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不要耽搁,晚了赵信叛变,苏建被围。”

    沈青青无力靠在霍去病怀里任他揽着自己,催促他不作停歇,快马加鞭往回赶。

    霍去病单手执缰,一手紧紧搂住她,看她垂在身侧的手鲜血淋淋,眼里心里都酸楚不已,早知道自己就该学点儿岐黄之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仙女,未卜先知。”沈青青想到自己的身份就苦笑,但愿不是想的那样。

    霍去病敛住眼里光芒,声音不讥不讽:“仙女?听说神仙都不会受伤的。”

    他这一生不信因果,不信轮回,更不信神佛。与之仙女他更相信沈青青是细作,如果她方才所言非虚,恐怕其身份不简单。

    自元光六年,汉帝反击匈奴,无论汉军如何缜密仍被匈奴牵着鼻子走,揍得节节败退,就算他舅舅也是险象环生。其中缘由稍加思索便能明白,朝中必有人通敌卖国,可恨至今都抓不到狐狸的尾巴,别说尾巴,连毛都顺不着。

    霍去病垂眼望向沈青青的颅顶,夜风将她的发丝拂在耳后,他嘴角渐渐扬起,这狐狸的毛不就顺着了?

    沈青青:“……我这是下凡历劫,肉体凡胎而已。”

    -

    “将军!在阴山附近的山谷里发现苏建部,但全部被割了头颅!”

    卫青豁然起身,疾步走到斥候面前,厉声道:“你说什么!那赵信部呢,赵信和苏建又去哪儿了?”

    然而斥候翻遍周围山岳,赵信部连个毛都找不到。

    “将军,我等苦寻未果,只得回来先行禀报!”斥候也算久经沙场的老人,可当他们看见谷里堆成山的无头尸具,恐惧油然而生。

    “估计是降了!”卫青抽出腰间佩剑,狠狠砍在案桌上,案桌应声断裂。

    “这个奸贼,两万人啊!足足两万人啊!”卫青悔不当初,愤怒不已,他怎么能真的相信赵信这个背信弃义的匈奴降将,可恨自己瞎了眼,当初力保他为先锋大将。

    未战而损,回朝后,等着自己的定是扒皮抽筋。

    “报!”

    卫青还沉寂在悲愤交加中,又听帐外急报,他拎着剑掀帘出去。

    “将军,苏建回来了!”

    “速将他带来!”卫青复回帐中,持剑等候。

    不一会儿,帘子掀开,苏建踉跄进来扑通跪在地上,身后跟着公孙敖、李广等人。

    “将军,末将有罪!”苏建形容狼狈,血迹斑斑,他匍匐在地,嚎啕痛哭,他的军队就这样葬送在大漠里,一个也没有带回来。

    卫青上前两步,手中剑架在苏建脖子上,厉声喝道:“何罪,速招!”

    苏建吓得止住哭声,这才细细道来。

    “末将与赵信二人沿着阴山北侧搜寻,赵信熟悉地形认为带着大军过于累赘,便命大部队留于后方,只带三千轻骑北上深入敌境。

    不想,被匈奴主力伏围,我军以寡敌众整整厮杀一日,伤亡过半,敌军亦死了不少人,我军正好突破缺口寻后方大军。

    可恨赵信受敌诱惑贼子心变,竟带着他部下2肉体凡胎人投降匈奴,阻断前路扫尽残兵,唯剩末将一人。末将不堪大敌,不得已突围奔逃,幸得大帅派人营救,才得到此。”

    苏建的头重重磕在地上:“末将自知冒失,故来请罪!”

    帐内,众人沉默,唯独李广忍不住出言奚落:“没那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全军覆没怎么还有脸回来的,败军者依律当斩,至少也要斥侯夺爵。”

    李广看见苏建就想起自己的黑历史,真是连狗都不如!

    “若是换我做先锋……”

    卫青心想:你做先锋?就你迷路的本事,得让匈奴反过来寻你!

    他实在听不下去,抬手止住李广,转而问军正闳、长史安和议郎周霸:“苏建失去部军,独自败还,当何罪?”

    周霸身为议郎,在军中职位并不算高,当有重要军机事务时他还要作充守卫门户,他惯会察言观色,此刻卫青神色威严,但眉宇间忧虑重重,无论苏建是否活着回来,苏建和卫青都难辞其咎。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卫青再有罪,汉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姐姐卫子夫是皇后,诞下的麟儿又被立为皇储,外甥霍去病虽未建功立业,但已锋芒渐显。

    周霸灵机一动,既如此,何不将罪责尽数推到苏建身上,讨好卫青为自己谋个前程。

    “自大将军出师以来,从未斩过部将,如今苏建丢弃本部人马,可将其处斩,以示大将军权威。”

    军正闳和长史安一听,立即阻止:“将军不可!”

    “如何不可?”卫青岂有不懂周霸是什么意思,他虽是武夫,但从小伺候人长大,见惯各种污浊,故复问军正闳和长史安。

    二人对视一眼后,长史安不偏不倚道:“将军,兵法曰‘小敌之坚,大敌之禽也’。

    此次苏建以数千抵挡匈奴主力数几万,力战一日,将士伤亡殆尽,然而苏建却未曾二心,拼死归来。若将其斩首,就等于告诉所有将士,凡战败者不得回,以后再出兵者皆是惶惶不得安,军心难稳,偶然战败只能丢盔弃甲降于敌。

    所以,卑职建议不应斩杀苏建。”

    卫青心思不浅,深知权术争斗,苏建确实有罪,但也不失为一个能带军打仗的将军,而长史安的建言不仅能稳固军心,还能让苏建对自己感恩戴德,彰显他的仁慈。

    可汉帝不一定会这么想,此等做法在上位者眼里就是收买人心,拉党结派,甚至会扣上蓄意谋反。

    百转千回间,他瞧了周霸一眼,并没有直接责备,只说:“我幸得陛下信任统领大军,不怕没有权威,即使我有权处决将领,但为人臣者,无论地位尊贵深受皇上的宠信,却也不敢擅自诛杀国之大将。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苏建是陛下亲封,理应将此事交给陛下决断,诸位觉得如何?”

    众将齐声道:“将军英明!”

    卫青命人将苏建置于槛车中,即刻押送入京。

    -

    一番折腾过后,天际隐隐发白,而霍去病等人仍是杳无音信。卫青想到自己给霍去病的人马里有不少匈奴降将,再有苏建前车之祸,惹得他更加担心,当即披马挂帅准备亲自去营救。

    “报!霍校尉回来了!”

    卫青听得心里一紧,生怕再有坏事,但见斥候的脸色正常,这才将心放下来,随之怒火油然而起,气的直接拂袖甩马,返回帐内。其余人听说霍去病回来,也随着返回主帐。

    劈坏的案桌已焕然一新,桌上放着卫青的马鞭,他坐在椅子上,肃容以待,瞧这架势,非要将霍去病脱皮不可!

    不消片刻。

    “舅舅!”

    “看外甥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霍去病提着个布兜子掀帘而进,兴奋不已。

    “哼!你还知道回来?”卫青一手拍在桌上,溅起微末灰尘。

    “你哪是我外甥,你简直就是我祖宗!”

    卫青越说越气,抄起马鞭就要去抽霍去病。

    “舅舅,舅舅,我错了!您先别打!”霍去病将布兜子扔在地上,顿时从里滚出来一颗血糊糊的头颅。

    他又掀开帘子向外招呼,只见几个匈奴人被士兵绑着推进大帐。

    霍去病得意洋洋:“舅舅,这可都是我在匈奴辎重营抓到的,地上是伊稚斜的大行父藉若侯产。这是他的叔父前右贤王罗姑比,这是匈奴丞相、当户。”

    “不仅如此,我还斩杀了他们两千余人,带不回来的粮食也全被我一把火烧了。”

    众人听他说完事情经过都惊讶不已,没想到霍去病歪打正着把人老巢给掀了。

    自古两军交战,基本是见不到敌军后勤人员,卫青等人也不认识,他立即让人去请张骞,张骞在西域待过十多年,必不会错。

    没一会儿,张骞就进来,看了几个匈奴人后,又仔细看地上的头颅。

    “霍校尉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此言一出,卫青大喜,众人也是高兴不已,暂时冲淡了先前的气氛。

    -

    霍去病帐内,晨风撩起帘子,案上烛火摇摇欲灭。

    沈青青闭目靠在椅子上,苍白的面容像个濒临死亡的人,垂在一旁的左手掌心伤口深可见骨。方才,霍去病将她悄悄送进来就匆匆离去。

    恍惚中,她看见霍去病领着一个老头急匆匆的赶来。

    “醒醒,你怎么了。”霍去病用手背拍她脸颊。

    沈青青心想:我怎么了?看不出来我要挂了吗?

    “军医,她右手骨折,左手……”霍去病抓住沈青青左手,顿时失了声。

    正值炎夏,她的手却是冷如寒霜,难怪如此虚弱,掌心伤口见骨,黑血还不停地往外冒,她是流了一路的血吗?

    想到此,他暗责自己太过大意,急道:“左手是被刀划伤的,刀上应该涂有剧毒。”

    军医闻言,伸出手搭在沈青青手腕处,心中惊疑不定,手中脉搏虚弱无力,指尖传来刺骨寒气。

    “军医,可知中了何毒,可有解法?”霍去病见军医收了手便问。

    军医想着措辞,沈青青既作男装,想是不为外人道。再观霍去病神色紧张,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心中已了然几分。

    “禀校尉,应是失传已久的西域奇毒无锋,毒气化入经脉中,发作时犹如万蚁嗜心,三次后溢血而亡。”

    霍去病:“贼子恶毒!可有解法?”

    军医是武帝从太医院指派的,现下也束手无策。

    “此毒奇特,请恕卑职无能,只能暂时压制其毒性,曾闻古籍记载,在西域昆仑雪山上,有一种寒微草可解此毒。或者,直接将下毒者抓来。”

    “西域昆仑山……”霍去病眉头紧蹙,那里是匈奴的跑马场,他舅舅虽然拿下了河套地区,但河西一带仍是匈奴盘踞。若抓下毒者,那就得找到伊稚斜。

    他突然没了方才的焦躁,天边渐露曙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塞北的天注定要因他而变。

    但谁又想到,这毒原也不是为霍去病准备的,只是他刚好夺了一把带毒的刀。

    当年伊稚斜为了夺位,攻杀自己的亲侄子前匈奴单于的太子于单,后又夺取了叔父罗姑比的兵权,他登位后频繁征战弄得民不聊生。新仇旧恨,罗姑比便暗中联合于单旧部,准备在庆功宴上以割肉献酒的方式给伊稚斜下毒。

    匈奴营地,篝火熊熊燃烧,载歌载舞,延绵百里。

    伊稚斜靠在虎皮长榻上放肆大笑,怀中搂住一个汉朝女子强行喂酒,美酒沿着她细润如脂的脖子滑入幽深之处,看的他口干舌燥,一股无名燥热自脚底直冲脑袋。

    匈奴人自持豪放,没有任何忌讳,伊稚斜扔掉酒壶,反手将女子压在身下,就要撕扯她的衣裳。

    “报!”

    好事被人侵扰,犹如泥菩萨遇到水,只硬了半茬儿,给伊稚斜气得抓起酒杯就往来人身上砸。

    注:1. “小敌之坚,大敌之禽也”,意为小部队的战斗力再强,也会被大部队击败——《孙子兵法》

    2.“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意为只有君王才能独揽威权,擅行赏罚——《尚书·洪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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