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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

    卧室仅存的空地只能摆下一张小小的折叠饭桌,很矮,还没孟柯坐下后拢起来的膝盖高。

    她背部抵在床头柜上,弓身缩在狭窄的空间里,捧着一碗扬州炒饭吃得津津有味,江陆倒了两杯水过来坐到她右手边,一杯放桌上,一杯手里握着,看向床尾的电视。

    体育频道重播昨晚的世界杯小组赛,阿根廷对阵沙特,赛况焦灼,目前比分一比一,从前面的发挥来看,场上形势对阿根廷不利。

    孟柯咽下一大口饭,问他:“班长,你觉得今年谁会赢?”

    江陆说:“法国,阿根廷都有可能。”

    这个答案让孟柯诧异,她木讷问:“你不是喜欢内马尔吗?”

    “那巴西也赢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战术。”江陆语气平平,没有情绪,“巴西球员确实有很多强将,但他们在球场上更多依靠个人发挥,而在世界杯赛场上,面对欧洲球队,尤其是被经过工业化培养的欧洲球队,他们有严密的战术和球员配合,巴西这种顺承天性的踢法,很容易被对方找到漏洞,然后攻破,最后被淘汰。”

    简单来说,巴西天才是多,但再桀骜再独特,也逃不开规则的局囿,最终无法抵御时代的潮流。

    孟柯静静听完这段话,眼底有轻微的失落,她嘟囔:“你才多大啊,说的话像七老八十一样。”

    江陆看过来,她低着头舀了一大勺饭,冷白的皮肤像高山之巅的雪,素净之下生出微冷的气场,但她抬眼时,双眸是亮晶晶的,“我就觉得内马尔能赢。”

    他眉心微微一动,轻而慢地说:“我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惜命,才不会像有的人,喝酒喝到把自己名字写反。”

    孟柯的心里划过一抹慌乱,似一滴清水掠过栀子花尖,花瓣在风里悠悠地荡。

    但也多亏之前的江陆,再加上这几年浑然不知分寸的酒场浪迹,孟柯别的没长进,就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她身体靠近江陆支起下巴,并不遮掩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在别人要亲我的时候,你故意来敲我的车窗。”

    孟柯下结论的时候,完全按的自己心意:“江陆,你心里有鬼。”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以前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姑娘,现在坐在离自己仅仅二十公分的距离,用她那明山净水般的眼色拷问自己,即便是在破旧的出租屋里,也挡不住她周身的熠熠光华。

    身体的重创让江陆的记忆时深时淡,大多已经忘却。

    忘了上次见到这样的她是什么时候,是匆匆一瞥,或是久别经年,但现下江陆清楚的感觉到,在他长期水波不惊的生活里,泛起一丝本不该有的欢愉。

    它生于相望不相闻的春山软水,借一缕绵绵月色,在越界,在磅礴。

    江陆温柔地喊她名字:“孟柯。”

    孟柯尚未察觉他的变化:“怎么了?”

    “下星期是不是生日了?”

    孟柯怔了怔。

    江陆问:“想要什么礼物?”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笑意凝结在嘴角,孟柯怕是自己想多了,一开口嗓子都哑了:“你在可怜我吗?”

    她仰起头默然看他,眼底晦暗不明,江陆不知道她的想法从何而起,刚要说什么又听见孟柯的补充:“那我要红枣排骨汤。”

    江陆心知肚明地笑:“红枣还用去皮吗?”

    “不用了。”孟柯捏着勺子,轻点沾满油光的盘底,再不想吃。

    江陆有些意外,戏谑她:“脾气见长,嘴倒不挑了。”

    孟柯轻缓地吸气,语色怅然:“我在国外也学着做过,发现原来很难。”

    “学会了吗?”

    “做了两次放弃了。”孟柯唇线绷直又松开,肩膀跟着塌下去,“反正也做不出来一样的味道。”

    岂止是难,简直是磨掉她所有的耐心,去掉一把红枣的外皮,煲汤的心情也所剩无几,最后就空望着一堆狼藉,惘然坐到天明。

    江陆问:“就这个?”

    意思是还能得寸进个尺,孟柯顺势看眼他身后黑乎乎的客厅,踟蹰着说出口:“那能不能......借你家沙发睡会儿?”

    江陆眉宇深蹙,不解,疑惑,带着重量的目光全然落在她身上,隐隐生出一股压迫。

    隔了半分钟,孟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该去上夜班了。”

    因为知道江陆身体不好,孟柯坚持要睡在客厅沙发,江陆没有拦着,给她铺了厚厚的垫褥和被子,又问她要不要再打开电暖器。

    孟柯坐沙发上指指头顶的灯,问他:“这个真的不能亮了吗?”

    还未等他回答,手机闹钟一响,恶鬼催命般的尖利急促。

    江陆关掉铃声打开手电筒,找到茶几筐子里的药板,他摸黑从上面抠药,分别的剂量烂熟于心。孟柯伸手碰触桌上的玻璃杯,水温正好。

    她把水递到他嘴边,没有犹豫,没有纳罕,姿态自然娴熟,与平时照顾病人那样无异。

    江陆吃完药,平淡说:“房门会打开,卧室的灯不会关。”

    孟柯安心地点头,跟他招手说晚安。

    说要睡觉的人实际上并不安生,外头辗转反侧的声音频繁响起,她的头发与枕面细微地摩擦,化作数以千计的无形的小爪子,又轻又柔地挠动寂静的夜晚。

    对此江陆早有预感,所以他迟迟没有闭上眼睛,随着时间流逝,疏朗的侧脸逐渐生出倦怠的神色,而江陆依旧不肯入睡,他单手枕在脑后熬过生物钟,悄然看向屋顶的圆形灯。

    亮的像天上白白的大月亮。

    她在屋外,他想起月亮。

    原来遗憾的另一面,是万籁无声。

    直到外头的人不再翻来覆去,他听见她难耐地问道:“这沙发这么难受,你上回怎么睡的?”

    江陆说:“因为家里有个醉鬼,赶都赶不走。”

    醉鬼极为大方:“你可以跟我睡一起。”

    这语气成功把江陆气到:“我还得谢谢你?”

    那头心虚几秒,她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知道我在楼下的?”

    他说:“小武说的。”

    “那个小商品?”

    “......”

    杨义武,义武,义乌小商品。

    上回她还管人家叫小屁孩儿,江陆问:“给人取外号的毛病从哪来的?”

    顿几秒,孟柯咬牙:“跟狗学的。”

    江陆一阵无语。

    “那狗有没有告诉你?你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可以睡。”

    孟柯拿起手机一看,已经过了十点,从这到健京半小时的车程,她最多只能再睡一个小时。

    但也许是这个灯光睡不习惯,又也许是屋里有个江陆,孟柯拉起被子罩住半张脸,发出闷沉的声音:“我睡不着。”

    江陆说:“桌上有安眠药。”

    孟柯探出脑袋看一眼,果然有个白色小瓶子,她问:“你为什么会有安眠药?”

    “留着自杀。”

    孟护士好心提醒:“洗胃很难受,建议你换个方法。”

    “那我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

    她刚问完,就听见房里一顿窸窣动静,然后是角落里工具的翻动碰撞,十几秒后,一道黑色人影罩到孟柯的脑袋上,她抬头看过去。

    门边,江陆逆光站立,手里拎着一支硕大的管钳。

    他口吻冷漠:“把你敲晕。”

    孟柯僵了有两秒,然后迅速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转向沙发里侧,拿半截后脑勺对着他,动作快得一气呵成。

    江陆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笑了声。

    很轻,没让孟柯听见。

    江陆放好管钳重新躺到床上,他盖好被子,困意如潮席卷全身,没多久便睡过去。

    卧室里江陆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缓。

    客厅里,孟柯捏着被角睁开眼睛,盯着紫红色的木头发愣,屋内静默到眼睛发涩,她咽下口水,喉咙滚动发出声响,她心头一紧,十分害怕打扰到睡着的江陆。

    她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定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孟柯掀开被子坐起来,她直直望向房门口,散落的光芒掩稀释了辽阔无边的黑暗,也令她前所未有的踌躇。

    鬼使神差的,她站起,放轻脚步走进屋内。

    江陆睡的很熟,孟柯蹑手蹑脚地躺上床,趴到他身边也没有被发现。

    两人中间隔着一只枕头,一层被子,孟柯双手交叠托住自己的头,侧过脸,紧张地、安静地、仔细地看他睡着的模样。

    比起上次见面,江陆的脸颊又瘦削了几分,眼眶凹陷一片青色,唇色很淡,带着不健康的苍白。他睡觉时也要穿厚实的长袖睡衣,除了脸和手,没有多余的皮肤露在外头,孟柯怕他冷,伸手把旁边的被子掖进他腰里,不留一点缝隙。

    江陆的眼睫轻颤一下,孟柯缩回的手停在半空。

    他只是在睡梦中动下身体,就足以让孟柯绷紧身体,她重新缩回去趴在他身边,眨了眨眼,像一头跋涉万路疲惫不堪,终于找到归宿的小兽。

    她嘴唇轻轻翕动,只有气息的声音:“班长,你睡着了吗?”

    江陆没有反应。

    孟柯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白昼时被她隐匿于眼底的贪恋,在暗夜中一丝不漏地尽然宣泄。

    外头寒气冻人,她就这样看着他,手脚冰凉也不肯动,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陆翻动身体正对着她,周围的空气凝固,孟柯的心跳咚咚打鼓,咬住下唇拉开点距离,确认他没有要醒才敢喘气。

    下一秒,被子卷起一股微风。

    微风之后,感到的是暖。

    江陆把另一半的被子盖到她身上。

    她心神大骇,半张着嘴要说不说时,江陆在困顿中警告:“孟柯,再说话把你赶出去。”

    “哦。”孟柯老老实实闭上眼。

    说老实也不老实。

    她咕哝:“你才不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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