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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

    夜晚,孟柯去医院上夜班,她刚换上衣服走出更衣室,医院广播通知一楼有大急救,所有科室抽调人员紧急支援。

    商业街十字路口发生连环车祸,伤员众多,救护车的鸣笛声在深夜里撕开一道紧急的口子,此起彼伏,叫人心惊胆战。急诊室里不停的有人被送进来,也不停的有人被送出去,要么转交其他科室,要么宣告生命终结。

    闻讯赶来的家属挤在急诊室门外,乌泱泱的一片,随处都能听见忍隐的啜泣,还有语无伦次的祷告声。

    混乱中,从人群里冲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抓住孟柯的胳膊,神情慌张地问:“护士,请问我老婆——”

    话说一半,他僵在原地,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和怀疑,他拧起眉头,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孟柯戴着口罩帽子,只露一双眼睛:“医生会尽力救治,请您在这里耐心等候。”

    男人不敢相信的声音:“你......”

    没等他再说,孟柯头也不回地走进急诊室,而男人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半张着嘴巴,满眼写着难以置信。

    孟柯负责一位尚有意识的孕妇,她怀孕八个月,碎裂的玻璃在她右脸划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加上胎盘早剥十分危险,产科医生当即决定实施剖宫产。

    如此紧急的氛围中,孕妇本人对腹中胎儿丝毫没有关心,她疼地咧嘴喘.息,说话都费劲:“护士小姐,我会不会毁容啊。”

    孟柯不回答,迅速为她脱掉鞋袜,动作麻利地摘掉她身上的首饰。

    摘耳环时,那孕妇不满地“哎哟”一声:“你小心点,贵着呢。”

    这种情况见多不怪,孟柯往她鼻子里塞上氧气管,按照医生的指示,跟其他人一起将她送往六楼的产科手术室。

    门一打开,医生喊:“孙萌的家属在吗?”

    刚才的男人立即冲过来,孟柯抬眸与他对视一眼,男人脸色变了下,然后收回视线扑向病床上的人,不忘问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医生跟他解释了手术的必要性,男人二话不说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去往六楼的电梯里。

    孙萌不关心胎儿的死活,却对自己脸上的伤口极为关注,她气若游丝:“方志博,我不要先生孩子,你先让医生把我的脸弄好。”

    方志博握着她的手,出声安慰:“乖啊,孩子生下来才能缝针。”

    “你就是觉得孩子比我重要!”孙萌疼得冒冷汗,带着哭腔,“我不要生孩子,先给我缝针。”

    方志博弯着腰给她擦汗,捋顺她额前的湿发,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偶尔瞥一眼站在另一边的孟柯,这细微的动作被孙萌捕获,她看方志博的眼神渐渐变得微妙,警告道:“方志博,老娘现在豁出命给你生孩子,你给我上点心!”

    方志博努力笑了下:“我肯定一直守着你。”

    自始至终,方志博都保持一种卑微的态度,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孙萌,生怕说错什么惹她不开心,直到人被推进手术室,他才像是卸下重担,靠到墙上看眼周围。

    孟柯已经离开了。

    -

    凌晨四点多,忙碌而紧张的急救终于结束。

    孟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电梯,刚要摁下楼层,身后有人动作比她更快:“九楼外科?”

    逼仄的空间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如闷雷。

    孟柯转过头,方志博对她笑了下:“好久不见。”

    她挪步站到一边,对身边的人视而不见,方志博低头又抬起,这些年他也算小有成就,周围不缺巴结讨好的人,却在这尺寸见方的电梯,被一个小护士如此冷落。

    他感到了一丝不悦。

    漫长的停顿里,只能听得见电梯运行的轰鸣,方志博继续说:“没想到你做了护士。”

    孟柯注视着跳动的楼层数,神色不改,依旧一言不发。

    方志博完全没有被晾在一边的自觉,他推下眼镜跟她客套:“你现在怎么样?还在吃药吗?”

    孟柯还是不回应。

    方志博侧眸看向她的侧脸,孤僻又冷淡的模样跟当年重合,蓦地涌起某种幽微的感伤,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些纷乱的情绪,徒留不知从何而来的遗憾:“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江陆的事......”

    话没说完,孟柯伸手按下楼层,不给他再说的机会:“五楼,你到了。”

    电梯缓缓向右推开,方志博站在原地没有动。

    气氛急剧转向,两人都没再说话。空寂的医院长廊,骤然一阵仪器的尖锐长鸣,伴着家属痛心的哭泣与嘶喊。

    电梯外不远处,有人探头往哭声的方向看,好奇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好像只要事不关己,死亡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常见的像是一杯什么都没有的水,悄无声息地倒进一片汪洋。

    电梯门重新合上,方志博说:“孟柯,当年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听到这,孟柯这才冷淡施舍他一句:“对不起谁?”

    “我对不起江陆。”

    “那你应该去跟江陆说。”

    方志博上下打量她:“你不恨我?”

    “恨你?”孟柯冷笑,“你也配?”

    这下方志博听明白了,除去工作原因,孟柯愿意跟他说话,都只因两人中间有个江陆,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也许孟柯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瞧他。

    方志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这些年摸爬滚打的屈辱负累历历在目,无论何种方式,现在他终于站居高位,他有无需隐忍的资本。

    半秒后,方志博咬了咬牙:“我能说,那死人能听见吗?”

    “你也可以去死啊。”孟柯语气如常。

    到达九楼,电梯门向左打开,孟柯望着他按下关门键,隔绝外面的世界,她的愤怒在密闭空间中无限放大。

    她声音很平:“他死了,你活着,所以你觉得自己赢过他了是吗?”

    方志博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凝视:“至少我拥有他所没有的。”

    “金钱,地位?”

    方志博直直与她对视,眼底坚定算是默认。

    “所以我才不会恨你。”孟柯笑出声,轻轻摇头。

    极度讽刺的笑容落进方志博眼里,格外的扎眼,也扎在他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上。

    登时间,方志博血气翻腾喉咙发紧。

    她在可怜他。

    他一辈子都要活在江陆的阴影下,多少午夜梦回,都会因为一个求之不得的答案挣扎痛苦。

    孟柯往他身前逼近一步,字字尖刻:“把人生浪费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我会觉得恶心。”

    #

    孙萌分娩第三天,孩子仍在儿童ICU,她自己转入外科病房,外科医生针对其面部伤口进行后续治疗。她转过来那天,就在外科病房掀起不小的风波。

    赵晓悦压低声音跟孟柯吐槽:“单人病房没有了,她就把轮椅停在护士站闹,护士长说过两天等有人出院了给她安排都不行。”

    说着,赵晓悦环视四周,确定大家都没看这边才说:“听说那女的家里有点权势,让院长帮着安排的。”

    她感叹:“要么说还得是娘家硬,你是没看她那老公,在她旁边被她又凶又骂的,啧啧啧,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孟柯只是问:“是吗?”她反应不大,配好药后端起托盘走向病房。

    孟柯是孙萌的管床护士,每天给她脸上伤口和腹部刀口换药。

    方志博正守在床边逗孙萌开心,不知道两人之前说了什么,孙萌心情不太好,看见进来的孟柯,脸上立刻冷下三分,微不可察地翻个白眼。

    孟柯给她换上新药水,用消过毒的镊子去掀她脸上的纱布。

    孙萌躲开身体,她嫌弃地瞪孟柯:“你这东西消毒了吗?”

    孟柯说:“所有医疗器械全部无菌处理,请您放心。”

    孙萌不情不愿地靠回去,方志博适时说:“轻点儿,她怕疼。”

    孟柯不说话,按流程检查她的缝合预后情况,用碘伏棉球擦拭清理干净后,在孙萌的脸上盖上新的纱布。

    全程下来,孙萌都极为地不耐烦,在孟柯贴最后一道胶布时,她突然打开孟柯的手:“你弄疼我了。”

    孟柯当即道歉:“对不起。”

    站在床尾的方志博听见这声,略有震惊地看向孟柯,还未多想,他便感受到来自孙萌的威胁目光。

    方志博避开这眼神,走过去掀开被子,露出孙萌腹部的刀口,抬头对孟柯道:“快弄吧。”

    这次孟柯还没碰到孙萌,就听见她一声怒吼:“别碰我!”

    她不知道从哪来爆发的力量,孙萌躬起上半身,左手扯住孟柯的衣领拖过来,右手大力扇到她脸上,孟柯趔趄之下脑袋一嗡,手里的镊子掉到地上。

    孙萌满眼怒火看着两人,她指着方志博怒火中烧:“方志博,从我进医院开始你就跟这女的眉来眼去,怎么着?当着我面偷情呢?”

    “还有你。”她转而看向孟柯,鄙夷开口:“干护士就是让你来勾引别人老公的啊?”

    方志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表情难看至极,更多的是被孟柯撞破窘境的尴尬,他冲过去问她:“是不是弄疼你了?”

    “滚!”

    孙萌推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手术那天晚上,你跑出去见谁了。”她指着孟柯,声嘶力竭地质问,“要不是我妹跟我说,你俩是不是还想拿我当傻子啊——”

    场面发展不可控制,孟柯却冷静的不像话。

    她捡起地上的镊子,走过去端起药品托盘,又被孙萌一把拽住胳膊:“你别走。”

    几天的疲累方志博脑仁突突的疼,面对孙萌的无理取闹他忍不住喝道:“别闹了!”

    孙萌懵住,又气又怒::“就为了这么个女的,你吼我?!”

    孟柯脱身,声色镇定:“您先休息,我待会儿再......”

    后面的话被孙萌扔过来的水杯砸断,水流顺着孟柯的额角一条一条往下淌,水流慢慢变成猩红的颜色,鲜血在浅蓝色的护士服上绽开。

    从头到尾,孟柯都将手里的托盘端的稳稳当当。

    ......

    高莉给孟柯贴上创可贴,又恨铁不成钢地推她脑门:“还好口子浅不用缝针,小姑娘还没对象,破相了等着哭去吧。”

    赵晓悦不同意:“就孟柯这脸,破相了也比那个整容脸好看。”

    高莉嘶了下:“小点声!”

    赵晓悦扁嘴,看着孟柯有些心疼:“你怎么不躲啊?”

    孟柯别好散乱的头发:“我不想再见她。”

    同样的,孙萌也不想见她。

    两人都需要一个撕破脸的契机,作为护士,孟柯职责在身不能有过分举动,所以得要孙萌自己动手,这样她既能达到目的,又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全身而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赵晓悦竖起大拇指:“牛的。”

    砸伤孟柯后,孙萌在病房里又大闹了一场。

    孙萌父母在病房里将方志博痛骂一番,孙萌一口咬定方志博对孟柯别有用心,要求更换管床护士,并且立刻开除孟柯以正风气。

    事件中人主人公换掉护士服,坐在休息室里刷手机。

    她翘着二郎腿,高跟鞋缀在前脚掌,垂在半空一晃一荡,孟柯姿态悠闲轻松,丝毫不担心医院对她的处理。

    她翻了翻信息箱和未接来电,前后翻了几遍,孟柯收起手机,眸眼沉暗,攀上一丝烦躁。

    一条信息都没有。

    孙萌生完孩子情绪极度不稳定,院长和护士长共同安抚都不见成效,为避免再起冲突,护士长给孟柯放了几天假,处理结果没出来之前,不用回来上班。

    孟柯答应地很快,说走就走,背影特别的潇洒。

    -

    趁着休息,孟柯陪聂彦回了趟祖宅,以聂彦未婚妻的身份出席聂彦奶奶的八十岁寿宴。

    聂彦看见她额头的伤先是一愣,接着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哪位壮士替天行道了?”

    孟柯意味深长地看过去:“现在不知道,但在你奶奶面前,就说不好是谁了。”

    聂彦被她看的脊背发凉,咳了声正色道:“讲真的,怎么弄的?”

    “医闹。”

    “好惨。”

    聂彦奶奶看见孟柯欢喜的不行,比见了谁都开心,她拉着孟柯的手,一口一个孙媳妇儿叫的亲切。

    老太太眼神不太好,没注意孟柯脑袋上的创可贴,孟柯准备的说辞没派上用场,松了好大一口气。但整场寿宴上,老太太都抓着孟柯的手不放,时不时殷切问她:“你跟小彦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孟柯抛开难题:“一切都听聂彦的。”

    烫手山芋扔到聂彦手里,他一本正经道:“业不成何以成家?”

    老太太人精似的,想也知道两人在拿话搪塞,她若有所思地“哦”了声,豪气十足地说:“那我明天把医院买下来。”

    孟柯眼睛微睁。

    聂彦:......?

    “孟柯啊,你就去当院长。”老太太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喜滋滋的,“让这臭小子去看停车场。”

    聂彦哼气:“你是我奶奶,不应该让我当她领导吗?”

    老太太偏心孟柯,便拿聂彦撒气,伸手揍他:“就你还想领导她?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珍惜?什么时候才能把心思收起来!要让我知道你再胡乱......”

    “我真没有!”聂彦一边应付老太太,一边看向老太太身后的孟柯,孟柯坐在那,目光安静又戏谑。

    她粉唇轻启,无声两个字。

    “好惨。”

    聂彦气得想骂人。

    闹完,老太太长叹一声气,拉着两人的手悠悠开口:“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明白,但是别让我带着遗憾入土。”

    孟柯和聂彦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

    寿宴散后,聂彦送孟柯回家,车停在楼下,他递了一个文件夹给孟柯:“这是第一部分。”递完他耐不住好奇:“这俩人又是谁?”

    孟柯打开略扫一眼,没细看:“孟庆和的小三跟她弟弟。”

    聂彦回想起那些污乱不堪的东西,眯了眯眼,想明白了:“我合理怀疑你跟我订婚就是看中了我的背景。”

    孟柯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不然你以为?”

    聂彦扬眉认同:“很合理。”

    说完他轻笑了声,孟柯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后都没再说话,聂彦低头点了根烟。

    忽的沉默。

    低缓宁静的音乐从车里缓缓流淌进深远的黑夜,两人静静抽烟。

    半晌,聂彦问孟柯:“还继续吗?”

    孟柯反问:“什么?”

    “婚约。”

    “不了。”

    这个答案在聂彦的意料之中,从他第一天调查江陆,就隐隐猜测两人关系不一般,后来孟柯颓然的模样,坐实了他的想法。按她的性格,有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但他还是征求意见:“能不能过段时间?”

    孟柯没有犹豫:“好。”

    聂彦微诧:“不问为什么?”

    孟柯:“我知道。”

    自从她外公去世后,老太太算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长辈,孟柯贪恋这份的温暖,她见不得老太太失望伤心。加上老太太身体越来越差,更是受不得半点刺激。

    聂彦点头,诚恳说:“谢谢。”

    孟柯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了。”

    “诶要不这样呢——”聂彦突然探身,冲着孟柯的背影喊道:“先结婚,等老太太死了再离?”

    他语气贱嗖嗖的:“反正你那白月光总归比老太太活得久。”

    孟柯背对着聂彦脚步不停,冷漠竖起一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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