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长公主见靳鸯如此谦和有礼,心中不免更满意几分。她又将手伸向右侧,此时,靳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桌上一株绿梅蜿蜒伸展,也是指向那里。

    “予淮,你倒是稀客!赛阳,这是凛王殿下。”

    靳鸯本是按礼节半抬眼去看,可不知为什么心中已经有了隐隐预感,一瞧到那人宽阔的肩膀和冷峻的面容,便快速垂下眼眸,颔首行礼作罢。

    “姑姑的宴会,侄儿定来捧场。”陆予淮沉声说着,如此言语却没有半分谄媚的语气。

    长公主也朗然一笑,说:“这便是了,你身在北境也难得回来一趟,定要与大家多多走动。”

    “侄儿谨听教诲!”

    这话似乎对长公主而言很是受用,可她似乎立刻发现四殿下身旁还少了个人,便皱着眉头继续为靳鸯介绍。

    “这是我们的小十四殿下,玉之。”

    “姑姑!怎的唯独这样喊我?”玉之本坐在四殿下身侧,正抬头挺胸地等着轮到自己,被长公主这样故意一喊,他身子顿时都矮了半截。“您忘了,侄儿今年不小了,都16了。”

    “十四哥怎连这都听不懂?姑姑眼里您还是小孩呢!”

    还没等长公主说话,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便抢先道。

    靳鸯本还因刚刚那个人而紧张着,可未曾想这席间竟有如此大胆的女子,便忍不住瞧过去。

    只见十四殿下旁边坐着一个红衣的妙龄少女,肤色胜雪,娇俏可爱,满头珠翠甚至比自己还要夸张几分。还没等自己再多欣赏一会儿,便看到十四殿下深吸一口气,回嘴道:

    “我若是小孩,十五妹妹你还要小我两岁,那你可不是小小孩?”末了,玉之还觉得不够解气,冷哼道:“玉纨,你昨日不是问我,是梁国的公主美,还是你更美,我昨天没看着,所以没个比较。今日我见着了,妹妹聪慧,倒不必我多言。”

    “你!”

    玉纨不可置信地抬手指向他,没有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登时间,伴着大家伙抑不住的笑声,她的小圆脸红了个透,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姑姑!十四哥欺负我!”

    长公主虽然也是一脸头痛的模样,但嘴角也是止不住笑意。

    “臣妇都两年没有进国都了,今遭一来,瞧着十四殿下和我们公主还是一对小冤家。”席间,一个雍容的妇人一脸宠溺,遥遥对着长公主说着。

    长公主直摇头,笑道:“洛王妃该是在国都久住的,这两年你倒错过了不少精彩事情。饶是我这个闲散人也被迫时时要当包公,可这两个小鬼之间的案子,本宫是断也断不清楚啊!”

    听闻长公主都这么随意包容,大家笑得就更大声、更和善了。可始作俑者的两个人还不肯踩着台阶下来,两人虽靠着坐,但都偏着各自的方向,竟是根本不想看对方一眼。

    “赛阳,倒叫你看了笑话。”长公主拉过靳鸯,指向那两人。“这两个,皇上都宠得很,一个是心头肉,一个是掌上明珠,宠得每日还像个孩子,天天争执不休的,皇上都拿他们没办法。”

    “哪有,殿下和公主纯真可爱,赛阳倒十分羡慕!”

    靳鸯本是想再看那公主一眼,可微微侧头,却只看到那一抹玄色。他身边嬉嬉闹闹,可唯独他一人,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之外,留得他一个人,冷冰冰地坐在那里。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轻轻抬眼,那眼里的冷漠阴鸷让靳鸯瞬间避开了,他一个人的世界,她不敢再打扰他半分。

    他不会……真的认出她了吧?

    想到这里,靳鸯不禁脚底生寒。

    靳鸯以为介绍完皇亲贵胄便结束了,没想到,长公主虽没有再介绍他人,倒跟席间的人问候着。起先靳鸯还不以为意,微笑着等候,可一听到一个名字后,不禁将拳心握紧。

    “相集,近来你父亲身子可好?”

    靳鸯看到曹相集的位置正靠着十五公主,他身着藏蓝色锦袍,面庞甚为俊逸。细细瞧来,身为世子的他不光面容跟二公子曹相睿相差甚大,就连气度和风华都胜了不止一点半点。靳鸯甚至觉得,可能他与曹相睿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靳鸯没想着要曹家上下陪葬。可那曹相睿不过被鞭打二十下而已,如何叫她甘心?

    “回长公主的话,父亲虽有旧疾,但因天子恩待,每年都命宫中特意调制咳疾散,现今病情已十分稳定了。”

    靳鸯听着,不由想到那日在码头听袁勤伍所说的朝局。在众多异姓藩王中,寿王最为势大,如今看来这倒是实话。当日自己不顾体面抽打了曹相睿,加上梁国这边为了周全颜面,大燕也愿意严惩此事,两国便默契地闭口不谈了。

    燕国上下根本不知道,当然,对于寿王父子而言,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甚至,他们一家还颇受燕皇的倚重。

    靳鸯一直不是个好性子的人,这些时日倒也受了些磨砺,她倒能忍着些。只不过等到用午膳时,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心中有事,当长公主给她一一介绍菜色的时候,她竟尝不出什么好滋味。

    在梁国也不乏很多这样的宴席,说是用膳,也不过是品鉴和走过场。吃不饱是常事,靡费也很正常。

    大家用过膳后,女眷便先去往长公主府后院。已在府中住了两三日的靳鸯却一直没有空出来转转,才知道这里竟是这样大。

    皑皑白雪间,刻意清扫过的湖畔不算难行。沿岸垂柳上的叶子已然掉光,长长的枯黄柳条摇曳在风中,倒有些苍凉的风雅。而再往外走几步,大片大片的梅花盛放,颜色有好几种,倒叫人看不过来。而一面是几乎枯死的柳树,一面是勃然生机的梅花,交相对应之下倒别有一番风味。

    沿湖有四个亭子,为寻清静,长公主特意只安排了靳鸯与自己同坐。可她今日是主家,到底事务繁多,陪了靳鸯一会儿便从永心亭出去了。

    天寒地冻的,永心亭三面都下了厚厚的帏帐,独留面向湖中的一侧。此间炭火很足,靳鸯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快要结冰的湖面,看着红衣的姑娘在梅花间穿梭打闹,看着更远处的男人们围坐在一起,不知道是否在品酒论诗……

    “公主不喜欢梅花?”瑶琴给她端上来一杯热热的牛乳茶,靳鸯方才多少还是喝了两杯酒,此时看着倒有些不胜酒力。

    “说不上喜欢。”靳鸯只觉得手心暖了一些,许是这一会儿没有旁人在,她倒放松了不少。

    “梅花品格极好,凌寒独自开,越冷花越香……”瑶琴说着,看向公主面前的红梅,倒不理解她说的意思。

    “是春天的花不开了?还是夏天的花不香了?”靳鸯哂笑道:“就为了显得自己不一般?便一定要选一条注定命苦的路,然后再让世人赞叹它的品格?若是我,我是不愿的。”

    “公主醉了……”瑶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微微制止。她明白,公主哪里是不喜欢梅花,她是觉得如今自己竟和这梅花一样了。

    “公主可没醉,公主说的可是清醒之语。”

    困倦间,听到这一靠近的男声,靳鸯瞬间清醒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此地!还不快给我滚出去!”瑶琴是个极为柔善的女子,可维护起靳鸯来,却总是不顾一切。

    靳鸯微微侧过头,一看到那藏蓝色的衣袍,心中便有了答案。

    “姑娘别急着生气,我想,你们公主倒巴不得我来呢!”

    “你!”

    “瑶琴,你去守在门口,看见有人来便通报。”靳鸯放下手中的杯盏,直到瑶琴不情不愿地出去之后,她才缓缓站起身来,回头定定地看着这个人。

    清俊面容,儒雅气质,只是此刻的眉眼里倒透出一股邪性,跟在舟城见到的一模一样。

    “本宫还道,世子与二公子不是一类人,现在想来,倒是我下早了结论。”

    曹相集一笑,也不介意她这样说。

    “一母双胞,能有多少不一样?”此刻他的声音竟也带着一股狂妄,似乎方才在席间出现的人完全是假的。

    湖的对岸,亭子里好不热闹。众人围着太子高谈阔论,唯独凛王陆予淮出来了,独自站在垂柳一侧,一壶清酒已被他饮得差不多。

    “四哥,外头这样冷,怎么不进去坐坐?”玉纨走到他的身侧,怯怯地说着。

    陆予淮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无妨。”他淡声说道。

    “四哥不去赏梅,是因为不喜欢吗?”玉纨见没人回应,只能绞尽脑汁再说道:“四哥,今日只有你一个人来吗?十哥去哪儿了?嗯还有……”

    “回公主的话,十殿下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因而没来。”见自家主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青晏无奈只得连忙回答。

    “这样啊……那四哥现在要不要去姑姑面前替十哥好好解释?方才看见曹家世子去永心亭了,我想着现在定然是能跟姑姑私下说上话的。”

    他喝酒的动作一滞,眼底像是压抑住了翻涌的海浪。

    “玉纨。”

    “是,四哥!”玉纨这几年还是头一次听陆予淮喊自己,不由得害怕起来,整个人站得颇为端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姚贵妃是现在皇上最爱的女人,她是姚贵妃唯一的女儿,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玉纨这般金尊玉贵,自然有时候连嫡出的玉之都不放在眼里。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陆予淮的时候,她会这般担惊受怕,好像下一刻自己就会被他掐住脖子,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一般。

    “姑娘家游玩的地方不在这边。”他冷声说道,丝毫不再理会她脸上的难堪,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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