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沉重的密码门自动合拢。

    方凌从刚才与173号的对视中回过神来。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威胁与挑衅？还是互相没有拆穿的友好共识？

    真正的答案只怕要有缘再见才能揭晓。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赵阳拖沓的脚步声。

    他的任务就是检查这间监控失灵的房间有什么异样。他一眼看了没什么问题，也得到了之前在这个房间呆过的“小护士”的佐证，但是他仍然要按部就班的巡视一遍，这是规矩，也是总控室的要求。

    胸前就是摄像头，画面直连安保总控室，他不得不按章办事，仔仔细细将这间药剂室搜一遍。

    不过这不妨碍他抱怨。

    “真没发现什么异常，刚刚队长你不也看到了吗，连小关护士都说没事。”

    “再仔细检查一下，好几个房间的监控都坏了，哪有这么巧的事。院长那边还让找人呢，监控都坏了找个屁。‘”耳麦里传出总控室的怒吼。

    “是是是。”他连忙答应下来。

    耳麦里沉寂下来，他断掉链接，仗着摄像头看不见咒骂了几句：

    “就知道支使我干这些脏活累活，不是进化者就没有人权吗。”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脚不停的在房间里翻找，但是看的出来这份工作他做的有形无心，两次从盛放小护士的医疗舱旁经过，都没有想到要看一眼里面躺着的人。

    赵阳刚刚上岗，是整个安保队最新的队员。

    一个月前他刚刚高中毕业，成绩不好，没有考上很好的大学。听说给科洛打工有免费注射基因改造剂的福利，父母托了各种门路的关系，使尽浑身解数将他送进了本市的科洛安保队。

    这是一份踏板，在现如今的联邦，只要你是进化者，大把的高薪工作等着你。

    相比之下，即便是考上好大学，大学学费昂贵，毕了业也不能很快赚钱养活自己。

    所以他二话没说就来科洛打工了。只是没想到来了一个月杂活干了不少，却愣是连基因改造剂的瓶子都没摸着。

    这已经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巡查监控失灵的房间了，接连巡了好几间房，他也疲了。明明总控室还有好几个闲人，队长就是不用，就因为他不是进化者，又是新人，安保队有各种杂活总是第一个派他出动。

    而安保队最厉害的两个进化者，队长铁手和副队长封言，平时很少干活，直接受院长调遣，只要在有需要的时候出出任务就好了。

    来了短短十几天，他就深刻体会到了普通人和进化者之间的巨大鸿沟。

    越是这样，他成为进化者的渴望越发浓烈。

    他打听过几次，科洛确实会安排安保队队员注射药剂改造进化。但是级别待遇却不一而同。工作年限短的，只有普通的体质增强剂，工作年限长的，才有基因改造剂。至于年限长是多长，没有人知道，因为钟瑰市安保队的所有进化者，都是先成为了进化者以后，才被科洛招揽。

    要再等多少年才能摆脱低人一等的命运，赵阳不甘心。

    从带密码的药剂柜旁边经过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脚步停留。

    基因改造剂长什么模样，他其实不知道，但是在这个研发中心呆了十几天，他也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越是昂贵的药剂越难弄到手。整个大楼最宝贝的几个柜子，一个是院长的保险柜，剩下的都属这间诊疗室的几个密码药柜。

    院长的保险柜他是不敢去开的，但是眼下机会难得，撬开这个密码柜，然后把责任推到“入侵者”身上，自己或许可以完美脱身。

    赵阳被自己的大胆想法震得耳道轰鸣，他蹲在密码柜前，双手战栗，理智与欲望不断博弈。

    科洛的研发中心遍布联邦各地，钟瑰市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分站。杜立恒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作威作福久了，心思根本不在日常管理上，不少员工都悄悄拿药出去倒卖。他的想法也算是一脉相承。

    即便这几个密码药柜里不是基因改造剂，价值也一定不菲。

    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为了保险起见，赵阳决定拉一个共犯。

    他捂住胸前的摄像头，打开耳麦，猛咳几声：“队长，我刚发现，这个屋里的密码药柜被破坏了，里面好像丢东西了。”

    说完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错过耳麦那边的任何动静。

    耳麦那边沉默了一会，拖长声调说：“真少了？”

    赵阳小心措辞：“这不是还没检查吗，好像少了，也好像……没少？”

    耳麦中传来一声轻声哼笑：“那你好好检查，回头把损失报给我。”

    耳麦挂断，赵阳深深呼出一口气，兴奋的嘴角难以抑制。他认为自己与队长达成了共识。

    他拆下胸前的摄像头，和耳麦一起扔到地上，脚踩上去用力碾碎。摄像头和耳麦都是安保身上的眼睛，记录下来的影像和声音都会成为指向他的证据。

    他自认为谨慎的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双手发颤地举起枪，对准密码锁，准备崩开柜门。

    房间的角落处响起了细微的拉紧弓弦的声音，然而他高度紧张与兴奋，丝毫没有发觉。

    赵阳深呼吸，努力平静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克制双手的抖动。他想他最好一击成功，防止枪声引来多余的人，破坏他的计划。

    想到这里他冷静下来，瞄准锁芯，正欲开枪。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后，箭头穿过他的右大臂，巨大的冲击下，他仰面倒地，连箭带人一起扎到了地板上。

    水绳迅速缠紧他的喉咙，尽管疼痛彻骨，他无法出声。

    方凌跳下来，捡起被他一撒手摔到角落里的枪，走到他面前，语气冷漠：“你不知道这个密码柜自带报警系统吗？”

    赵阳无法回答，他痛苦地泪水四洒，还要顾及受伤的右臂，控制着挣扎的幅度。

    方凌继续说：“报警系统会在科洛总部留下记录，不然你的队长为什么不自己做呢？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这个密码柜破开以后，他会上来抓你一个现行。“

    水绳没有松开，赵阳没有获准说话。

    方凌没有要跟赵阳商量的意思，说完就转身提枪对准密码柜门连开几枪。

    开枪之前她想：“这次再有人拦我就不礼貌了。”

    安保总控室中，警报声忽然响起。不等屋中其他人看清，铁手眼疾手快关掉警报，他若无其事的嘱咐几声便离开总控室，快步上楼去。

    他是队长，封言是副队长，平时除了偶尔巡巡房，基本没有什么工作，毕竟进化者是金字招牌，没有几个不长眼的会跑到科洛来班门弄斧。

    原本以为今天也会是平常的一天，竟然还真有不长眼的惹院长生气。

    铁手没有见证第一冲突现场，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买药买着买着跟院长干起来了呢，干起来就算了，一个自然人竟然还能捅院长一箭全身而退。

    他被院长叫进办公室时，院长捂着伤口，鲜血横流的样子至今仍在他脑中闪现。

    院长盛怒之下，他和封言只能小心伴君。

    他和封言两个人跟着院长上下搜了几层楼一无所获，院长自己气冲冲地大门一甩回了办公室。他和封言却被要求把那个人找出来。看起来简单的一件事，真正做起来却举步维艰，没有踪迹的画面，接连爆掉的监控，根本连个人影子都摸不到。

    他心情烦躁，不是因为自己治下的安保漏洞，而是为了几个进化者竟然被一个自然人耍的团团转。

    在这个关口上，赵阳竟然自己撞了上来。他不自觉地把情绪转移到同样是自然人的赵阳身上。一个自然人竟然想着玩这种小聪明，还想和进化者合伙偷药？

    如果有这种好处，他一个进化者独吞岂不更好，凭什么和一个低贱的自然人共享。

    他脚步飞快，很快来到药剂室门口。他有几乎所有房间的开门权限，手环一刷，不用输密码，密码门应声而开。

    他猛的推开门，门“嘭”的一声碰到墙上。

    伴随着巨大的碰撞声，一颗子弹洞穿了铁手的右眼。

    碰撞声与开枪声交迭，无人发现这声枪响。

    方凌飞快跳出掩身的医疗舱，在铁手倒地之前将他的尸体拖进来。辜洛雨则配合着放出水流将所有的血迹带走。大门反弹，一切被关了在门内。

    这不是方凌第一次杀人，她下手毫不手软，也毫无心理负担。从小在乱象丛生的旧城区长大，早已习惯了这种“狭路相逢、暴力争先”的生存逻辑。她要密码药柜里的药剂，赵阳和铁手也要，那么她只好勇于亮剑。

    在下手之前，她只有一个顾虑，他是不是游戏系统所说的“同类”。

    她决定赌了，且赌赢了。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惩罚，他不是“同类”。

    甚至还有额外收获。

    铁手的尸体之上，一张卡牌凌空自旋，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你已解锁新的游戏规则：玩家可以通过猎杀进化者npc获取功能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