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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碧落乡坐落于西南边陲的深山之中,冈峦回绕,松柏森映。

    午后日头还烈,几个弟子站在演武场上,一招一式地劈木头人。

    沈云庭悬坐在树梢,手里抓着两枚发酸的青果。

    薛怀矜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鬼市今夜还要开,各方人马云集,山脚下热闹得不得了。你不去看看?”

    沈云庭倚在树枝上,她五官浓烈,肤如玉雪,自顾自地将青果的厚皮削了,然后将手中薄刃翻转过来,并不做声。

    薛怀矜抬手从树上摘了粒果子,搓掉外表的绒毛,咬上一口,酸得龇牙咧嘴。

    “你舌头烂掉了吗?”薛怀矜将果子咽下去,“这果子可真够酸的。”

    “你的酸,我的不酸。”

    沈云庭将果子送进嘴里,好心施舍薛怀矜半个。

    甜的,吃下去口齿生津。

    薛怀矜在她身边坐下,只听见演武场上吵吵嚷嚷,都是童言稚语,他倾身过去,看了看群树环绕的练武场。

    “都别练了,歇着吧。”

    弟子们得了命令,麻溜儿地躲进树荫底下。

    薛怀矜好奇:“他们这一招一式地练着,日日不懈怠,怎么半分长进都没有?”

    匕首在掌心翻飞,沈云庭收刀入鞘,垂眸扫向那一排小娃娃:“没有灵气,自然无用。”

    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肩上,袍摆上零星落着几片树叶,其间夹杂着几朵小小黄花。炽热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出金色的光斑。

    “赫日流金树影斜 ,实在是个睡觉的好天儿。”少女双目阖着,说要打盹,“不如叫他们早日散学好了,敞开了玩。”

    “灵气……自你以后,大周再没有出过朱雀传人了。哪儿来的灵气?”

    沈云庭嗯了一声,认同了他的话,她说:“北蒙和南亭,彼此彼此。”

    薛怀矜飞掷一片落叶过去:“我师门好着呢。”

    “是么?”沈云庭睁开一只眼睛,“北地世家门阀的蠢货都盘在北蒙山上不挪窝,十年百年地修着,不见得有半分进益,真当自己是千年王八成精了?”

    “哎哎,你对玄武大神不敬。”薛怀矜笑骂他,“玄武可不是王八。”

    “是是。不就是王八上边再添条蛇吗?你只管治我一个不敬神的罪名。”沈云庭翻身,“最好啊,让玄武大神来跟朱雀神理论理论,给它诊诊病。”

    “你们大周自己做的孽,还想我们替你收拾烂摊子,算盘打得太响了。”

    沈云庭哼笑一声,老神在在道:“那你不还是来了?”

    一个女弟子沿着树干攀上来,她双手抱着树枝,双脚前后一荡一荡的,闹出一连串动静,然后坐定不动了,屏住呼吸看沈云庭高挺的鼻梁。

    沈云庭被她的动静惊动了,仍闭着眼,出声问她:“我很好看吗?”

    女弟子也是个胆大的,见她醒了反而凑近了些。沈云庭只觉得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到她耳侧,呼出的气喷在耳廓上,惹得她发痒:“当然好看了,师姐是碧落乡上最漂亮的人物。”

    沈云庭高鼻深目,肤色如江南女人一般白腻,眼皮薄,透着淡青色。

    她闻言睁开眼,伸手去哈女弟子的痒痒,女弟子连连讨饶,一双眼笑得像月牙。

    新入学的弟子坐在林荫下,好奇地看着远处树上闹作一团的三人:“这位师姐我不曾见过,倒是个没架子的。不知该如何称呼啊?”

    入门早的弟子闻言撇撇嘴,只说:“那是沈云庭师姐。性情恣意,只要不触她的霉头,还算是个好相与的。”

    新弟子听闻她姓沈,思忖片刻后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莫不是沈君默先生的遗孤?”

    老弟子点点头,补充道:“她还是镇北侯的义女,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与我们不是同路人。敬重些总是好的。”

    新弟子心生羡慕:原来沈先生的后人是这等风姿。

    “站在她身边的是薛道长,薛怀矜。北蒙山来的仙人。”

    “他也是仙人?不是说朱雀只有一个后人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朱雀司南方,玄武司北方,薛道长是玄武座下的弟子。朱雀衰微,赤色渐弱,却不干玄武神脉的事情。”

    “原来如此。”

    沈云庭坐正了身子:“瞧,大师姐来了。”

    两个身量高挑的女人穿着短打走进来,背着手逡巡了一圈,眉头狠狠一皱:“都练完了吗?一个个躲在树荫底下偷懒,像什么样子!”

    “我叫他们歇着的,不行吗?”沈云庭眉眼间带着午后的惫懒,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见过二位师姐。”

    “这么点苦头都吃不得,练什么功,学什么武?”大师姐柳眉倒竖,厉声呵斥,“我说这群小崽子哪来的胆子,原来是有个行事恣意的师姐教坏了。”

    “比不得二位师姐了。躲在清凉亭里打盹儿舒服吗?”沈云庭将外袍披在肩头,“不如早来打个招呼,省得都要挨日头晒。”

    “还敢顶嘴,好厉害的小丫头。”大师姐从没遇上过呛人的硬茬,脸色都变了,“你师长就是这么教你的?”

    “瞧师姐说的,咱们碧落乡就这么几个人,你的师长不就是我的师长吗?”沈云庭嬉皮笑脸道,“师父怎么教你的,自然也怎么教我。”

    大师姐敛了怒容,口气却极冲:“我可不敢与沈姑娘当同门,镇北侯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功夫没见着,嘴皮子倒是了得。”

    沈云庭凶名在外,但她独门独户住着,平日里也没人见着这尊“煞神”。这下可热闹了。

    长而密的睫毛遮蔽了沈云庭眼里的光亮,使得她看上去阴郁深沉。她慢悠悠地束好自己的袖子,手背在身后,探出身去问候大师姐:“理亏了扯出镇北侯府来压我,师姐就只会搬旁人的名头来给自己争脸吗?”

    大师姐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问道:“怎么,你还想同我比试不成?”

    “只怕废物点心不敢答应。”沈云庭抽出一柄长刀,女子身形单薄,擅使刀剑的并不算多,使长刀的人更在少数,她的刀几乎比她半个人还高,刀出鞘“唰”地一响。

    大师姐只得承了这场比试,提剑上场:“好啊,我正想领教沈师妹的功夫。出招吧。”

    “师妹是晚辈,我让你一招。”

    “免了,我一招就可赢你。”

    沈云庭身子微侧,起手将刀平推而出,一刀直取面门。

    这一招出刀极快,大师姐侧身避过刀尖,提剑架开她的刀。沈云庭随即剑刃倒转,左手以刀鞘压住大师姐的剑背。

    她起身窜跃绕到大师姐身后,长刀绕圈挥舞,刀锋已经绞向大师姐背后空门。

    大师姐转身不及,剑背与刀尖相撞,发出“铮”地一声嗡鸣。这一刀气势万钧,大师姐只得松手放剑,避开这一招。

    刀尚未落地,沈云庭以足尖挑起那柄剑:“剑走轻灵,不似单刀那般笨重。师姐这么直来直去的,当自己是在打场上的木头人啊?”

    碧落乡的武功大多是用木头人练,能与人对战便已是上乘,大师姐脸颊气得通红,梗着脖子道:“再来!”

    沈云庭隔空抛出剑去,以刀背点地,懒洋洋地撑着:“那这第一招,算我胜吧。”

    第一招就逼人弃剑,这摆明了是下人面子。

    大师姐手腕被震得发麻,不情不愿地拱手一礼:“镇北侯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果真非同凡响。那这招如何?”

    大师姐偏锋侧进,挺剑刺向沈云庭的头颈,沈云庭以刀鞘格挡,手中一柄长刀已转攻为守,她步伐细碎,颇有舞蹈般的美感,叫人捉不住行迹。她趁着倒退的几步乘隙递出招数,铮地一声荡开大师姐的剑,猱身欺近大师姐身侧。

    一击劈斩,大师姐被逼得连退三步,生受了一刀:“你这是什么步法?”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沈云庭轻飘飘地翻转刀鞘,矮身在地微撑,右腿蹬出,横扫过大师姐的立足之地,“这套步法取自巫祝之舞。师姐,脚下全是空门啊。”

    大师姐收腿不及,几欲摔倒,手中剑朝着沈云庭右臂刺去。沈云庭以刀柄撞开剑身,右手挟住大师姐的胳膊。众人只见一道白影犹如电闪,转眼就大师姐手中的剑已经到了沈云庭手中。

    三局两胜,沈云庭懒洋洋地收回手,拱手交还武器:“多谢师姐赐教。”

    大师姐心气高傲,从没受过这种羞辱,接了剑站起来,忿忿道:“祭神的步法,镇北侯府就教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吗?”

    沈云庭收刀回鞘,她轻声说:“碧落乡上下哪个不是朱雀后人,祭神之舞怎么跳,师姐不知道了吗?”

    “南亭都封山了,哪儿来的……”

    “我活着一日,朱雀传承就还在。”沈云庭说。

    风止了,大树郁郁葱葱,落下来一片暗青色的阴影。

    “天这么热,不如早些散学吧。”

    沈云庭收刀入鞘,往台下行去。

    “哎——真没规矩。”大师姐话音没落,就听到小弟子们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你们笑什么?”

    几个弟子给大师姐指点,原来这比武台上的刀痕拼在一起看,是一只不伦不类的山鸡。

    “沈云庭你个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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