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真心地笑了起来，看得罗成一脸疑惑。
“你的投资人曾经和你提过玉如意的传说，让你觉得这个案子是投资人雇佣专业人士来做的？”
罗成骇然，无法理解面前这个最多有点小聪明的美貌女人是从哪里知道的。
冒险家的玉如意有可能就是梁千桦修复的这一柄——这个消息的确是他的投资人在某次结束后跟他无意间聊起的，还说过什么要是能拿到这东西，罗成就是想要立刻当国际影帝都能实现。
国际影帝啊，那可是现在在国外还少有人知的林曦城都一时难以企及的位置。
投资人说者无意，罗成却记在了心里。
他在见到玉如意以不可思议手段消失后，就认定是那位投资人雇佣了专业人士——雇佣兵、神偷之类的，影视剧里不是经常出现这种职业的人士吗？
于是，罗成下意识地想要撇清自己的嫌疑。
高声叫喊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向那位不知身分的专业人士传达信号——
我是你那边的，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
这才是罗成怪异态度的由来。
从罗成变颜变色的脸上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郁安心满意足地点头，准备离开。
刚转身，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他的发言恶心得够呛，又回头嫣然一笑。
“为了感谢您之前的好意提醒，我想送您一句话。” 她彬彬有礼道，“人要认命，庸人有庸人的活法，走再多捷径也只是原地打转。你觉得呢，罗成先生？”
罗成还处于混乱中，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直直地看着郁安走向副导演，两人开始交谈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她是在嘲讽自己永远比不过林曦城！
罗成愤怒地摔掉手上东西想要追上去，却忘了自己端着茶杯根本没喝几口，茶水高高溅起，打湿了他价格高昂的裤子。
光鲜的外表下就是一片狼藉。
一如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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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导演不像陈导那样常年板着脸以致嘴角两侧下垂的纹路清晰可见，他同样焦头烂额，但被太阳晒得黢黑的脸上表情还是温和的。
见到郁安，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或许平日里习惯了代替一心扑在电影上的陈导和外人打交道，见人先露三分笑。
他态度配合，郁安便直言不讳，“这玉如意是导演指定的吗？”
这些信息问罗成、管理员都没用，他们并不会关心，但是副导演一定很清楚。
副导演没想到从这个开始问起，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是先找了愿意配合、环境又不错的博物馆，当然多少托了点关系……和这间博物馆协商过后，才从展品里挑出了这一件。”
他介绍道选中这玉如意正是因为它是由梁师修复的，符合这部电影的主旨。
这家博物馆预算不高，并没有将所有的展品都数字扫描刊登在官网上，因此这是玉如意第一次出现在高清屏幕上展现所有的细节。
又恰巧林曦城饰演的男主角也有部分人设是参考了梁师，这才拍板定下。
郁安点点头，“最终定下的时间是？”
副导演挠头望天，反过来架在后脑勺的墨镜差点掉下去，被反应迅速地接住后顺手塞到领口夹住，“开机之前，大概一周不到吧。”
这是比找合适演员还要老大难的问题，准确地说等到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剧组才终于准备正式开工。
“实际上见到这柄玉如意就是开机后了吧？”
副导演点头。
郁安摸着下巴，余光扫过不远处踱步的博物馆管理员，下巴微扬，“那一位一直跟着你们？”
副导演也看过去，对感觉到视线一个激灵抬头看过来的管理员露出个笑脸，点头示意，嘴上不忘回答。
“也不是一直跟着，这玉如意要拿出来的时候提前跟他说一声，他就会提前从馆长那里拿来钥匙，到时候过来操作和监管。”
“这博物馆就他一个管理员？你们有时候会拍到挺晚吧，他一个人能撑住吗？”
副导演笑，“那哪能啊？博物馆总共有三个管理员轮班的，不会超时劳动，只是目前都是这个小伙子和我们接洽。”
他耸耸肩，“不过毕竟是加班，人家又不是粉丝，多少有点怨气吧，并不待见我们。”
管理员一直都是这种和剧组两不相干、敬而远之的态度。
“目前为止取出来过几次？”
副导演掏出记录本确认，“两次。”
郁安直视副导演，试图刨根问底，“之前的流程和今天差不多一样吗？”
他坦然地点头，语气有些无奈，“大差不差，只是角度和布景不一样，陈导经常拍着拍着就忽然冒出来新点子，然后就要开会改剧本、重拍……”
话题重点顺着来到了今天的过程。
“那么导演在调整灯具位置的时候，玉如意一直在您的视线中吗？”
副导演对此很肯定。
郁安穷追不舍，“请仔细回忆，不要想当然地推断，在摄像机中我能看到光线变化很剧烈，您真的全程都睁着眼紧盯玉如意吗？”
被这样反复强调，副导演有些不确定了。
他想了又想，迟疑道，“这——的确有一会儿光特别亮，应该是导演调的时候不小心让聚光灯对准我们了……”
强烈的光照下，本能反应是难以避免的。
他不仅闭上了眼，还抬起手掌在眼前挡了一下。
但就是十几秒、半分钟不到的时间，能有什么影响呢？
副导演想不通。
郁安并不急着解释，继续询问，“罗成先生一直在您身边吗？”
这回副导演谨慎许多，认真地回忆半晌后才肯定点头。
“就算是在你说的那一小会儿，我也没听见身边有脚步声。”
他特意补充了一句。
郁安笑了笑，这个方向已经问不出更多信息了，她干脆换一个话题，“那位摄影助理是什么时候进入剧组的？”
她表示自己待会儿还要问她问题，先做些前期了解，最好能直接排除嫌疑。
副导演不疑有他，“你说小孟啊，她刚毕业没多久，也是刚来。”
郁安挑眉，不信道，“一毕业就进这么大的剧组？”
副导演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靠过来，“听说好像家里有些背景，也有说是和导演有交情……” 说着，他对郁安眨眨眼睛，问的时候注意点，别得罪人家。
郁安露出了然的笑容。
“反正没有大问题就带着呗，小姑娘挺勤快的，眼里有活，不是那种来玩玩的。”
之前导演搬灯具把线弄得一团乱，他还没点人去帮忙就看见小姑娘主动跑过去蹲下，开始整理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电线。
但凡年纪大点或者体质虚弱的话，蹲那么久很容易血流不畅，起身时头晕目眩出意外。
副导演就留了个心眼，多注意着那边，还好小孟没什么异常。
果然还是年轻好啊，健康有活力。
不像他现在爬几层楼都得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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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郁安正如自己刚才和副导演说的那样去找了那位年轻的摄影助理。
小孟似乎正等着她。
“我之前看到你和副导演说话，还看了我这边，估计下一个就是我了。”
小孟留着一刀齐的刘海，短发，发尾整齐利落，但说话时有些腼腆，开口前总要用手指拨弄颊边的碎发。
不等郁安发问，她率先一个鞠躬。
郁安急忙挪开半步，避开正对的位置。
小孟起身后直视郁安，“我那个时候全程都蹲在那里理电线，有几根都缠在一起打结了，我觉得这太危险了，会有人绊倒还可能拉断电线什么的……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
她说着不好意思起来，又伸手拨了拨耳边发丝，“我完全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们说那个玉如意不见了我才站起来。”
郁安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担忧并不是小题大做，安全总是最重要的。”
小孟脸颊微红，身体放松不少，即便是放松状态依然能从站姿看出良好的家教，并没有头前伸、背佝偻等习惯。
近距离下，能看到小孟面部和颈部的肌肤白皙柔嫩，几乎没有眼纹颈纹的存在，手掌虎口和指尖有些许老茧，看起来是刚磨出来没多久。
“你蹲着可能看到些不同的，有没有人走过去？”
小孟明白郁安想问的是除了陈导，还有没有其他人踏入过视线范围内，她努力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只好沮丧地摇头。
郁安并不失望，甚至早有预料，最后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位身着名牌却任劳任怨的女孩一眼，说。
“谢谢你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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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是林曦城和博物馆管理员这两人了，林曦城的举动全程在摄像机中，没有离开过座位，之前和导演交谈时也从旁补充了他自己看到的景象。
最美味的总要留到最后享用。
郁安走向管理员的方向。
管理人见她走进，后退了半步，倚靠在展柜一边。
“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表现出配合的态度，眼神偏移，语气催促，似乎想让郁安尽快问完走人。
郁安停住脚步，鼻尖微动。
好浓的烟味。
这得是每天抽多少包才能把全身都熏制成这种味道？
文队那个老烟枪在这位管理员面前都不得不掩面败走。
心中腹诽，郁安露出毫无破绽的微笑，“请您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您当时距离玉如意并不是最近的，但和其他人角度不同，可能注意到了不同的细节，之后我会询问您几个问题。”
管理员皱眉，“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见郁安坚持，他只好含糊道。
“我接到剧组这边的申请后就过来操作玻璃罩打开，按照陈导的要求把它放置在那张桌子上。我不关心他们怎么拍，拍完前又不能离开，就在这里……发呆。”
他难以启齿般吐出最后两个字。
郁安鼓励般点头，并不对这种玩忽职守的行为加以评价。
管理员似乎好受一些，接着诉说。
郁安注意到他开合的嘴唇间露出了部分牙齿和牙龈，牙齿洁白，牙龈粉红，并不符合常年吸烟者的特征。
她的视线下滑到管理员的手上，指尖不见夹香烟熏染的黄色，露出的衬衫衣袖边缘已经被磨毛，微微发黄，看来在这间博物馆已经工作多年，手腕上戴着一串品质不错的黄水晶手链。
“……我听见有人喊什么不见了，抬头看就发现亲手放在那张桌子上的玉如意不在那里了。”管理员长长吐出一口郁气，“我立刻跑过去查看，真的不见了。”
“之后您做了应急处理吧，让大家都聚在一起，有没有在展厅内和个人物品中找过玉如意？”
管理员郁闷地点头，“找了啊，只找到那个高仿，倒是还好好地在盒子里。”
正品却不翼而飞，怎能不叫人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