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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往事如糖亦如刀

    马车依旧“笃笃”地前进,速度明显比先前快了许多,车子向着白须园的方向一路飞驰而去,即便明知山高路远,也绝无丝毫犹豫之意,一如高山抛石般决绝……

    王小石坐在赶车位上,双手将缰绳甩得更频了些,口中不时发出驱马的呼喝。迎面而来的烈风吹乱了他的鬓发,他却也不愿用手去整理一下,只是带着一脸异常坚定的神情,专注地驱车向前,仿佛他已经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为之奋斗的方向,所以他再也不迷惘困惑,他要全心全意的为了实现那个目标去努力,不管什么力量也休想阻挡住他,休想!

    世事如沧海,天地亦辽阔!

    王小石只觉胸口热血沸腾,那种希望之光再现眼前的感觉令他激动得微微发颤,在他的耳边仍回荡着那说书人对于他“救救大白”的恳求的答复,是几句唱词,和着那琴弦调出的慷慨激昂的调子,唱的是:

    “君知否?

    江湖离合无常,每多风雨;

    少年意气摧折,初心生变;

    身似蜉蝣,光阴如电,不如归去兮;

    前尘旧事如逝水,独善其身可心安!”

    ……

    所以,他拜别那说书人之后,便要带着白愁飞策马远遁,从此再不问江湖事。今后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一件事,就是照顾好大白,把他所亏欠他的那些情义统统补偿给他,至于那些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还天下百姓个人人自由的乾坤正道之类的事,就……就先放一放吧。

    反正,这江湖上的热血好汉又不是没有,况且大哥已经重新执掌了金风细雨楼,天下英雄尽皆归心,而那奸臣蔡相又逃得销声匿迹,谅那些江湖宵小一时半会儿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老百姓可以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了,想必这江湖,也就不再需要他王小石了吧。

    大哥,大哥……

    王小石脑中一想起苏梦枕那重病憔悴的面容,心口便酸痛得厉害,可他却只能又一次强迫自己驱散那愧疚的心情,更不能动摇远离京城的决心——毕竟大哥的身边还有军师,还有雷纯、小腰、温柔等人,可是大白却只有他了,大白就只有他了啊……

    王小石咬紧了嘴唇,双手只管把车赶得飞快,眼看着日头正当午,马车驶入了一个小镇,街边的小吃摊点和饭馆酒肆中飘出阵阵饭菜香味,引得王小石也不免食指大动起来,想想从昨夜到今早他和白愁飞一直都吃的是干粮,他倒无所谓,就只怕委屈了白愁飞,于是他将车停在了一家露天的包子铺前,招呼那老板将新出锅的肉包全都拿给他,装了满满一纸袋子,又向那老板讨了两碗热汤,然后将马车赶到一个僻静之处停好,将草料和饮水放在马儿脚下,任其食用,自己又警惕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确保没有危险后,才拿着包子和热汤钻进车里,一面用手帕蘸水擦净了手,一面掰开包子,吹着喂给白愁飞,还笑着对他说:

    “干粮吃腻了,咱们吃点热乎的,好好暖暖身子!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吃肉了,是吧?”

    白愁飞只是囫囵地吞咽着王小石喂到嘴边的小块包子,和他醒来后每一次的进食方式并无什么不同,王小石心里也清楚得很,大白并未因为这会儿吃的是肉包便比先前吃干粮时显得胃口更好,他的这一番热心更像是自作多情,不过他才不介意呢——反正,也已经习惯啦。

    “嘿!新出锅的肉饼,走过路过可千万别错过哎!数量有限,卖完这一锅就收摊喽!快来买嘞!”

    王小石这边刚喂完白愁飞,自己拿了个快要冷掉的包子正要下嘴去咬,便听得车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吆喝声,而那吆喝的台词对他来讲可是不陌生,之前在京城时他就经常光顾那街边的饼摊,对于类似的卖肉饼的吆喝听得多了去了,只是那时的他也就只能听听,肉饼是买不起的,药店打工收入有限,大白经营画摊又几乎没什么进账,两人全指着他那点月银过活呢,不勒紧裤腰带可不行。所以他每次光顾饼摊都只能把手伸向最便宜的素饼,也就一团白面上点缀几个芝麻粒意思意思,连油星儿都见不着的那种。赶上快到月底囊中羞涩之际,就是素饼他也只能一次买一个,揣回家去和大白分着吃,两人以水代酒,幻想着手里的半张素饼是油多肉满的大馅饼,且心照不宣的嘴硬,都说自己中午吃多了,吃撑了,晚饭只能吃半张饼,否则一准儿会消化不良,看医生更费钱,划不来啊划不来……

    那个时候的他们虽然穷困潦倒,但每日相依为伴,共同为理想打拼,每一天都能苦中作乐,且感情甚笃从无隔阂,现在回想起来,倒比后来功成名就时快乐自在得多了……

    可是,那样的日子,大白不喜欢啊,他要的是成大功、成大名,吃糠咽菜身无分文对他来讲只能是耻辱的记忆,哪怕那段日子是跟他王小石一起度过,哪怕那时的大白虽偶尔会为赚不到钱而抱怨,但绝大多数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发自真心的,半点也不排斥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每天一桌吃,一床睡,只要收了工就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如今他要带大白回白须园,去那远离尘嚣的深山老林隐居,于他而言自然与回家无异,横竖那种日子他自小已过惯了,可于大白而言呢?大白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吗?万一他接受不了粗茶淡饭,更看不上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那可怎么办?

    王小石忆及往事,不由心绪如潮,对于他所构想的那个属于他和白愁飞的未来,一时向往之至,一时却又忐忑难当,甚至有点不敢面对,唯恐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只是听着车外那洪亮的吆喝声,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把车赶了过去,买了几个肉饼,又把车赶到另一处偏僻角落里,坐回到白愁飞身旁,拿起一个肉饼小心地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又喂了白愁飞几口,另外半张自己吃了,剩下的都用油纸包好,给白愁飞捧在手中,让他暖手用,又对他轻声说:

    “你放心,大白,今时不比往日了,咱们再也不会挨饿,无论你想吃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了!就算是回了白须园,我也会尽我所能的让你过上好日子,决不会委屈你分毫,只要你能平安快乐,让我做什么我都情愿,真的,我向你保证!”

    王小石的一片热忱换来的自然又是冷漠,他只得讪讪一笑,就着白愁飞剩下的包子吃了几个,又和他分了汤喝,然后毫不灰心地回到赶车位上,依然活力满满地驱车向前,一路寻找着合适的客栈,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家,店面虽然不大,但好在位置较为隐蔽,不像镇口的那几家太过显眼招摇。王小石在车上帮白愁飞戴了斗笠,将面纱垂下来遮住他的脸,单唤了店小二出来,给了他一大块碎银,吩咐他给开一间干净房间,还要几个热菜热汤以及炭炉,又说自己的朋友身患重病,不便见人,请他拿了这银子就务必保密,明天一早他们自会离开,切莫惊扰他人。那小二见了银子岂有不依之理,忙殷勤地帮他们牵马去喂,又引着他们上楼,王小石背着行囊,扶了白愁飞迅速进入房间,好在白愁飞虽然没什么反应,却也从不反抗他的牵引,他拉他去哪他就乖乖跟着走,因此那店小二也就不曾起疑,只当这个面纱挡脸、脚步虚晃的男子真是个病人,匆匆送来饭菜热水和炭炉后便再不来打扰,没准还怕他得的是什么传染病,比如麻风病之类的,巴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呢。

    当然,被当作传染病人家属的王小石倒是乐得有这份清静,他扶白愁飞在床边坐下,帮他脱了外套和靴子,把炭炉挪到近前,让他得以取暖,一面又把自己的外套和靴子也脱下,自己挨着大白坐,伸了两脚也去那火上烤烤,而这一幕让他回想起当初他们为帮大哥夺回金风细雨楼而并肩战斗的场景,他负责打扮成大哥的样子,冒充他的身份与花无错等人周旋,而当时温柔也是让他脱了靴子在炭火上暖暖脚,他却因自己的袜子破了而不好意思脱鞋,毕竟温柔是女孩子,那时与他又不甚熟悉,不像此刻在大白身边他可以尽情放肆,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不过放肆归放肆,此刻他脚上的袜子倒也是完完整整的,即便温柔在也不用怕给她看到,可王小石一看那双袜子,一颗心就怦怦直跳,紧跟着鼻子又酸了起来,只因他认出了脚上这双袜子正是上次他穿破了的那双,师父给他缝补过,却也没撑多久就又被他磨开了线,至于为何又缝补一新了,那是因为上次之后又有人帮他重新加工过,而这个人,正是大白啊。

    王小石伸手摸了摸那袜子上被重新缝合过的针脚,不自觉的热泪盈眶,那次帮了大哥之后,温柔曾亲手做了双新袜子送他,但他一来不好意思收下人家姑娘这么贵重的礼,二来舍不得穿,于是他藏起了温柔的这份心意,仍旧只穿着那双破了的袜子,一直到他和白愁飞被抓进刑部大牢,又在大哥的斡旋下被放出,四处求职不得,借住在夫子和婆婆家中,他才终于有机会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而他那双破得快散架的袜子也被白愁飞看了个正着,当时大白只是皱皱眉头,并没说什么,可是当他脱光衣服钻到洗澡的木桶中,在热水的包围下舒服得直哼哼时,却看见坐在床边的白愁飞不声不响地拿起他的袜子,另一手穿针引线,在他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很快便将那袜子缝好,若无其事地丢回到床上……后来他问白愁飞你怎么会做针线,还缝得这么快这么好,白愁飞却只是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算什么的?我可是很小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风里来雨里去,要是连针线都不会,焉能活到今日?这不过就是雕虫小技,也值得一提?”

    大白说得是那么轻描淡写,过后也确是完全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从来提都不提。可是自那之后,他却把温柔送的袜子深深藏在了箱底,却把大白为他缝补的袜子常常穿在脚上,洗晒的时候也是格外小心,生怕弄坏了一星半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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