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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钟离沧活了二十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都没主动拉过一个女子的手,唯一一次还是三年前的上元节那晚……这人把他认成了她兄长。

    太棘手了。钟离沧不知所措地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把杨施然拉了过来,往火堆这边靠。

    她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听皇祖母说起过,着湿衣和衣而眠好像是会得痹病。

    犹豫再三,他还是把缩在地上团成一团的杨施然拉了起来,笨手笨脚又粗蛮地解开了她的外衣。

    罢了,谁叫是自己把她吓成这样的呢?

    就当是欠她的!

    等太傅府的人寻来了,就把她送走!

    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盖上,衣服上还有钟离沧烤过火的温度,杨施然许是察觉到了,不自觉地把身子缩起来一团,乍一看没安全感极了,好似十分贪恋这一缕暖意。

    钟离沧从衣角上撕开一块布条,把杨施然外衣上的水拧到布条上,随意折叠了一番就盖在了杨施然额头。

    “真就该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的好。”盯着她小巧精致的脸,钟离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非要把她捡回来。

    他前几日受四皇子的委托去江南洛州城翻查前几年各个王亲侯爵在那边购买蜀锦的交易账本。蜀锦在燕国乃贡品,每年进贡给皇宫的蜀锦就没有多少匹,江南位于南部,是一个水乡,常年烟雨不断,湿气较重,蜀锦这种布匹在哪里产量稀少,更是珍贵。但不乏有些权贵以购买江南其他布料的理由在那里私贩蜀锦。更有甚者甚至为了不让皇家察觉,将那些蜀锦购置后多加改造,改成了‘类似蜀锦,名为罗锦’的布匹,在燕国大肆售卖。

    他们原本是没有这个胆子的,但太子为了坐稳储君的位置,不乏是要与这些贵族交涉,得到他们的支持才行。一来二去,那些贵族胆子大到借着太子的名义,打着太子的名声把假蜀锦发行的越发广泛。

    江南如今闹洪灾,兵马等暂时过不去,赈灾的路被堵住了,而四皇子和太子都在争取这个赈灾的机会。燕京中不少王亲侯爵在江南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腌臜交易,那些贵族又与太子关系匪浅,只要查清楚这些交易往来,拿到他们往年来购买蜀锦的账本。那么这次赈灾,太子是拿不到了,说不准还会被禁足。拿到这些假蜀锦的账簿,就是钟离沧此行的目的,这件事牵扯甚大,到了后面就算太子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但也多多少少会被其牵连。

    四皇子打的就是这个算盘,这件事儿原本是打算声张,让钟离沧带人偷偷前往江南查账。虽然有泥石流崩塌堵住了去路,但这对他来说却不算什么,他有的是小路抄。可不知是哪个手下传出了风声,把钟离沧要去江南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不少贵族都坐不住了。许是做贼心虚,刚出城没多久,他就轮番遭到劫杀。

    原本都是些残兵败将,但胜在人数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人派了人来杀他,导致他受了伤还和侍卫走散,落入这荒郊野岭之地。

    一想到这钟离沧就气的牙痒痒。要是被他知道是谁敢那么大胆,等回了燕京,他就去掀了那人的房顶!

    他也没料到这里居然还会有一个人,这还是文臣之首的杨太傅杨屿的宝贝疙瘩,杨府嫡女,杨施然。

    她又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流落到这种地方来了。看着这一张小脸睡着了还紧绷着,看起来好不可怜惜惜。

    忍住了伸手去碰她地冲动,他又听见这人嘴里好似在呢喃着些什么。他凑过去听……

    嗯,听不清。

    *

    杨施然的头痛欲裂,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就像当初死的时候身体沉入江底一般。

    她梦到了上辈子,她嫁给了钟离松,当了燕国皇后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和钟离松感情破裂之前,他们也曾夫妇同心,琴瑟和鸣过。

    但杨施然从小在感情这方面就是一个很偏激的人。她敏感、警惕、又极端,遭到背叛后不管之前两人有多么的情投意合,她都会弃之如敞履。她过于清醒。也因为这个,她背上了恶妇的骂名,整个皇宫几乎没有几个不憎恶她的,就连她身边陪嫁的丫鬟都害怕她。

    钟离松刚登基时在朝堂中根基不稳,朝中势力分为三部分,文臣一部分归拢在皇后母族杨氏手中,杨施然嫁给了钟离松后这些势力都被钟离松把持着。一部分是四皇子党,钟离松登记后四皇子也被封为了敬王。剩下的武将乃手握虎符的怀氏,宁远将军。

    宁远将军曾经也是太子党,但自钟离松登基后宁远将军就有些开始摇摆不定了。为了稳住手握重兵的怀将军,钟离松纳了怀氏女为徳妃。

    杨施然对此并不太在意,自古以来皇帝纳妃,宠冠六宫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屡次遭到徳妃地轮番挑衅,她就有些不开心了,她并不是没手段,只是不屑于用在这种人身上罢了。

    可后来,徳妃仗着宠爱,更是愈发大胆!竟害死了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儿,她的头胎!

    查出幕后之人,她竟然还发现了钟离松的纵容和视若无睹。他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他怎么敢!这分明也是他的孩儿……

    杨施然心灰意冷,心也硬了,她做地第一件事就是处死了坤宁宫上下的宫人。这些宫人中谁的眼线都有,还包括了害死她孩儿的帮凶,——她的一个陪嫁丫鬟。

    整个坤宁宫大换血,外面都在传是皇后娘娘生了一个死胎,性格大变,得了癔症。

    她一步一步地把那些害过她孩儿的帮凶都拉下马,最后更是让怀氏女怀一胎,流一胎,那几年整个后宫都笼罩在杨氏的阴影里。后来她又怀孕了,即使她不再对钟离松抱有期待,但孩子是无辜的,她还是小心翼翼,谨慎的护着这第二胎。

    可没想到还是没有留下来。她复盘着她之前地所作所为,成了后宫人人都憎恶的对象。钟离松登基十年,后宫一个孩子都没有。他或许早就知道了是谁干的,但却从不过问,一力压下了朝堂上的各种议论声。

    直到东窗事发,怀氏女携带者后宫嫔妃上谏,把她虐待宫人、陷害宫妃、谋害龙嗣,一桩桩一件件地腌臜事都捅了出来,就连她身边的大宫女琵琶和杏儿都背叛了她。

    她背上了恶妇的骂名,有人说正是因为皇后阴狠毒辣,恶事做尽,才会导致轮番生不出孩子。

    杨施然觉得可笑。他们懂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在那里妄言。

    他们都在上书要求钟离松废后,杨氏这般恶毒,不配为一国之母,可钟离松却没又松口。

    杨家在朝堂上,贵女圈中,轮番遭到打压。杨施然的妹妹被迫远嫁,才能躲避这一场恶意的言论。而她的兄长,及大嫂更是在社交圈中颜面扫地,曾经有多么风光,现在就有多么落魄。

    杨屿是第一个来坤宁宫探望女儿的。他受到陛下的准许,怀着复杂地心思进宫探望女儿,他并不相信女儿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就算是真的,他相信女儿一定是有原因和苦衷的。他看着女儿长大,也知道女儿偏激较真的性子。

    因为是陛下的准许,加上钟离松让他来时并没有说些什么气愤的话,让杨屿觉得这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他见到了杨施然,话说了没几句就开始劝诫起了她,让自己女儿和陛下好好解释,他去帮她跟陛下求求情。

    杨屿对于女儿和陛下之间地弯弯绕绕完全不知情,可杨施然恼怒怨恨的正是因为钟离沧的无所谓、无作为的态度。杨屿帮钟离松说的这几句好话俨然把她给激怒了。

    气急之后口不择言,朝着好心办坏事的杨屿破口大骂,嫁给钟离松之后受到的委屈全部被激了出来,想到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地是个死胎,想到自己刚刚坐稳了胎就被害地小产的孩儿。她崩溃大哭之下口不择言,甚至说出了要与杨屿断绝父女关系的话来。

    杨施然被逼的疯魔了,她怀疑所有人,就连宫女送来的吃食都全部打翻,怀疑里面下了药,怀疑有人要害她。

    当晚她就派人去请了钟离松过来,在他的羹汤中下了绝嗣散。她记得,钟离松那时候盯着那碗羹汤看了许久,最后却还是温笑着把那碗羹汤喝了下去。她满意了,但又不满意。

    她讨厌他这般温温和和地笑,虚伪至极,他对那些害过她孩儿的妃子,也是这么笑地。她又怒气横生,大晚上的将人请来,又毫不犹豫得把人赶了出去。

    后来杨家出事,怀氏女告诉她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她开始忏悔,却没什么用。钟离松肯定是知道这一切的,他一定知道!但是他又和往常一样隔岸观火,视若无睹!

    她心生怨念,亲自做了一碗羹汤加了药送到了御书房。又以钟离松的名义送了一份糕点过去给怀贵妃。

    毒药是慢性的。杨施然不知道钟离松有没有喝那碗汤,因为那晚过后,她就被赶出了皇宫,迁去行宫居住了。后来,她在半个月后听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贵妃怀氏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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