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瑶儿的……师父？”润玉这才想起一个问题，他似乎一直以来，从未问过伏瑶师承何人？
以前只是听伏瑶提了一嘴，他也未曾在意，故此也没有多问，毕竟她周身深厚纯粹的灵力，是做不得假的，或许她的师父，是个什么隐世的老神仙吧。毕竟六界这么大，他也有不知晓的人或者事。
“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吗？”伏瑶歪了歪头，可爱的模样，让润玉手指微动，想要揉了揉她的脸。
但现在若这样做了，她肯定会生气，润玉叹了口气，收回了想要妄动的念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在昆仑丘化形之后，便被师父带回上清境，师父他，对我一直很好。师父道号玉宸，而六界称师父为’灵宝天尊’。”伏瑶轻飘飘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惊人。
“原来，是那位道祖……”润玉沉吟了片刻，再次打量了一下伏瑶，忽而一笑，“我一直很是敬仰灵宝天尊，瑶儿可否带我去拜见一下他老人家？”
伏瑶审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可以。”
这么多年，陆吾早已习惯，所以对伏瑶突然要离去的决定，并无意外。伏瑶即使不在，他也会管理好昆仑丘的一切。
那些关于上清境的记忆，在伏瑶的脑海，异常清晰，似乎她遗忘的，就是和润玉的一切，为何会如此呢？
即使是昆仑镜回溯记忆，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些画面而已，心里竟无半分波澜。是自己在神魂归位时，有意识封印了吗？
这是伏瑶想了又想，都不曾想明白的事情，索性也就放弃了。若真是自己所为，她终归也不会自己害自己，那就顺其自然吧。
上清境，不过百年光阴，门口那株扶桑树竟有十丈之高了，伏瑶抬头望了望，只觉得有些纳闷，这树怎得长这么快？
在伏瑶愣神的之时，只听到一声清越的叫声，一个黑影突然向她扑来，润玉下意识就要催动法力，却被伏瑶抬手阻止。
下一瞬，一个眉眼锋利的红衣少年，就被伏瑶吊在了树上，大眼睛瞪着伏瑶用力挣扎着，“大恶人，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伏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啧啧啧，离焱，百年不见，长了胆子，长了身高，修为却越发倒退了。”
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羞，少年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我不服，你放我下来，我们再来过！”
伏瑶挥手抽掉了藤条，少年正要飞扑上来，却被一个戏谑的声音阻止，“离焱，还不赶紧回去禀报你师父，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的小师叔如今修为远高于你吗？莫要自取其辱。”
离焱轻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去了。
润玉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来人，男子斜斜靠在树旁，眉眼风流妖娆，嘴角挂着一缕淡笑，通身懒散的气质，硬生生将那艳丽压下了几分。
“二师兄……”伏瑶轻唤了一声，祈灵眉眼轻挑，凝神看了她一会儿。
小瑶儿这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觉得整个人变得深不可测，竟让他有种面对师父的感觉。
祈灵掸了掸袖子，笑眯眯地直起身子，“小瑶儿，说了多少次了，师兄就师兄，非要加个二，实在是有损你师兄我的风姿啊。”
伏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祈灵师兄果然还是一如往昔的自我感觉良好啊。
“来，百年不见，甚是想念，小瑶儿给师兄抱抱！”祈灵作势张开了胳膊，一副“请君入怀”的模样。
还不待伏瑶说什么，润玉就悄然挡在了伏瑶身前，俨然一副守护之姿。
“小瑶儿，这位是？难不成小瑶儿带了个上门女婿回来了？”祈灵嘴角勾了勾，淡淡扫了润玉一眼，仿佛是此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是当今天帝，润玉。”
“润玉，这是我师兄祈灵。”
伏瑶知晓祈灵师兄惯常喜欢作弄人，但润玉毕竟是她带回来的客人，总要照顾一二的，是以主动挑明了他的身份，希望祈灵师兄能知晓轻重。
祈灵听罢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不甚在意地道，“哦，原来是太微那厮的儿子，失礼失礼。”
祈灵的态度有些阴阳怪气的，让伏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听这意思，祈灵师兄似乎和润玉的父亲曾有过什么不愉快？
“师兄，你……”伏瑶正要说什么，祈灵抬手就打断了她，面上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嘻嘻地道，“太微那厮坏事做尽，最终死于自己儿子之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至于你嘛，倒是做了件好事，你若是入赘了我上清境，我也勉强同意了。”祈灵拍了拍润玉的肩膀，暗暗施加了几分力道。
“祈灵道友说笑了，我讨伐先天帝只是为己，旁人与他有何恩怨，与我并无干系。且，伏瑶是自由之身，至于她的择婿之权，也应由她自己决定，旁人的话，做不得数的。”润玉面上一片淡然，不卑不亢地对祈灵道。
“啧，太微那厮，倒是生了个伶牙俐齿的好儿子，很好，很好……”祈灵收回了手，往后轻轻退了一步，脸上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师弟……”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间有些针锋相对的氛围。
见到来人，伏瑶脸色也沾染了一些笑意，冲着来人打招呼，“白泽师兄……”
这人温和的仿佛一个面团，这是白泽给润玉的第一感觉，不过想想也是，瑞兽白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但自身却没有任何攻击性，曾被邪祟追杀几近灭绝。
白泽拱手施了一礼，“天帝陛下，师尊知晓你今日来上清境，特命我在此迎接，陛下请。”
润玉转头看了看伏瑶，下意识征询她的意见。
伏瑶心领神会，偏头问道，“白泽师兄，师父他……不见我吗？”
白泽抬手想要揉她的头，在看到润玉一动不动盯着他时，又收了回去，和煦一笑，“怎么会，你先去收拾一下，青鸾和红鸾也很想你。”
这是支开她的意思吗？伏瑶想了想，也没有多问，点头示意之后就先去了太液池。
红鸾和青鸾早已准备了衣物等在那里，见到她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了很多事情，伏瑶泡在水里静静听着，一边神游天外。
草室内，一尘不染，灵宝天尊和润玉相对而坐，离焱立即奉上了热茶，又无声退了出去。
“这百年时间，多谢陛下对我那顽劣小徒的诸多照顾。”灵宝天尊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道。
“道祖客气了，伏瑶她……很好……是我要多谢她才是。”
灵宝天尊，不愧是三清道祖之一，润玉单是坐在面前，就觉得仿佛面对一片汪洋，窥不见底。但他偏偏又一身青衣道袍，神莹内敛，乍看之下，平平无奇。
“我也是受故人之托，接引伏瑶，称一声师，已是托大。如今她神魂归位，那这天地之间最大的劫难也要来了。”
“天道自有定数，此劫难唯有她能化解，我亦不能过多插手。”灵宝天尊轻轻叹息了一声，窥天者终被天道所束缚，即使尊贵如他们也不能违背天道轮回，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恐引起更大的祸患。
“那我，能做什么？”润玉放下茶盏，认真地望向灵宝天尊。
那日陆吾的话言犹在耳，种种迹象表明伏瑶身份的不简单，但润玉不知她到底背负了怎样的既定命运，但若是躲不过，逃不开，他会和她一起面对，共同战胜它。
“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灵宝天尊起身，面对窗口负手而立，声音飘渺幽远。
“天地混沌初开之际，在昆仑山有一株神树，后世称之为建木，此树曾是沟通天地人神之桥梁，得天地之造化，而孕育树灵，后得女娲娘娘点化，化形于天地之间，得名曰伏瑶。”
“后伏瑶伴随女娲娘娘身边，抟土造人，教养生民，制乐成礼。直到那日，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撞不周山，天塌地陷，邪祟作乱，生灵涂炭。”
“女娲娘娘不忍见此情景，与诸神协力补天，除邪消祟，而伏瑶也参与了那一战，随着女娲娘娘一起消散在天地之间。”
润玉静静听着，手指摩挲着杯沿，神情凝重。
不对，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女娲娘娘乃是创世之神，单单补天之事，并不会让她魂消神散，这其中定有别的原因。
“那烛九阴，又是什么？”
听到润玉的问题，灵宝天尊目中露出一缕赞许，这小家伙果然聪慧，不过听了只言片语，竟已抓到了其中关键。
“烛九阴，又称烛龙，与你们应龙一族算得上是同宗同源，万年前的那场劫难，与之脱不了干系。”
“女娲娘娘造人之后，人族信奉女娲娘娘为始祖，但龙族却觉得龙才是天地最强的生灵，人族应以龙为图腾，崇拜敬仰其族才是，故此心生怨怼。”
“而世间万物，有阴便有阳，有善便有恶，人之恶念与龙族之欲望一拍即合，便诞生了天地间最大的邪念——烛九阴。”
“共工与颛顼之争，未尝不是其在中间作祟，那是一切灾难的开端。女娲娘娘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一边带领诸神与烛九阴的拥趸者对抗，一边寻找各种办法补天止祸，最终和五行神官合力擒住了烛九阴，以五行大阵将其永镇幽冥地狱。”
“伏瑶在天塌之际，一度化作撑天之柱，以神树之心做引，熔炼五彩神石，最终将天窟修补。”
“且伏瑶作为天地初开的第一株神树，其本体所含混沌之气，化作五行之阵的本源之力，将烛九阴牢牢镇压。”
“万载岁月过去了，烛九阴蛰伏幽冥，养精蓄锐，而五行大阵封印渐弱，随着伏瑶神魂归位，她的本源之力会逐渐回归己身，烛九阴终会破阵而出。”
“所以，若想再次封印烛九阴，伏瑶她必须要再次殒命吗？”润玉喉咙干涩，艰难开口。
灵宝天尊闻言沉默不语，小小的草室一时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润玉只觉得心口一窒，有些缓不过来情绪。
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旁人之恶，却要伏瑶来承受，她又做错了什么？
天道，天道，你何其不公！
润玉此刻满心悲愤，只想质问天道。
沉默了许久，润玉收敛情绪，起身告辞灵宝天尊，却迎上了缓步而来的伏瑶。
“你怎么了？”伏瑶疑惑问道，她明显感觉到润玉情绪不对，可是师父为难他了？但不应该啊，师父他一向和善，断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润玉一把抱住了她，让伏瑶猝不及防，但他贴近之时，浓烈的悲伤情绪又让伏瑶不忍推开他，虽然记不起对他的情意，但伏瑶对待他，总是下意识心软。
伏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思绪却下意识飘远了。
不远处的灵宝天尊望了二人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逃不开的何止是她，还有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