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羊肉汤

    王小石冒着冷风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车,寒气扑面加上他自行调整呼吸,总算把体内的那股火慢慢压制了下去。而白愁飞也只是隔着车帷间或和他说上一两句话,没再出来撩他,直到一个时辰后他才掀起车帷,要换王小石进去休息,边说还边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马鞭,二人的手便不可避免的有所接触,王小石顿时又不争气的如受电击,浑身又酥麻起来,哪里还敢和白愁飞争,只立即把马鞭给他,自己连滚带爬地钻进了车里,背靠着角落坐下,至于白愁飞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窘相,对此又有何看法,他可就管不着喽。

    唉,唉,唉!

    王小石内心只是长叹不休,一面暗骂自己无用,一面却又无法自控地想起那一袭翩翩白衣,而且一想就脸皮发烧心脏乱跳,总觉得那股邪火又要熊熊燃起似的,吓得他彻底不敢再要强,盘腿坐好便开始冥想打坐,只求能再达到那种心无旁骛之境,好歹别在大白面前丢人。奈何那个白衣的影子仿佛在他心里扎下了根,怎么撵也撵不去,他越是着急将他从脑海里驱除,他便越是非在他眼前打转转,还总是凑到他面前来,故意用那双狭长的凤眼盯着他看,眼底还水汪汪的,不知蕴含了几多情意,再配上他那对轮廓分明的唇,还有那唇瓣微启后发出的极具魅惑的声音,温温柔柔地问他:“你想喝羊肉汤吗?那儿有家西北风味的馆子,看着还挺地道的,不如去尝尝看?”

    妈呀,还羊肉汤?光被那双眼这么盯着,他就已经快丢了半条命了,再让他喝什么羊肉汤,岂不是要——

    哎,等等?

    紧闭双目的王小石忽然意识到不对,因为他的触感分明在提醒着他,有人凑到他面前来了,还正在对他说话,而当他猛地睁开眼睛时,果然看到那双凤眼正与他四目相对,而那对令他不敢往深里想的唇瓣果然也正一张一翕,发出那种他最迷恋也最害怕的极具魅惑的温柔声调,问他道:

    “你看,那家西北馆子怎么样?这么冷的天气,正适合喝羊汤呢——”

    满脸通红的王小石慌忙向车外看去,只见马车已停在了一条长街上,街道两边都是些饭馆酒肆之类,想是白愁飞把车赶入了途经的小镇,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家西北风格的饭馆,门口的大锅正煮得热气腾腾,一旁的架子上挂着半只宰好的肥羊,看得王小石果然腹中抗议起来,可一想到白愁飞点名要吃的是羊肉,他却又觉得紧张——大白说天冷适合喝羊汤本身倒是不错,可是他此刻内心有多燥热,他自己最清楚了,再喝羊汤的话……

    “你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白愁飞的声音里又带了几分俏皮,一如他过去逗王小石时那般,听得王小石心里痒痒的,而白愁飞像是生怕他不依,又来抓他的手腕,撒娇似的补上了一句:

    “走啦!就当是陪我饱口福了,成么?不瞒你说,我馋这一口都馋了很久啦,可惜了他们家大概没有羊蝎子火锅,不然我也想吃呢!”

    王小石一听白愁飞提起羊蝎子火锅,心里便又被触动,想起当初大白和大哥闹别扭时,一气之下索性不回楼里住,整日只管出入京城的各色高档酒楼,把全国各地的美食差不多吃了个遍,而后来他才知道大白最爱光顾的便是羊蝎子火锅,细雨楼的弟子也反映他们总能在那几家卖羊蝎子的店里看见副楼主的身影。可自从白愁飞坠楼受伤以来,他就再没让他吃过这类发热之物,唯恐影响了他恢复,也难怪大白会那么想念这一口儿了。

    他真的就只是馋羊肉了,是吧?

    他没别的意思,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是吧?

    “走吧,我陪你去吃。”

    王小石回了白愁飞一个灿烂的笑脸,答应了他的要求,白愁飞也立刻眉开眼笑,二人便停好马车,一同进了那小馆子,点了两碗羊肉泡馍,又单要了一锅羊汤,王小石一面把那盛着羊汤的大碗向白愁飞的面前推了推,拿起汤勺去舀,一面对他笑道:“这么大一碗可够你过瘾了吧?那就别客气,放开肚子往里装吧!”

    “你少来,我一个人再能喝也喝不下这么多呀,还指望着你帮忙呢!”

    白愁飞正把手中的馍掰成小块,丢进羊肉汤中,一听见王小石这么说,顿时笑弯了眼睛,但他却不知他这一笑,还有那对如新月一般的笑眼,落在王小石眼中,杀伤力又有多大——不管王小石敢不敢承认,那一瞬的他都的的确确是为白愁飞倾倒了,再也挪不开目光,就那么痴痴地盯着白愁飞瞧,要不是白愁飞出言提醒他,他压根就注意不到自己手里的那勺汤已全部倒在了桌上,沿着桌面汩汩流淌,又滴滴答答地洒向地上,而白愁飞忙着问店家要了块抹布,动手把桌子擦了,又嗔怪他道:

    “你当心一点呀,这汤是刚出锅的,可别烫到你了!”

    “啊,哦,对不起,对不起啊……”

    满面惭色的王小石忙不迭的向白愁飞道歉,又慌慌张张地伸出袖口往桌上一通乱擦,白愁飞笑着把自己面前那碗已放好了馍块的羊汤端到他面前,道:

    “好啦好啦,别擦了,我都擦干净了,快吃吧!这个羊肉泡馍就是要趁热吃才香呢,吃吧!”

    “哦,哦,好……”

    王小石慌里慌张地抄起羹匙,食不知味地将面前的泡馍就着羊汤送入口中,却再不敢抬头去直视白愁飞的笑颜了,偏偏白愁飞毫不吝啬对他表露自己的热忱,笑眼弯弯的一会儿给他添汤,一会儿又嘱咐他吃慢点儿,千万别烫着了,一会儿又问他爱不爱吃,以后有机会还一起光顾这种西北风味的馆子可好?窘得王小石除了大口吞咽和不断点头外,几乎就再没做过别的动作,本是为陪白愁飞来饱这趟口福的,最后那一大锅羊肉汤却大多进了他的肚子,吃得他的饱嗝就没停下来过,差一点连腰都弯不下去了。

    结账后的两人出了饭馆,回到马车旁边,王小石抱着胀鼓鼓的肚子,表示他必须站着活动活动,否则非吐出来不可。白愁飞一听又笑弯了眼睛,持鞭向前一指,道:

    “那我们不如找家客栈好好歇息一下,关起门来你怎样活动都成。若有马车不坐,却偏在这大街上活动,岂不惹人注意么?你觉得呢?”

    王小石对白愁飞的这个建议倒是极为赞同,反正今晚他俩大概要连夜赶路,提前养精蓄锐也是应当。于是他们便寻了间客栈办理入住,却不想那店伙计十分抱歉地告诉他们,今日店内好一点的客房都被人提前预定下了,只剩一间位置最偏僻、面积最小的房间还空着,问他们肯不肯将就一下,房钱可以减半。王小石想着反正他俩也不在此地过夜,天一黑便走了,将就几个时辰自是无所谓,而白愁飞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去,很快两人便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了那间位于一楼最靠北侧的小仓房,打发了店伙计后,王小石便指着床铺对白愁飞道:

    “我就在房间内活动活动,消一消食,你先睡一会吧,今晚还要赶路呢,得好好养足精神!”

    “也好,我睡一会儿就起来,然后换你休息。”

    白愁飞很配合地和衣上床,不多时便闭目睡了,王小石则轻手轻脚的在房中四处走动,缓解胃部鼓胀的不适感。随着白愁飞呼吸渐渐平缓,估摸着已然睡熟,他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给白愁飞盖上,又想了一想,索性连鞋子也脱掉,只穿着袜子在地上走,这样一来,就不怕会吵醒了大白了。

    从小到大,他一向在生活之中都是大大咧咧的,对吃穿用度从不挑剔,躺哪儿都能睡着,对于天气的变化也向来是后知后觉,冷点热点从不在乎,仗着年轻火力旺可着劲儿地扑腾,师父在世时就经常说他不懂得照顾自己,说他的粗中有细都用在别处了——倘若师父还在,看到他为白愁飞如此尽心,在照顾人的细节上进步如此神速,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知会不会惊掉下巴,更对他刮目相看呢?

    而师父他老人家,倘若知道了他对白愁飞的那份心思,又会怎么想?他会认同他么?会不会责骂他伤风败俗,不配做天|衣居士的弟子、自在门的传人?

    王小石一想起师父的态度,心里就没来由地发慌,师父待他虽与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但该严厉的时候也从不含糊,在大是大非上更是决不允许他行差踏错半步,如今他却对结拜兄长生出了那种念头,更为了掩护他而不惜与天下正道为敌,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在挑战师父的教诲?师父若泉下有知,非被他气活过来不可!

    师父,大白……

    王小石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胃里的积食倒是消下去了,可心中的阴云却是越来越重,而最令他惊恐的是大白的身影竟逐渐压过了师父,他内心对于大白的渴望完完全全地占了上风,师父的谆谆教诲则被碾压得七零八落,尤其他还在大白的美色|诱惑下糊里糊涂地喝了那么多羊汤,温补太过,此时效力发作,两下里一夹攻,更是让他周身燥热到只想脱光光,若不快想办法,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丢尽自在门、血河派、金风细雨楼的脸,从生父母、养父母再到师父、师叔、大哥,他统统都没脸去见了!

    饱受欲望和理智双重煎熬的王小石险些把嘴唇咬破,他瞥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白愁飞,终于下定了决心,踮着脚跑出了房门,直奔客栈后院的水井,一鼓作气打了好几桶井水回来,灌满了房间里的那只大木桶,然后他锁上房门,把衣服全部除掉,赤身坐进了木桶,生生利用那井水的温度去对抗自己的燥热,自己却丝毫不觉得冷,只管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你这样做,就不怕着凉吗?”

    着凉就着凉吧,总好过犯错误……

    “何苦呢?我不是就在这儿吗,你想要,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说什么?这怎么说得出口……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喝了那么多羊肉汤——”

    算了,喝了就喝了吧,大白他也许真是一片好心呢?毕竟他也没——哎?等一下,这——

    这是——这是谁在说话?怎么听着像是大白啊???

    可大白他不是在床上睡觉呢吗?怎么会——

    王小石心头猛地一震,当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幻听,是真的有人在对他说话,而那个人就是大白之后,第一反应自然是马上睁眼查看,可他这一睁眼不要紧,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白愁飞正伏在木桶前,与他正面相对,而他只看了白愁飞一眼,便犹如被雷劈一般,死死又将眼闭上,两只手差点把木桶边缘抠破,只因白愁飞不知何时竟也脱光了衣衫,此刻正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眼前——而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叫他如何敢看?又如何能看?!

    “既然很辛苦,就不要再忍了吧。”

    那温柔中透着魅惑的声音又在幽幽地响起,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密网将王小石缠裹其中,再也无处可躲,更无路可逃……

    “我来帮你,也请你……帮帮我……”

    那声音中的情|欲味道益发的毫不遮掩,王小石的耳中已听到了轻微的水声,知觉提醒他那是有人把手伸进了木桶里来,一点一点的向他最最隐秘的所在靠近,同时又有另一只手掌覆上了他的面颊,轻抬起他的下巴,随即便有一股温热的气息逼近了他的嘴唇,要和他一同化作这水中的两尾鱼,亲密无间,难舍难分……

    “你确定要这样吗?”

    就在那四片嘴唇即将贴合的一刹那,一句清晰的话语如切冰断雪,从那其中的一张嘴里不合时宜地问出,可这一次发话的,却不是白愁飞——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又是一句发问,说话的人,依旧是王小石。

    “嗯?怎么?”

    面色泛红的白愁飞显然没能料到王小石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愣住,动作也停了下来,满脸困惑地望着王小石,而王小石缓缓睁开了双眼,再看向白愁飞的目光已变得十分坦荡,在白愁飞不解的神情中,语气平静地问:

    “如果我依了你,我就会失去你了,是吗?”

    白愁飞闻言眼神一凛,但那变化只在瞬间,他的眼中很快便涌上了一层委屈,还微微泛起了泪光,叫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失去我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因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在我最意乱情迷的时刻出手,点中我的穴道,让我失去知觉,然后——你就会选择离开,是这样的吗?”

    王小石一字一句地道,白愁飞登时神色剧变,尽管他眼中的泪光犹在,却也已无法再维持住他脸上那副委屈的表情,而他的这些变化又怎逃得过王小石的眼睛,于是在无奈的一笑后,王小石又继续说道:

    “你早就想离开我了,从你恢复神智的那一天起,你就无时无刻不在为离开做着准备,你对我所有的温柔体贴都不过是曲意逢迎,为了实现你的目的,你甚至不惜拿自己作为香饵,几次三番撩拨于我,就是为了能将我制服、换你自由的这一刻——你说,这算不算是失去你?而我,又怎么能依你、和你亲热呢?”

    白愁飞没有答话,只将头略略低下,王小石轻叹一声,又道:

    “你为了达成目标,一向是不惧忍辱负重的,可为了离开我,你竟然连你自己都能牺牲,我本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为了摆脱我,你竟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真是……难为你了啊。”

    这回轮到王小石的眼底开始泛泪光了,可他却分明在笑,温柔却又凄楚地道:

    “我说的对吗,大白?我应该,没有冤枉你吧?”

    王小石问完便仰起了脸来,将泪水逼回到眼底,然后便只是沉默,直至对面的白愁飞慢慢将头抬起,双眼中寒芒毕现,嘴角更是向两边扯出一道熟悉的弧度,又露出了他过去常见的那种邪魅的笑容,再开口时的声音也带了三分冷意,俨然他仍旧是过去的那个白愁飞,那个机锋暗藏、心机深沉、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戴上任何面具的青年枭雄,从来都未变过!

    “呵,还真是呢。”

    一声略显自嘲的冷笑从那对轮廓分明的双唇中吐出,面对着坐在木桶中沉默不语的王小石,半是无奈、半是阴沉地道:

    “做兄弟久了也没什么好的,对方什么秉性,还真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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