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方凌的反击已经彻底激怒了杜立恒。

    楼里是有监控的，他完全可以查了监控之后，确定方凌在什么方位，定向定点地去解决。

    他非要大摇大摆，把自己架在了一个聚光灯下，让所有人被迫成为观众，观赏他盛大的复仇演出。

    如果不把方凌当众杀死，势必难以收场。

    方凌只能先下手为强。

    这无疑是一种冒险的行径。或许由于得知身处游戏的虚幻感，或许是一如既往的赌徒心态，又或许是杜立恒的疯狂激化了她，淡化了她对于风险的感知，才促使她做出了这个疯狂的决定。

    这样做并不是毫无收益。

    冥冥之中，科洛就像是一个必修的副本。她要进化，就必须与科洛打交道，而现在杜立恒就像是科洛门口的一只疯犬，不解决了他，方凌寸步难行。

    大概厘清现状后，方凌问：“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辜洛宇。”

    “好，方凌。”

    她简要的自我介绍后，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要杀了杜立恒，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她作风如此粗暴直接，辜洛宇震惊地张大嘴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方凌继续说：“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不会为难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行动。”

    她研究了一下房间里的监控，走到监控死角以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折叠弓，双手随意一射，摄像头就炸毁失效。

    没有了碍事的电子眼，她快速地开始在药剂室里挑拣药剂，为一会的战斗做准备。

    辜洛宇像只生锈的玩具，失神地看着方凌忙上忙下。

    很快，方凌收拾完毕，又简单的整理下房间里的布置。

    她挪来一个椅子，站在上面将通风管道口的网格拆掉，然后把椅子挪回原处，原地一跃，双手扒住通风管道边缘，发力把身体带上去。

    身体全部进入通风管道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呆望着她的辜洛雨，什么也没说，合上了管道口的网格。

    辜洛宇的一生都很纯粹，家庭给予的指导左右了他的一生。他很乖很听话，父母让他做基因改造，他照做；进化状态不稳定，父母将他送进科洛治疗，他听从。在他的世界里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复杂的抉择。

    而这一刻，方凌，这个冷着一张脸，隐隐透着疯狂气质的女人，竟然邀请他一起杀人。

    杜立恒不是个好人，他当然知道，这所研发中心里没有一个好人，所以他才会拼命阻拦每一个进科洛做基因改造的人。

    但是他从没想过靠杀人来解决问题。杀人不在他的字典里。

    他的思维停滞了。

    直到他和方凌中间的视野被网格阻隔。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水状的身体自动流过网格，重新化形和方凌站到了一起。

    在暗无天光的通风管道里，方凌的眼睛亮的出奇，有种吸引灵魂的魔力。

    她静静地等着辜洛宇开口。

    辜洛宇有些踌躇：“我……不想杀人。”

    方凌微笑着笃定道：“可以，绝不用你杀人。”

    辜洛宇松了口气，也坚定起来：“好，那我和你一起。”

    她们沿着通风管道一路爬到了走廊的通风口，这时杜立恒已经修复了伤口，正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安保气冲冲的下到二楼，开始一间一间的搜查。

    声势巨大的踹门声震天动地，方凌趴在管道口感受到墙壁都在抖动，她小心翼翼的控制呼吸，避免气流的微弱变化引起杜立恒的注意。

    当他走到那一扇门前时，方凌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杜立恒压根没把一个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人当回事，在他的设想中，总有一扇门踹开之后，后面藏着一个早已被他镇吓的怂包。

    他接连不断的踹开不同的门，一直没有找到方凌，就越发笃定她因为惊惧不安而藏匿颇深。

    原本怒火中烧的他，因为这番揣测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踹门踹到最后，甚至演变成表演，他一边表演盛怒的复仇者，一边兴奋地幻想，方凌不知道躲在哪里被撼动楼宇的踹门声吓得屁股尿流。

    兴奋燃烧了他的头脑，以至于当他踹开一扇门，门口一把利箭呼啸着冲他而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感知到气流的变化。

    直到利箭直逼面门，他才反应过来闪身躲避。

    飞箭不会转弯，它继续前进直刺向杜立恒身后的男安保的胸膛。

    “铛”的一声，箭头撞到坚硬的金属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方凌看的清清楚楚，杜立恒身后的那个安保，他胸口与箭相击的部分金属化了。箭没有扎进他的胸口，而是掉落在地上。

    这无疑又是一种超凡能力。方凌暗暗攥紧了双手。

    那把箭是离开药剂室之前，方凌利用一把□□布置的陷阱。

    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但是验证了她的两个想法。

    一是背后放冷箭很难杀死杜立恒。他的超凡能力与气流控制有关，射箭的过程带动气流波动，很容易被他察觉。

    二是这所研究中心里，进化者为数不少。

    严格来说，方凌从来没有经受过系统的对战训练，她所具备的战斗素养，有的是在武术馆这样的场所打工时偷师而来，有的是从小和旧城区的好战分子打架积累的野路子。

    和这些进化者相比，是小巫见大巫，胜率只会低不会高。

    她悄无声息沿着通风管道退场，告诫自己绝不能与这些进化者短兵相接。

    杜立恒站在药剂室门口，右手抬起，那把差点射伤他的□□凌空送到他手中。

    他嫌弃的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确定这是一把毫不值钱的冷兵器后，手掌平斜，□□从他的手上滑落，“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安保男很快检查完这个房间，上前回报：“没有人。”

    杜立恒闻言，没有继续赶场，而是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癫狂的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而具有穿透力，对于现场五感灵敏的进化者来说无异于酷刑。但是安保男不敢表现出自己的不适，只是低着头藏起自己皱着的眉头。而安保女的头脸被兜帽严严实实的遮住，宽大的帽子下，表情动作都难以捉摸。

    笑声止息，杜立恒晃动两下脑袋，颈骨弹响。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样盲目的排查徒劳无效，歪头对他身后不动如山的女安保说：“把这栋大楼给我封起来，我要让她无处可逃。”

    女安保沉默的依照杜立恒的命令施展超凡能力，一道淡紫色的屏障在研发中心的大楼外升起，四面八方向楼顶上空融合，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把大楼包裹了起来。

    方凌正沿着通风管道爬楼，一间一间的排查。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寻找基因改造剂。

    这里面的房间主要有三种用途，药剂室，办公室，医疗实验室。

    药剂室又分低阶药剂室和高阶药剂室，低阶药剂室的门不带密码，之前取用细胞修复剂的房间就属此类；高阶药剂室的门带有虹膜锁，每次进门取药都会留下记录。

    为了节省时间，她从通风口探看一眼，看到密码门确认这是高阶的药剂室后再下手。

    她从通风管道进入，谨慎地将网格移开后，在监控盲区一箭毁掉摄像头，绕开密码门的封锁，在辜洛宇牌升降梯的辅助下，悄无声息落地。

    高阶药剂室的药柜都有自动感应系统，药物的取用和更新都会被记录下来，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她与药柜保持着一定距离，视线飞快扫过，只凭目视寻找基因改造剂。

    但是排查了一整个高阶的药剂室后，丝毫不见基因改造剂的踪影。

    她意识到这种找法是有问题的，基因改造剂弥足珍贵，安保手段必然更高一级，这种自动记录取用的药柜，只防君子不防小人，并不适合值得为之亡命的基因改造剂。她于是果断改变策略，转而寻找带有加密装置的药柜。

    带着这样的目标，她一路摸排到了五楼。终于找到了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房间。

    这是一个医疗混合间，墙边竖立着高低不同的药柜，中央摆着一排医疗舱。

    药柜中夹杂着好几个较低矮的款式，且门上带密码。从柜门的玻璃看进去，都是一些方才从未见过的药剂，甚至一些药剂瓶上的标识方凌根本看不懂。

    这根本就没办法分辨哪是基因改造剂，甚至都不能确定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基因改造剂。

    她问辜洛宇：“你知道基因改造剂长什么样子吗？”

    辜洛宇摇头。

    是了，他都没注射过基因改造剂，又怎么知道长什么样子呢。

    时间并不充裕，方凌非常清楚，杜立恒不会留给他们这么多时间。

    她在这个房间里四处走动，想要寻找蛛丝马迹来为她指明方向。

    在她从一个医疗舱附近经过时，光屏在医疗舱上方自动弹出。

    方凌这才注意到，这个医疗舱里是有人的，他一动不动，甚至连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看起来像是进入了深度沉睡。

    但是他的手脚和脖颈却都被束缚带牢牢的固定在医疗舱的底部。

    方凌翻动着医疗舱上光屏，上面显示着他的个人状况。

    没有姓名，只有一个代号：实验体173号。除此之外还有年龄体重身高等基础的身体数据。

    方凌重点浏览了他的用药记录。

    记录上显示，二十分钟前，他刚刚被注射了基因改造剂。

    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则非常怪异，在注射基因改造剂之前，他还有大量镇定药物的用药记录。

    结合他“实验体173”的代号，方凌不禁怀疑，科洛是在用这些因为注射基因改造剂而卖身的人做人体试验。

    如果猜想为真，无疑杜立恒提供的两个选项都是地狱之路。

    自基因改造剂问世以来，人类似乎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肉身成神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觉醒超凡能力成进化者，进化者本人可以提升个人价值甚至跨越阶级，对于联邦政府则可以壮大暴力机关，一时间竟成为整个联邦的共识。

    然而这条路却充满荆棘，没有大量的金钱护航，稍有不慎就会坠落深渊。

    不过这并没有劝退方凌，她已经找到了为她指明方向的蛛丝马迹。

    在医疗舱的投药口上插着一支药剂，药剂瓶已经空了，包装上充斥读不懂的标识。

    但是根据用药记录，最后的这支药剂就是基因改造剂。

    她将医疗舱投药口上的基因改造剂外观与密码药柜里的反复比对，终于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药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