧。”

    -

    孟柯重新上楼,换上厚厚的羽绒服,跟江陆出了门。

    一到梧桐道,她像挣开了某种束缚,就连踩下积雪的“咯嚓”声也能让她高兴,她乐此不疲,踩出一连串的脚印,用脚步追着从树叶缝隙漏下来的光。

    江陆缓步走在后面,手里捏着糖葫芦。

    几分钟后,孟柯慢慢退回来,跟他并肩走:“你还没说怎么突然来了。”

    江陆将撕掉透明纸的糖葫芦递给她:“吃吗?”

    孟柯接过来反问:“好吃吗?”

    江陆耸肩:“余易泽说挺甜。”

    “应该没有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吧?”

    江陆真就仔细想想:“鸭蛋?”

    孟柯“啊”了声愣住,反应过来短促笑了下,想了想她觉得这样不厚道,立马敛起表情,踮起脚尖在地上画个笑脸的弧。

    江陆咳嗽一下,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她:“孟香主,逃都逃了,那下一步怎么办?”

    现如今他给她取外号是张口就来,反倒是那晚认真取得“南南”没叫过两回。

    孟柯低吟两秒,实话实说:“没想好。”说完,她抬眸,用上眼睑悄悄观察江陆的脸色。

    他丝毫没觉得意外,反而眼梢挂着一抹笑,比无奈软三分,是了然于心的纵容。

    江陆点点头,他往前一昂下巴,示意前头还平坦干净的雪地:“那你再踩会儿,我想想怎么办。”

    孟柯咬一口糖葫芦,甜的,她笑笑:“好。”

    白茫茫的雪地上,蜿蜒了两串脚印,一大一小,不远不近地挨着。

    宽阔的车道上,一辆黑色奔驰疾驰而过,两人身影落在车辆后视镜,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小。

    车内后座,孟庆和收回眼,沉声问司机:“小姐旁边的人是谁?”

    司机回答得一板一眼:“是小姐在东浔的同学,两个人关系好像不错。”

    “同学?”孟庆和哼了声,眼神不忿,他冷冷道:“我看她是在东浔把心待野了。”

    司机没再接话,目不斜视地开车。

    ......

    江陆想的办法直接干脆,招手,拦车,坐进去,跟师傅说:“去南陵最火的景点。”

    师傅二话没说给两人拉到栖玄寺。

    山麓白雪皑皑,半掩青苍翠润,禅音悠长,飘渺于飞檐翘角,灰瓦红墙下,香火萦青缭白,恍如绝世的仙境。

    即便刚刚下过大雪,但因为是大年初一,来栖玄寺上香祈福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孟柯和江陆拾级而上,坑洼的积水被踏出声响,窸窸窣窣,消散在熙攘的人潮里。

    两人从法物处接了香,但其实他们什么规矩都不懂,所以点烛、点灯、燃香、敬香,都是照猫画虎学的别人,直到周围的人全部走开,孟柯望着不同方向的佛殿,问江陆:“你要许愿吗,这里很灵的。”

    江陆早有打算:“走,药师佛。”

    据《药师经》记载,药师佛发十二大愿,为众生解除疾苦,使具足诸根,趋入解脱,故依此愿而成佛。

    来药师佛塔的人,求得都是消灾延寿、吉祥健康之愿。

    塔内,药师佛铜像庄严高坐,佛眼低垂,沉静而安详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长明灯摇曳着佛堂的暗,在浅浅的佛乐中,江陆双手合十,在药师佛前叩拜三下,姿态虔诚而周正。

    孟柯本想照做,可她才跪下,江陆就抬手拍下她的后脑勺:“愿可不能乱许。”他站起,拎着孟柯的胳膊将她拽起来,吓唬她:“小心折自己命数。”

    孟柯掸掉身上的尘土,不解问江陆:“那为什么你能许?”

    江陆说:“因为我不信佛。”

    孟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陆不言不语地伫立在大殿中央,他微一仰头,直视高堂佛像,佛像无悲无喜,隔着无尽时光,静穆俯瞰来自凡尘的那种渺小而坚定的信仰。

    孟柯问:“不信还许?”

    江陆微微笑一下,声色静缓:“我面对着佛像,但站在我面前的是我自己。”

    佛本无相。

    别人求的是佛,他求他自己。

    这话深奥,孟柯听不懂,她皱眉问:“什么意思?”

    哪知下一秒,江陆表情大转弯,他犯难地挠了挠头,纠结着解释:“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这样说出来......就显得很厉害。”

    “......”孟柯才酝酿的情绪顿然断开,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她没忍住白他一眼,嘀咕骂了句:“有毛病。”

    路过的小僧侣停下脚步,朝孟柯行下合十礼,接着转向佛身:“佛前不可秽语,阿弥陀佛。”

    孟柯见状面色一顿,她赶忙学着小僧侣的模样,双手合十朝药师佛恭敬行礼,嘴里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江陆站在旁边,看着她紧张的小表情,努力崩紧脸,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

    -

    中午,两人在寺庙内吃的素斋,馆子里人头攒动,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似有若无的醇洌的檀香。

    江陆去取餐时,孟柯坐在这头桌子上,她看眼手机时间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其他客人端着托盘经过,无意撞了她胳膊一下,手里的小药瓶滑落,一路滚到隔壁的桌脚。

    孟柯正弯腰去捡,一只小手伸得比她更快,捡起药瓶放进自己手心,却没还给她。

    她抬头,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跟前,他看看手里药瓶又看看孟柯,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姐姐,你生病了吗?”

    小男孩的妈妈闻言立马抢下他手里的药,还给孟柯时还在连声道歉:“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啊。”

    “没关系。”孟柯并不在意,她看向小男孩,平静地说:“没有。”

    小朋友的世界单纯而简单,想到什么问什么:“没生病为什么要吃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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