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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心动(三)

    摆脱束缚的严长泽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酸了的手臂,看着那小将,一脸幽怨又无奈,唤道:“师兄——”

    那小将名唤杨与宁,乃护国公府的世子、靖安军神机营营主。

    “又喝了多少?”杨与宁看着他微红的脸庞,居高临下。

    严长泽不语。

    杨与宁好心“提醒”他:“老爷子还在府里呢,你还是想想怎么过他那关吧。”

    “大人回来了?”严长泽面露难色,哪怕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怕国公大人的。

    “你可别指望我救你。”杨与宁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不过你要是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个响头,叫我一声爷爷,把小爷我伺候开心了,或许我就帮你了。”

    话虽这么说,但杨与宁知道,他不会求他,一如六年前。

    严长泽没有理会他,转头就走。

    “哎,你要不要先醒醒酒?”这回轮到杨与宁着急了。

    “不用。”严长泽头也不回地往书房去了。

    他看着书房匾额上,方方正正的写着“拱木斋”三个大字,匾额下是紧闭的大门,他撩袍直直地跪了下去。

    屋内的人正看着兵书,这一看就是两个多时辰;夕阳已西落,门口的人纹丝未动,若不仔细看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都会误以为这人是刚过来的。

    另一头刚刚自称小爷的杨与宁,在小院内等了严长泽两个多时辰,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仍不见人回来,正着急地来回暴走。

    索性,豁出去了——

    他跑到书房门前,看着那人在门外跪着,不由得心疼,直接破门而入:“爹,该吃晚饭了,你这么还把自己关在这?”

    书房内三面各有一个高高的书架子,上面放满了古书兵法,一张梨木案桌摆在正中央,案桌上垒放着两排竹简,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竹简,将目光从书中移开。

    那男人头发高束,斜飞英挺的浓眉,锐利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一把黑胡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好惹”。

    那人正是当今护国公、靖安军主帅,杨琛。

    “没点规矩。”他看向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余光撇见门外还跪着个人,“长泽也在呀,进来吧。”

    严长泽应是,动了动有些跪麻了的腿,缓缓站起,走进屋内,复又跪下见礼:“大人。”

    杨琛看着他这般,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起来吧,来多久了?怎么不通报?”

    严长泽忽略了让他起来的话,直接跪着答话:“长泽也是刚来不久。”

    杨琛看着他没有起身,就大致猜到他又犯了什么事了,“起来吧,今天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不罚你。”

    “谢大人垂怜,但靖安军的弟兄看见长泽在烟雨楼中,大人若是不罚,怕是不好交代。”

    严长泽说这话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甚至都不曾埋怨过杨与宁带着军士到烟雨楼押他,倒是让一旁的杨与宁心疼不已。

    他总是这样,屈着自己。

    “哦?”杨琛自然猜这种事他自己那混账儿子干得出来,他看着杨与宁,下令道:“那就罚二十军棍,你监刑。”

    说罢,伸手将跪着的严长泽扶了起来。

    饭后。杨与宁有些懊恼,本想一逃了之,却被严长泽叫住:“师兄,那二十杖?”

    “明天吧,小爷我吃得有点撑了,出去走走。”他向来这样,从来都没想过逃避;杨与宁暗骂那老头,大白天没事关什么门啊,他心疼他跪了两个多时辰,有意让他歇歇。

    “师兄,大人教诲,今日事今日毕。”严长泽一板一眼。

    杨与宁总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让军士搬刑具去了,心里早把这木头骂了几百回。

    只见严长泽二话不说,俯身趴在刑凳上,冷汗将他鬓边的碎发打湿,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饶是这样,他也一声不吭默默受下。

    二十杖毕,他几乎无力起身。杨与宁也不去扶他,只是屏退那两行刑的军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看见他窘迫的样子。

    待人走后,严长泽趴在刑凳上缓了一阵,才慢慢起身,两个多时辰的罚跪再加上这二十军棍,他早已筋疲力尽。

    他独自走回追思院,见院内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一个杂役;主屋大门紧闭,屋内的蜡烛还在烧着,映出摇摇晃晃的影子。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旁边的屋子。

    屋内漆黑一片,他凭着多年的习惯,稳稳地找到烛台的位置、点燃。星星点点的烛光照着屋内,精而不繁的陈设:一幅绘有万马图的屏风将床和书桌挡在了后面,屏风前是一个顶箱柜和两张月牙桌,月牙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个青色的小瓷瓶,圆凳旁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盆边还挂着一张毛巾。

    严长泽心里暖暖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的,只是多年来心照不宣。

    他拿起小瓷瓶,把它收到了柜子里,心想还是把它留到更需要的时候。而后他回到月牙桌前,除去鞋袜,撩起裤腿,把腿放到了圆凳上,拿热毛巾简单敷了一下膝盖,就上床休息去了。

    若是往日,无论多晚,他都定会把窗课做完再休息,只是今日,他不想再折腾了。

    他趴在床上,盯着一处出神。

    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

    七年前,他还是金陵城中人人仰慕的天之骄子,年仅六岁就因才华出众成为太子伴读,父亲又是当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他全族被抄,父亲溢死城墙之下,当今圣上盖棺定论:藐视皇权、通敌叛国。而他也以罪奴的身份入了靖安军,那年,他年仅十岁。

    次日寅时,天还是灰蒙蒙的,院里的梧桐叶上还挂着露珠,杂役女使还未晨起忙活。

    严长泽屋内红烛微晃,烛光下是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立于书桌前写着《黄石公三略》的札记。那札记墨迹均匀、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又行云流水。

    他写了几近一个时辰,方才停笔。出门管院里的女使要了一盆冰水,捧了把水洗了脸,强行将疲倦感压了下去,而后又换回了一身深色的衣服,仔细整理了衣衫,确保自己看起来十分精神,然后拿着他的札记往拱木斋去了。

    书房内的灯火通明,严长泽站在门外,道:“大人,长泽求见。”

    杨琛头也不抬:“进来。”

    严长泽恭敬地将写好的札记双手递给杨琛。杨琛接过后看了一眼字,觉得尚可,而后细细地看了一遍内容,除了对“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这句话的理解有偏差,其余部分不乏真知灼见。

    杨琛看到他略显紧张,看样子是真的怕他,他有意缓解下气氛,问道:“何时写的?”

    但是这话在长泽听来就变了味儿。他极其敏感,他怕他对自己失望,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青肿的膝盖触碰到地面时,他疼得晃了一下,险些没跪住。

    “大人息怒,长泽今晨写的。”

    杨琛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他误会了,无奈摆摆手,却不怒自威:“去吧,再给你五天时间,重新写一份札记给我。”

    严长泽应是,起身离开。

    东方既白,晨光熹微。一抹阳光照在了严长泽身上,他想,他是不是仍可以做一个青春朝气的儿郎。

    -

    追思院内,杨与宁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看到严长泽房门紧闭,内里漆黑一片。

    不应该呀,这都卯时三刻了,他何时睡过懒觉,莫不是昨日那二十杖打狠了?这会昏睡过去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直接推开了门,绕过屏风,只见床榻上的被子摆放的整整齐齐,房内连个人影都不见。

    杨与宁抓了院内的一个女使,问道:“你家主子呢?”

    那女使委屈地说道:“二爷卯时刚过就出去了。”

    “去哪里了?”

    “小人不知,二爷出去之前只是让小人准备了一盆冰水。”

    又是冰水!

    “混账!”杨与宁怒道。将那侍女吓得一哆嗦,跪了下去。

    殊不知他骂的并不是那女使。

    严长泽一向对自己够狠,又从来都不解释、不诉苦,杨与宁知道,自己若是不心细一点,都很难知道他发生了什么,更别提那一心都在那兵书上的老爷子了。

    杨与宁急匆匆地跑到拱木斋,恰巧的是老爷子刚好出书房。

    杨与宁迎上去,见礼问道:“爹去哪呀?”

    杨琛审视他:“演武场,今天你也得去。”

    “啊?”杨与宁苦叫连连。

    小时候他就不喜欢舞枪弄棒的,就爱钻研那些奇门遁甲、机关术法,虽然有勇有谋,但却武功平平,没战死沙场也是全仗着脑子好使。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惹了这老爷子,非要折腾自己,搞了一身汗,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杨与宁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他把这些归咎于那木头呆子,一回到院里就嚷嚷着要把长泽拖回来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以解心头愤。

    与此同时,在东街的一个小巷子里,正有一个人替杨与宁“报仇”——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横冲直撞的赶着投胎呀?”一个侍者挡在一位青衣公子前,正冲着严长泽破口大骂。

    严长泽吃了一脸唾沫也不恼,只是作揖赔礼:“在下一时心急,公子见谅。”

    另一个叫承吉的侍者冲上去,骂道:“心急?我这人做事也心急。”说罢,就一拳欲往严长泽身上招呼。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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