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营部此刻非常热闹。之前因为报价事故，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活在悬崖边。虽然陈卓一向以情绪稳定著称，且这段时间也一直表现正常，但谁也不会蠢到去点一个已经着了的房子。
今天看到陈卓心情愉悦地请大家喝咖啡，问题估计是已经解决了。
老大头上的砍刀移掉了对大家都是好事，于是大家都跟着变得轻松起来。
许暮云走进运营部的时候，正撞上这一层楼的喜气洋洋。
陈卓看见他出现，立刻笑着对他挥手：“还麻烦许总监亲自下来。”
“客气，咖啡我还是可以亲自喝的。”
林露脚尖刚挨到办公室的大门，就立刻像安了弹簧一样，三步五除二地奔离了许暮云的身边，好像在他身边多呆一秒都会烫到她。
陈卓见她离开得火速，倒也没有多想，总有些员工不适应和高层领导独处，便压低声音对许暮云说：“这次真的多亏你。”
“客气。”许暮云的眼光扫过连滚带爬离开他身边的林露，淡淡地回答。
“还是得请你吃顿好的，再请你打高尔夫？”陈卓心情很好地捅了捅许暮云的手臂。
“都可以。”他语气依然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没兴趣。
大家或站或坐地聊着天，热热闹闹间，咖啡也送到了。
林露连忙拿着手机跑过去从外卖小哥手里接下咖啡，又在门口对着刚刚记下来的信息，张罗大家领咖啡。
陈卓拿过自己的冰美式，又问身边的许暮云：“你点的什么？”
“黑咖啡。”许暮云从外卖盒子里拿起自己的那杯。
陈卓又问面前忙碌的林露：“你都忙着招呼大家了，自己那杯拿到了吗？你喝什么口味的？”
林露正忙得不可开交，听到陈卓的问话，还是见缝插针地摆摆手：“我没关系不挑的，剩下那杯就是我的。”
一旁的吴珊珊听到了陈卓在特别关心林露，哪里肯落下这份关注，连忙挤过来，过于热情地说：“那哪行！小林，你点的什么？我给你拿！你是不是都是喝……”
话未落音，突然看见许暮云从刚自己拿过咖啡的盒子里拿出另一杯一模一样的咖啡，然后径直把它放到了林露面前。
咖啡杯上写着：热，黑咖啡。
吴珊珊伸向冰摩卡的手顿在了空中。
黑咖啡？林露不是喜欢甜腻腻的饮料吗？她口味什么时候换了？！
陈卓也不解地看向许暮云。
他虽然对待员工不错，但也……没有这么殷勤过吧。还亲自给员工选咖啡呢？
一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只是满腹疑问面面相觑。
“谢谢许总监。”还是低着头的林露先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
虽然这个小插曲有些不合常理，但大家也都没深究，很快就拿着咖啡各自散开聊天了。
只有林露没有走开，她把面前的外卖盒子整理到一起，然后低头看向面前白色的咖啡杯。
黑色的潦草字体写在杯面上：热，黑咖啡。
那时候每次两人一起过夜的第二天早晨，林露都会泡一壶心爱的黑咖啡，还会如数家珍地和许暮云展示自己的各种咖啡壶和咖啡豆收藏。
清晨洒满加州阳光的房间里，也总是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他……居然还记得吗？
另一边，陈卓端着自己的咖啡和许暮云并肩走回了她的办公室。
“这次是真的谢谢你帮我，才能将报价的损失减低到最小。悦城那边没有太为难你吧？”刚才外面人多，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现在关上门，才终于可以好好和许暮云聊聊。
可许暮云没有回答。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咖啡杯被他左右捏得都快变型了。
陈卓好奇地看向他。
她还真的是看着许暮云长大的。这些年，小男孩长大了，也越发的成熟，现在已经是能在职场独当一面的优秀男人。平时在公司风评也很好，做事利落，性格也沉稳。
可这个平日里沉稳的男人，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烦躁。
咖啡杯被他捏得太厉害，盖子突然弹了起来。
咖啡……
陈卓突然又想起刚刚在门外，许暮云莫名其妙地给她部门那个新来的小姑娘硬塞的那杯黑咖啡。
要说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不可否认她是个美人。虽然打扮得朴素了些，但刚来公司也不过一两个月，已经是全公司有名的“新来的那个美女”。
刚刚在外面发咖啡的时候，陈卓注意到了好几个小伙子的目光一直追着林露。
所以就因为这个吗？
但这可是许暮云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啊？
陈卓正在斟酌该怎么刺探一下军情，对面的许暮云突然打破了沉默。
“要还我个人情吗？”
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好半天陈卓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忙说：“那当然，你随便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照办。”
许暮云看向她，面色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那把林露调到我部门吧。”
陈卓瞪着自己的丹凤眼看了半天对面堂而皇之当面抢人的许某人。
许某人毫无愧色，坦然面度陈卓的灼灼目光，脸皮仿佛比城墙还厚。
“你们是不是认识？”陈卓憋了半天，终于憋出第一句话。
许暮云没有回答，依然平静地直视着陈卓灼热而八卦的眼睛。
“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要这个人情？”陈卓憋出的第二句话。
“你不是说，上刀山下火海？”许暮云好心地提示。
“……Fine！“陈卓自暴自弃道，”但我至少问一问林露吧？万一她不愿意呢？”
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许暮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咖啡杯彻底被捏扁。
陈卓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咖啡杯，又说：“而且你们做的那些投资方面的事，她也不懂啊。”
“不懂可以学，没有人生来就会所有的事情。”许暮云的声音平稳，仿佛在说一件无足重轻的事。
陈卓摊开手做了个“对对对你说得都对”的表情，把垃圾桶放到他面前：“别捏了，都扁了。”
许暮云把手中的咖啡扁杯扔进了垃圾桶。
陈卓又说：“那我待会和她谈，她如果同意，我就让人事给她转岗。”
许暮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站起身。
“等一等，”陈卓实在难解心头困惑，“真的不是有什么私人原因？”
许暮云回过头看着陈卓：“重要吗？”
陈卓严肃而认真地点头：“很重要。我要知道你是不是在以权谋私。”
“我要是呢？”
陈卓的下巴掉了下来。
她没听错吧……
这个从来一本正经到你觉得他可能随时要坐下打坐的同志，居然要为了一个女人破戒了？
***
“我不愿意。”林露一字一顿地说。
她怎么可能愿意。她还在忙着想办法离许暮云远一点来明哲保身呢。现在倒好，陈卓居然要调她去给他当直系下属？他缺人不能从外面招吗？就算不能从外面招，就不能派个其他人给他吗？
陈卓眨了眨眼。
所以这什么情况？
楼上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大帅哥总监一见钟情她部门平凡的灰姑娘，哭着喊着要把人抢走。
结果灰姑娘没看上王子？
这不能够吧……
可无论如何，这个人情她必须得还啊！
“战略投资这个部门呢，”陈卓开始思考怎么规劝林露：“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部门。和我们运营不同，他们会做很多前瞻性的分析和决策。”
看对面的林露完全没有被这个说辞打动，陈卓又再接再厉道：“我觉得这个机会挺难得！你大学学的不也是金融吗？正好可以学以致用！”
林露还是摇头：“可我很喜欢现在在做的事情。”
陈卓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面前坐着的女生。齐肩长发，穿着样式最普通的衬衫，晃眼一看毫不起眼。
仔细看的话，却能看得出她的五官生得很美。眼睛里像含着一汪清泉，鼻尖微微翘起来。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笼盖上了一层晶莹的光泽。
美人是美人，可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是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让她来劝自己手下的员工去加入一个人家根本不想去的部门？
果然是……红颜祸水？
不过这事奇怪就奇怪在，发起人居然是许暮云。
她认识许暮云这么久了，不要说主动对着哪个女生出击，就是听他讲对哪个女生很感兴趣都是没有过的。这些年他越发成功也越发英俊，身边更是莺莺燕燕追求者不断，可也从来没见他对谁表现出过兴趣。
真是搞不懂突然间他是怎么了……
可她是有任务在身的，再奇怪，人情一定要还。
现在是行也要行，不行的话创造条件也要行！
“那这样吧，战略投资那边确实缺人，他们既然找到我帮忙，我肯定不能不管。那就当是借调你去战略投资那边半年。如果你半年后还是不喜欢，那你就回来。”
先曲线救国吧。至于半年后的事，半年后再说。
还是不想去。林露还想解释，可看陈卓的表情，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她一个新人，收到这么好的机会，不能不知好歹。
又纠结了好一会，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陈总监给的机会。”
见她终于答应了，陈卓也很高兴，可又担心她去了以后压力太大，便提点道：“战略投资和我们运营做的东西很不同，你过去了，要学的东西会非常多。自己这两天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好的，我会自己先找资料学一下。”
“有不懂的，多问同事。你做事踏实又肯吃苦，没问题的。”
林露此刻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挣扎，但还是起身认真和陈卓告别：“谢谢总监。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受到了很多你的照顾。真的非常感激。”
陈卓也站起身，安慰道：“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预祝一切顺利。”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陈卓喝了一口咖啡，重新打开桌面的文档，林露的简历弹了出来。
陈卓从人事部调了林露当年申请工作的简历，简历看起来普普通通，无论是读的大学还是工作经历都没有过人之处。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是大学花了六年才毕业。人事部那边的说法是，林露的在校成绩不差，是因为特殊个人原因申请了延后毕业。
陈卓滑动着鼠标上下看了半天。
大学倒是一线985大学，但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加上许暮云高中毕业就出国了，这俩人也不可能是同学。也不是老乡。工作经历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关系。
完全看不出和许暮云有什么过往交集。
正想着，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许暮云：如何？
他倒是很心急的样子。
陈卓指尖翻飞地回复：很顺利，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要好好照顾我的兵。
陈卓关掉了对话框。
又一条信息弹出来。
许暮云：我会照顾好她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