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最后几天总是格外短暂的，开学的日子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顾之和鹿念两个人背着书包走在去上学的路上，鹿念没怎么说话，顾之也配合地沉默。
是紧张吗，鹿念问自己。
可能有一些吧，睡不着的夜晚里也乱七八糟地一遍遍思考过这一天可能出现的场景。她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男孩子。
所以当时他转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去报道吗？
那个时候他又在想点什么呢？
鹿念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脑子就会控制不住地什么都会想上一点，但她依旧觉得这种好奇心有点不合时宜，方向也过于奇怪了一些。于是她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开始回忆一些这段时间看过的杂书里面的内容。
初中的校园并不大，塑胶操场，两三栋教学楼，还有开会以及教务处所在的办公楼。走进校门，最显眼的就是门口的公告栏，上面还贴着今年中考的喜报，回过身几乎就能看完学校内所有的布局。操场旁的行道旁种满了高大的落叶树，鹿念对于树的品种不太熟悉，只能分辨出和北方常种的白杨树不太一样。
“所以再往上一层楼就是三年级了。” 初二、初三正好在同一栋教学楼。顾之走到二楼转角，回头对鹿念说到，“你在几班？”
“一班。”鹿念回忆了一下说道，“但我不应该先去老师办公室一趟吗？”
一班啊，学校每个年级都有八个班，虽然没有使用类似重点班之类的称呼，但数字越小的班级越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啊，是的。”顾之翻了翻自己有点久远了的记忆，“一班在最上面，四楼，老师的办公室就在边上。”
“好的，”鹿念笑了笑，“那我上去了。”
“那一会儿我在校门口等你回家。”
“好呀。”鹿念愣了一下，一种古怪的感觉暂时压过了大脑里繁杂的思绪，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一会儿见。”
她冲顾之挥挥手，独自踏上了往三楼的台阶，脚步却明显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开学的第一天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久别未见的小伙伴们凑在一起聊天，分享一些假期里面的旅行经历或者有趣的见闻，教室里吵闹的声音总能传出很远，当然还有许多希望抓紧最后一刻希望逆天改命、抄完暑假作业的朋友。
“顾哥救命！”
顾之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和前后桌的同学打招呼，舒腾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口传了过来。
顾之头都没抬，娴熟地从书包里掏出了暑假作业，扔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即就感到身旁一个人影蹿过，随着一阵叮叮咣咣挪动桌椅的声音，舒腾已经开始争分夺秒地奋笔疾书。
“所以你怎么不昨天来拿作业啊，今天能来得及吗？”顾之有点不解，有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持，怎么还写不完暑假作业呢。
“昨天还在放假啊，”舒腾振振有词，“哪有正经人假期写作业的啊？”
“作业你还抄不抄？”
“抄，哥我错了。”
和周围的朋友们聊着天，顾之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偏移，所以鹿念现在在做什么呢。
鹿念正在被老师拎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一班开学的气氛与其他班级也没什么两样，鹿念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来的时候，底下大家聊天的声音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安静下来，然后班里五十多个学生的目光都好奇地投向了站在讲台上的鹿念。
在简短地交代了一些新学期领书之类的注意事项之后，台上的女老师转向了鹿念，“今天起我们班就要多一名新同学了，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鹿念，”台上的女孩子个子高挑，笑容中带着北境特有的利落干脆，“逐鹿的鹿，思念的念，来自北省，请大家多多关照。”
逐鹿的鹿啊，沈秋看了鹿念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翻着刚刚新领到的课本。
“鹿念你先坐唐锦边上吧。”顶着泡面卷的女老师环顾了一圈，给鹿念指了个位置。其实也没什么认错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圆脸的姑娘身边有一个空位，看着鹿念的目光转过来，她友好地冲鹿念笑了笑。座位大概在教室中间偏后的位置，也比较适合鹿念的身高。
鹿念刚刚坐定，班任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宣布目前最重要的消息了，初三特有的开学摸底考试，还要全年级排名，大概是为了让最后一年的学生们快速脱离假期状态的必备法宝。
大部分的同学看起来都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有小部分人真情实感地苦了脸。
开学的第一天本来也没太多要做的事情，简明扼要地介绍完需要做的事情，班任就宣布放学，让同学们开始布置考场，行事风格充满了让鹿念舒适的雷厉风行。
学期还未开始，大家也没太多需要收拾的，只需要把桌椅摆成单人单桌就好。唐锦站起来开始安排大家做事的时候鹿念才知道原来她是班长，声音明快，条理清晰，一看就很有经验。
挪完了桌椅，她还单独跟鹿念讲了一下考场的位置。学校正常的考号一般不是随机，而是按上一次考试的排名，大部分一班的同学都会在一班，但鹿念由于没有上一次成绩要去八班。
“八班就在三楼的另一侧，每个人的考号都会贴在黑板上。”唐锦笑起来眼睛眯着，很和气的样子。
“谢谢班长啦，我明早找一下就好了。”鹿念也笑了，“考完后天见。”
“啊，哥哥久等啦。”大概是因为布置考场的缘故，鹿念到门口的时候，顾之看起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这句话说出来鹿念也有点恍惚，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的确顾之等她的次数也不少了。
走出校门口的时候，鹿念看了看校门口一圈小吃摊，意外地看到了一款眼熟的小吃，“这不是哥哥那次买的那个——”
顾之扭头去看她指的东西，“啊，蒸梨糕吗？吃起来还习惯吗？”
“嗯，很喜欢。所以是叫蒸梨糕啊。”
“那要再买一些吗？”
“不要了不要了，今晚不是林爷爷和唐奶奶要回来？”鹿念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还是留着点肚子。”
顾之不明所以，鹿念看着他茫然的神情，不自觉地又回忆起上次吃撑的感觉，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多想无益，于是果断地岔开了话题，“所以初三开学都是要考试的吗？”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你也要参加吗？”
“当然啊。”鹿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其他年级不用考吗？”
“当然不用啊。”顾之的成绩大概在年级里算是不好不坏，会按时完成课业，但也的确不是成绩特别拔尖的那种学生，对考试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真可惜啊。”鹿念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顾之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接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隐约的不祥预感。
这种不详的预感成真应该是在校门口的告示栏看榜的时候。
“诶，顾哥你怎么在这儿看初三的榜？”舒腾路过的时候本以为自己看错了，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哦，你上次说的那个小骗子是初三的是吧？”
小骗子。
这个称呼说出来顾之恍然觉得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虽然贴切，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让他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她叫鹿念。”
“哦，”舒腾根本没察觉出来他语气里的莫名其妙，“所以她在哪儿呢？”说着一边按照自己平日的习惯，从排名的最后开始往前找。
顾之无奈地看着他目光转动的方向，往另一边示意道，“在这儿呢。”
舒腾回头，鲜红的布告上黑色的名字。
沈秋 741
鹿念 732
唐锦 715
“我去，”舒腾情不自禁的地吐出一个语气词，“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甚至没有达到这个数目一半的成绩，不由得悲从中来。不过随即他想到自己多半不是最惨的人，不由得又有点高兴。
“嘿嘿，顾哥，你保重啊。”他坏笑着搭上了顾之的肩膀。
顾之明白他什么意思是在晚上的时候。
学业和考试在长辈眼中总是大事，唐奶奶吃饭的时候就问了一句，“念念这次考得怎么样？”
“考了第二。”鹿念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笑着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顾之觉得她的动作有点紧张。
“哟，真不错啊。”唐奶奶明显有点惊讶。
鹿念好像也有点惊讶，所以不问她哪里没考好吗，“还可以，跟第一差九分。”
“是全年级吗？”连林爷爷都接了一句。
“啊，是的，全年级。”鹿念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念念真厉害啊。”唐奶奶笑眯眯地夸道，顺便给鹿念半天没下去多少的饭碗里又夹了些菜。
于是鹿念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僵住了。
榜上只会写下一个模糊的总分，当然每个学生还会有包含七科成绩的完整成绩单，还要带回家给家长签字。
林爷爷戴上老花镜，端详了一会儿成绩单，“念念外语是满分啊。”
“啊，这次题不难啦。”鹿念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长辈这种发自内心的夸奖更让她觉得手足无措。
手足无措的显然也不止她一个。
顾之从小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别人家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虽然家里和他自己一直对成绩也没有过分在意，但还是会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他和鹿念分享一下此时的感受的话，可能会引发后者在饭量方面的深刻共鸣。
随即两个人就变得更手足无措了，因为林爷爷自然而然地继续说道，“那念念有空多给小顾补补课吧，这孩子外语成绩一直不高。”
“啊，好啊。”鹿念愣了一下回答道。
回到卧室，鹿念把自己摔进床上，盯着成绩单。
第二啊。
沈秋。
鹿念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所以怎么会有人数学和物理都能满分呢？虽然这几天等成绩的时候就听说过沈秋的名字，或者说听说过“秋神”这种名号，两个人还处于没打过招呼的状态，但是真正看到成绩的时候还是会有点震撼。
津市中考，除体育外满分760分，也就是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历史、政治这七科里面，要达到710 每科扣分不能超过8分，730不能超过5分，740的余量就只有3分。
理科本来就是拉分的项目，津市和北省在物理上的教学进度也不太一样，答卷子的时候鹿念就觉得事情不妙。果然出成绩的时候物理的扣分远超预期，再加上数学本来就不是鹿念的强项，所以就算语文英语这些科目高了一些也于事无补。
难受吗？倒也说不上。
明天讲试卷再说。
不过是第一次考试而已，但大概还是会有些不开心吧。
鹿念翻了个身，给糕糕发了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