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推开红檀木雕鸟兽花虫的镂空大门,褚云姝扶着站立不稳的孟寒雁进房休息。

    “云姝,你不必管我,布阵更为紧要。”

    原本珠圆玉润的孟寒雁因踩到散落的尸块被感染,整个人几乎瘦脱了相,面色惨白,像是下一刻就要倒地不醒。灵动的双眼被连日痛苦折磨得失去光彩,周身充斥着萎靡不振的气息,被紫粉色蝴蝶单衣包裹的身子摇摇欲坠。

    褚云姝面露忧愁,轻声叹息,扶着她躺上床又盖好锦被后,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更漏,方不紧不慢地安抚她,

    “还有时间,我先为你调理一番,再去也不迟。”

    她放下绣着玉兰花的淡色床幔,吹灭灯烛,又关上门窗,信步走到孟寒雁跟前,双手掐诀,点点白光在空中飞舞,排成八卦样式后,整齐划一地落下。

    “......嗯哼”

    纵使已感受过好多次,孟寒雁依旧对身体里的痛疼无所适从,那些黑烟自她脚底往上爬,虽然被及时阻断,可也覆盖了她大半身子。

    她有时会觉得那不是黑烟而是细小的虫子,要不然怎会在痛苦之时伴随着钻心的瘙痒。

    她双手死死地攥住锦衾,力道大得能将被子撕碎,褚云姝不忍心看她如此煎熬,改变手势,使了个昏睡诀强行让她入睡忘记苦楚。

    接着,她继续施法与那些黑烟斗争,她无法逼出黑烟,但是她修行的功法——和光对付这种阴邪鬼祟之物最为合适。

    和光,取和光同尘之意,欲修此法,需从修行之初开始,运行百日不断方算入门,一旦精通此法,则邪祟不侵,百厄俱退。

    褚云姝离精通还有不远距离,不过用来应付这黑烟已经足够,要不是时间仓促,她大概率是能净化一部分黑烟,只可惜光阴如梭,一刻不停。

    光芒渐熄,她转身,犹自不放心地在孟寒雁周围布好结界,这等危急时刻,也免不了有险恶用心之人暗自加害。

    一切妥当后,她放轻步子,极慢地推开红檀木门,轻轻阖上,淡定离去。

    玄武九宫阵,以九宫为基,玄武镇之,合乎八卦之道,外显四象神力。

    然四象神兽踪迹难寻,只好以人替之,代为镇阵,今次,李泽远为主阵人,徐逸之护法,而褚云姝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埋下八方信物。

    右弼星位的金钵被撤下换成鸿蒙紫气加持的金丝楠木钵,剩下的八个方位则分别以桃花笺、艾草符、碧玉玺、绿玳瑁、人鱼烛、金腰带、判官笔以及玉如意。

    这八种东西都很好寻得,难的是在同一时刻埋下,主要还是人手不足的原因,府里用灵力无恶念的人太少,还是李泽远提议以傀儡符为引,制造傀儡代替修士。

    普通的傀儡符至多只能制造三个傀儡,经李泽远改造后,上限提高,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更加苛刻。

    褚云姝需要摒弃杂念,将神识分割,等埋下信物后,才可唤回神识。

    黄底黑字的傀儡符被夹在指尖,心念一动,傀儡符自行消逝,褚云姝闭目凝神,嘴里念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傀儡符燃尽的那一刻,褚云姝维持着盘腿的姿势一动不动,若不是唇边隐有呢喃声溢出,就与陶瓷无异。

    棠梨院,象征傀儡位置的八个小点逐渐靠近八方,李泽远左手并起两指,眸光一厉,一道血痕浮现,他将手平放在眼前,倏尔划过。

    闭眼又睁眼后,眼中神采大相径庭,瞳仁泛起威严庄重的金色,时间的久远厚重一览无遗。

    “镇!”

    徐逸之直起身子,浑身紧绷,他听着那深邃苍劲的声音,敬畏感油然而生,眼都不眨地看着中心位置的阵法。

    随着“镇”字余音落下,八个光点都停在各自位置上。

    三道白光和着其余五道其他颜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被结界笼罩的城主府上空变作色彩的海洋,中心位置随之升起紫光。

    九道光芒在中央汇聚,浓郁的颜色开始混合,随着月华照耀,玄武的模样随之浮现,就在玄武要补齐最后一足时,东南方的白光突然消失。

    在凝滞一刻后,刺目的光芒迸裂,宛如流星般下坠,玄武法相消失,藏在地底的黑烟翻涌不息,罩住棠梨院的结界轰然破碎。

    金丝楠木钵悄然开裂,细小的木屑不断从裂缝里流出,李泽远眼里的金色无影无踪,反而异样的血色开始蔓延。

    他闷哼一声,看着天空中四散的光芒和脚底下被黑烟吞噬的大阵,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前方的土地。

    徐逸之飞速来到他身旁,搀着他的胳膊,将补充灵力气血的丹药塞进他口中。

    好半天,李泽远才缓过神来,他紧握拳头,用力捶地,满目不甘,“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不死心地继续欲要请玄武,可手势刚起,自东南方刮来的邪风迎面袭来,他收手,任凭手指处的伤口扩大,大口喘气。

    忽然,李泽远惊起,神情焦急,“云姝,云姝那里绝对出问题了,你快去......”

    推衍过多次的玄武九宫阵本身没有任何瑕疵,作为信物的八方法器和主阵的金丝楠木钵也再三检查过。

    日夜不停地勾画五天的小阵法也绝不可能平白出问题,府中仆役尽皆被药倒,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东南方动手脚了,那分出神识安置信物的褚云姝必然受创,身处险地。

    剑光一亮,徐逸之御剑飞去,只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再不见踪迹。

    酉时三刻,伙房做好饭菜,忙活了一天的侍女、仆人都去用饭,只有江篱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里睡下。

    半个时辰后,吃完饭的下人门忽觉困倦,头脑一昏,就倒在桌子上,一身白衣手持利剑的沈妙姿清点过人数,发现只少一人时,唇边勾起一抹笑,像是暗夜里绽放的死亡之花。

    她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找了棵树靠着树根坐下,等到戌时,沈妙姿起身拍打灰尘,堂而皇之地绕过棠梨院,转而进入受伤的廖长风暂居的院落。

    同棠梨院一般,浮平院正中央也栽着一棵桂树,只不过,这株桂树年岁尚短,不足二十年树龄,原本这才是沈妙姿的院子。

    她母亲酷爱桂花,跟沈天骄恩爱时,曾种下桂树林。

    诞下沈妙姿后,因她唤灵失败,与凡人无异,其母失望离去,自此不复归,而为纪念她出生而种下的桂树彻底无人在意。

    为避免沈妙姿睹物思人,沈天骄狠下心来砍去了所有的桂树,唯独留下浮平院和棠梨院的那棵。

    沈妙姿是在七岁那年搬到棠梨院的,是她听到侍女嚼舌说那是她娘亲住过的地方,因而不管不顾搬了过去,住了整整十二年。

    即使已经有十二年没再来过这里,沈妙姿依旧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深夜无眠的廖长风。

    一进门,她就扑到廖长风肩头,耸动着鼻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低语,“廖郎,你身子可好些了,都怪我这几日繁忙,竟不得空来看你......”

    廖长风不敢置信,“我还以为连你也看不起我......”

    他如今与残废无异,自觉配不上沈妙姿,准备了却残生时,沈妙姿却突然来看他,这叫他怎么不意外。

    “我怎会看不起廖郎,要不是廖郎,我此生都不会懂情爱的滋味。都是这几日那些人硬要寻根探底,我是寝食难安,不敢有一丝懈怠,这才疏忽了,未曾探望你。”

    说完,似是再也忍不住害怕,沈妙姿伏在他肩头抽泣,“廖郎......你说,我到底要如何啊......我不过是想要同常人一样,为何那么艰难!”

    廖长风身姿僵硬,慢慢地回抱着沈妙姿,拍着他的背,坚定地说:“在我心里,常人远不及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妙姿无情打断,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安慰,她要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

    她挣脱廖长风热情的怀抱,拭去泪水,“廖郎,你说的爱我难道都是假的吗?你既然爱我,为何不肯助我,为何要看我这样低三下四地求你!”

    “没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廖长风激动地摇头,站起身子想要去触碰沈妙姿,被沈妙姿避开,“妙姿,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我现在真的帮不了你啊!”

    “我为了见你,先是被人暗伤,后又被迫服下毒药,早就命在旦夕,纵然有心,时也无力啊!”

    沈妙姿早知这些,不耐烦听他再说一遍,不悦地强调道:“你若真的爱我,那就用性命证明给我看,空口白话我是不会轻信的!”

    廖长风也慌了,满脑子都是沈妙姿伤心欲绝的神色,只觉自己的命着实比不上他们之间的爱,他一咬牙,“好,妙姿,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族中的秘法就是以血液为祭催动秽气滋生,你附耳来,我告诉你。”

    “......”

    推开房门,沈妙姿摇晃手里的血色玉瓶,情不自禁发笑,终于、终于还是让她拿到了,现在,一人垂危,两人被反噬,不足为惧。剩下一个剑修,就交给父亲解决,最后还可以当作祭品,也用不着损伤父女情谊,她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大笑离去,夙愿得偿的喜悦在骨子里流动,她迫切想要找人分享。

    大开的房门内,血腥味遥遥传出,廖长风歪着头躺在地上,脸上是满足的笑,身下还流着血,汩汩不绝......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