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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心动(四)

    邵时婉正摇着扇,看着严长泽唾面自干,居然有些心疼。

    这该死的恻隐之心。

    早在他撞上自己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他了,她原以为,她可以放任侍者打他骂他,可是她错了,看着他低头认错的样子,她下不了手了。

    “行事如此毛燥,还不退下。”邵时婉喝退方才动手的侍者承吉,对长泽虚虚一礼,道:“下人无状,公子莫要见怪。”

    长泽不甚在意,道:“方才是在下失礼在先,公子海涵。”说罢便欲离去。

    邵时婉用扇子挡住了他的去路,眼底尽是寒意:“公子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邵时婉嘲讽,“昨日在烟雨楼,在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长泽见躲不过,只好佯装惊讶,装作刚认出对方:“是顾公子呀,在下眼拙,失敬失敬。”

    “别,我可担不起您这一句失敬,您老贵人多忘事,你是一别两宽了,可害得在下平白无故操心了许久。”邵时婉阴阳怪气道。

    说到底她还是怨,怨她喝下那杯毒酒后,还要记得前世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活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而他却可以忘得干干净净,过得清闲自在,大清早的跑到在东街梅园闲逛。

    “是长泽不是,只是顾公子,长泽不过福浅缘薄之人,实在不敢劳公子记挂。”

    “你还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邵时婉看着他,意味深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现在连接近他都难,又该如何了解他,如何瓦解他呢?

    清晨的风是清爽的,但未必是纯粹的。

    邵时婉没来得及闭眼,沙粒混着风,吹进了眼睛里,她没有上手,只是拼命眨着眼,带出了些许泪花。

    严长泽不明所以地慌了。

    “你别哭呀,是我千不该万不该惹恼了公子,我给你作揖,给你道歉。”

    邵时婉知道他误会了,但沙子硌着眼睛实在难受,总不能为了将就他忍着不眨眼吧!

    严长泽见她眼角还是泛出泪花,急得口不择言了:“我认打认罚,要不你打我一顿消消气?”

    他急地连敬词都忘了。

    邵时婉心想,这人打从这时候就已经学得这么卑微了?

    不过这眼泪可真好用,他看起来似乎很怕看到别人哭。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有一个“男子”在他面前突然就掉金豆了,换谁谁不急?

    “胡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让他人打骂?”邵时婉抬手揉了揉眼睛,抹掉了被沙子折腾出来的泪花,打断他这卑微的话语。

    严长泽看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不生气了?”

    邵时婉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为什么他的眼睛可以如此的干净,看不出一丁半点的城府。九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邵时婉摇起了扇子,不想让这眼泪白流:“我初来乍到,在这金陵城中也不过是盲人摸象,你若真想道歉,不若做我一天向导,如何?”

    严长泽犹豫片刻,道:“不敢不从。”

    “长泽……”邵时婉缓缓唤出他名字,前世她总是“将军、将军”地唤他,想不到如今唤他名字也没有想象中难。

    严长泽慢她半步,没有回应,等待她下文。

    邵时婉看向他:“昨日你无事吧?”

    “无妨,我也是靖安军人,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

    邵时婉一怔,虽然自己早就知道是靖安军人,但着实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身份交代了,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么?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靖安军明令禁止军中将士到烟雨楼内吃酒玩乐。”严长泽轻飘飘地说道。

    “为何有这么非人的规矩?”难道靖安军人是铁打的?只知上阵杀敌,不得寻欢作乐?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六年前就有这规定了。”严长泽垂下眼眸、眨着眼。

    邵时婉看得分明,他真的不会说谎。

    她没有追问,他不愿说,她就自己去打听。

    “那你呢?”

    “不过是思念故人罢了。”

    什么故人值得一个将士触犯军令?

    “端国如此之大,你又为什么非要去烟雨楼?”邵时婉追问。

    “我可以不说吗?”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可邵时婉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呢?

    “不可以。”她眼带笑意,看着他失落。

    “烟雨楼雅阁中收藏了许多名家字画,七年前那位故人家道中落,他的字画被人悉数丢至江中,至今未寻回。”严长泽说的颇为隐晦。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昨日烟雨楼的说书人说的也是七年前,严相通敌叛国,全族没落的陈年往事。

    严相?严长泽!

    邵时婉灵光一闪:严长泽也姓严,莫不是他就是说书人口中那个在靖安军为奴的严相幼子?难怪昨日问他姓氏时,他对自己如此冷淡,她让他如何装作无事发生地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便是那逆臣严氏之子呢?

    可若真是如此,那他从天之骄子一日之间成了人人可欺的靖安军奴,到如今这般清风霁月立于人前,背后的代价是什么?他又是如何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杀神”呢?

    她突然读懂了他的疏离,明白了他的卑微。

    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不动声色的安慰道:“那故人想必也希望你过得安好!”

    严长泽没有作答,只是问她:“顾公子想去何地?”

    “清净之地。”她想去一个清净的地方,一个没有世俗纷扰、没有身份悬殊,更没有她那记忆中横在他们之间的家国仇恨的地方。

    “顾公子可真会说笑,这金陵城中,以繁华闻名,人人都爱这花红酒绿。这里处处笙歌鼎沸、车水马龙,八街九陌、灯火辉煌,这熙来攘往之地哪里会有清净呢?”

    可邵时婉来之前就听说了,城南紫金山的灵谷禅寺乃深山古刹,又以青砖铺地、梁柱涂金,别具一格;香烟缭绕、晨钟暮鼓,是世间难得的清净宝地。

    邵时婉嗔道:“你这个人好不老实,远近闻名的灵谷禅寺难道还不算是清净之地么?”

    “这……”

    “难道是公子嫌这路途偏远,不肯与我前去?”邵时婉调侃道。若是一个时辰的车程便叫远,那她也无话可说。

    “公子误会了,只是在下不曾去过,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严长泽解释道。

    求神拜佛也好、寻静心之处也罢。邵时婉心想,在他十岁前,钟鸣鼎食、春诵夏弦,哪里会去什么寺庙呢?后来入了靖安军,只怕衣食还不得周全,又有什么资格到那青灯古佛处顶礼膜拜呢?

    面对严长泽的解释,她没有回应,只是示意侍者备车。

    “我看公子也并非顺遂之人,难道就不曾想过焚香祷告么?”邵时婉问他。

    “我看你也是个豁达之人,又怎么会求神拜佛,信这天命呢?”严长泽反问。

    是呀,她贵为一国公主,无忧无虑、又有兄长庇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须到神佛面前祈求得到些什么呢?

    可那是前世,如今的她心有不安——她害怕历史重演。

    “我之前也是不信的,现在也说不上信亦或是不信,只是希望心有所托、求一份心安。”邵时婉苦笑。

    “世间多痴人。”严长泽叹道。

    “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说我是痴人,那你自己呢?也不知昨日是谁宁触军令也要到烟雨楼思念故人的?”

    严长泽一愣,也不与她争辩什么:“是在下唐突了。”

    邵时婉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骂道:这厮是冰窖里长大的还是猪圈里长大的?本公主好心同你说几句玩笑话是为了让你道歉吗?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怒极,埋头往前走,不再理睬他。严长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这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好一阵,才被人打破:

    “公子,您慢点……”只见刚才的侍者驾着马车朝这边赶来。

    两人纷纷驻足。那侍者跳下马车,走到邵时婉身边,询问道:“公子,即刻启程吗?”

    邵时婉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现在不去难道下辈子再去吗?”

    严长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出声劝道:“顾公子,火大伤身。”

    邵时婉咬牙切齿,径直上了马车。

    严长泽本着不食言的原则,也跟着上了马车,留两个侍者在外面驾车。

    “你进来做什么?”邵时婉没好气道。

    “不是你说让我带你去寻清净之地吗?”严长泽疑惑道。

    “我那两个侍者呆头呆脑的,不认得路,哪有公子才思敏捷……”

    邵时婉故意折辱他。

    严长泽也不恼,只当她是心情不好,低头钻出马车。不过那两侍者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只是在气头上,也不敢真的让他驾车,只是让他坐在旁边指指路。

    他倒也乐得自在,一路上看着那些花花草草,经过小树林时他还会折几根树枝把玩。

    突然,他将一根树枝探进马车里,过了半晌,马车里才传出一道戏谑的声音:

    “公子这是在讨好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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