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这个是湖大的资料，你怎么放到二级建筑师材料里去了？”
说话的是刘荣，一个带她熟悉新工作环境的温柔女生。全程都笑盈盈的，就算是指出错处，也不是尖锐的指责，语调温和。
姚佳佳看了看手里文件夹的封面，扫向桌子上的文件夹，缩了缩脖子，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放错了。”
打开文件夹，重新归整了一番。
做完后看向刘荣，满目感激。
刘荣观察着这个小巧的女孩子，身量不高。眉眼弯弯，脸上一直带着笑，亲切可人。
一大早，方总交代让自己亲自带新来的部门助理时，她就好奇新来的是什么来头。
方总亲自交代自己关照一下，还要她一个市场部的主管带她熟悉环境。
小姑娘看着青涩的很，工作经验一看就是没有。
第一天上班，还有点紧张，会出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错，但是对各大院校、各类职称记得又快又清楚。
做他们教育咨询这行，各种院校、专业、职称等种类繁多，小姑娘上手得挺快。
刘荣在心里思索着，方总新追到的小女友？
娇小玲珑，软糯乖巧。
万万没想到原来方总还喜欢这样的，剑走偏锋，小众独特。
刘荣莞尔，方总没明说，自己得有点眼力劲。
她不动声色，善解人意地道，“资料种类比较多，时间长了就能熟悉了，慢慢来，不着急。”
姚佳佳感动，音色亲和，“嗯，谢谢你。”
这份新工作只用待在办公室，新同事还温柔，多亏自己够厚脸皮。
不知不觉中也认真起来，徐思远搅起的风暴短暂的抛之脑后。
又把公司这涉及的各种职称类别过了一遍，默默记牢。
全神贯注的投入去做事情的时候，时间就过得飞快，下班时间悄然而至。
“还不走吗？”刘荣看了一眼总经理办公室紧紧关闭的玻璃门，意味深长的关心道。
姚佳佳从一堆的职称介绍资料里抬头，一脸茫然。
扫到刘荣手里的包，余光瞥到偌大办公室寥寥无几的身影，抬眼望向桌上电脑的右下角，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没注意看，现在就走的。”
“我先走了，拜拜。”刘荣眨眨眼，脸上一副没得到满意答案的失望模样，难道不是在等方总下班？
这是要搞办公室地下恋情？
“拜拜，明天见。”
姚佳佳不知道刘荣心里离了大谱的剧情安排，觉得眼前的女孩亲和友好，对新工作氛围很是满意，慢吞吞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备下班。
武南区的南湖花园小区，标准的一室一厅里，姚佳佳窝在沙发上嗦粉，手机播放的界面是游戏直播。
房子是和好友来武市紧急租的，装饰风格有点老旧。这片是老城区，旧是普遍现象，优点就是租金便宜。
房东要求一年起租，押一付六。付完房租，姚佳佳本就羞涩的口袋更加空空荡荡了。
“新工作不合适？”房间一张四方形茶几边，黄诗斯正在给水果摆造型。
黄诗斯，姚佳佳的大学室友，现在的合租对象，她屈指可数的朋友之一，俩人一拍即合离开襄市，毫无准备的扎到武市，颇有点相依为命的味道。
黄诗斯大学专业是策划方向，不好找工作，目前在一家西餐厅兼职。
姚佳佳停下嗦粉的动作，向室友望去，没明白室友为什么会这么问。
黄诗斯手里捧着切了造型的半颗苹果，朝桌子上的电脑努努嘴。
电脑上开的网页是某知名招聘求职网站。
姚佳佳愣了一下，了然，“没，随便看看。”
这份新工作很适合自己，认真仔细做好所有资料的规整记录，完成别人交代的任务就够了。
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处理，也不会有目光审视地压迫感。
办公室环境好，新同事也温柔亲和，她很满意了。
况且，这里有徐思远。
虽然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有见到。
为什么去翻招聘网站，姚佳佳自己也说不清楚。
怕被遥不可及的奢望脆生生地打脸，惶恐的想要躲避。那份贪恋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不敢用言语逻辑清晰地表达出来。
等外卖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翻来翻去，重复着页面的打开关闭。
有些不甘心蔓延滋长为浓浓的怨恨，刚好外卖到了，放下鼠标，也等于是放过自己。
“想看看还有没有工资高点的。”姚佳佳解释道。
有些话她从不放到明面上，虽然是句言不由衷的解释，但也算是真心话吧。
黄诗斯叹气，“武市工作也没见得比襄市好找，工资水平也就那样，还省会城市呢！”
姚佳佳赞同的点点头，关切的问，“你面试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独立策划活动的经验，公司都建议从场务做起，房租都不够交，还不如眼下的兼职。”
黄诗斯恨恨地回答，而后又把白天那个面试官从身体攻击到精神鄙视，自外而内的吐槽了一通，中途翻了好几个大白眼，酣畅淋漓的发泄完毕后，她拿起手机，对着桌子上摆放精美的果盘上下左右的拍摄一番。
半晌，收起手机，拖着果盘，挤上佳佳身下的绿色双人沙发，把果盘往姚佳佳面前一推，“享受当下，我拍好了。”
“太好看，不忍心吃。”
姚佳佳话说的真诚，黄诗斯是那种过得很精致的女孩，就算是吃个苹果，也能百般花样。
黄诗斯埋头盯着手机，毫不在意，“放心，跟本仙女在一起，这种程度轻轻松松，随便享受。”
黄诗斯给手机里的图片加了层滤镜，又选了几张贴纸，来来回回修改了几次，然后发了个朋友圈，丢开手机享受自己精美劳动成果。
“佳宝儿，当和尚的日子真不好受。”
姚佳佳不习惯这么腻歪的称呼，听得多了也没有最开始鸡皮疙瘩泛起的惊悚不适感。
“找你男朋友去。”
黄诗斯一怔，转瞬眉飞色舞，“姚佳佳，你个女流氓，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你了。”
姚佳佳往嘴里塞进一大块儿苹果，眼里闪着懵懂的疑惑，她说错什么了？
黄诗斯男朋友家境好，大学那会儿，每次来学校看她都会把整个寝室的人都叫出去一起吃饭，出手阔绰，好几百一位的自助姚佳佳蹭了两回。
“是下馆子，是烤鱼、自助、火锅...”黄诗斯掰着指头数。
姚佳佳真诚的点头，“是啊，你昨天发我的那家新开的日料店，人均消费快二百多，对你男朋友来说毛毛雨啦。”
黄诗斯蜷在沙发上捂着嘴角笑，眼尾带着些撩人的风情，眼底的暗示意味明显，整个人散发着---呃，春心荡漾的味道。
姚佳佳视线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又把方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和尚...
找男朋友...
流氓...
她猛然想到什么，心头一缩，热意顺着胸腔蔓延至肩膀，迅速攀爬到耳朵上。
谁才是流氓？
姚佳佳无语。
黄诗斯和她男朋友亲密发展到哪一步宿舍里人尽皆知。
黄诗斯从不掩饰爱情里的好与坏。
每一次大摇大摆秀恩爱，明晃晃招摇过境。有时候也会抱着酒瓶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闹得整个宿舍不得安宁。
真实又矫情。
姚佳佳明明只是顺着她的话头，谁知道她顺势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码。
姚佳佳嚼着嘴里的苹果，缩着脖子转回头，继续去看手机上的直播界面，蓝方已经上高地了，解说的声音高亢，言语已是一片恭喜。
黄诗斯拿手肘捅了捅姚佳佳的胳膊，“生气啦？”
“不是。”声音弱不可闻。
黄诗斯坐起，目光在姚佳佳血红的耳朵上停留片刻，像是要从这片红色中窥探出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太害羞了，抓紧找个男朋友啊。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能不出门坚决不出门，这样哪里是一个青春活泼的美少女。”
沉默，一如既往的沉默。
黄诗斯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唠叨，自顾自发言，“你到时候找男朋友也一定要先带出来给我看看，你太单纯了，别被人骗了。”
姚佳佳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谁骗谁还不一定呢，局促道，“我不是...”
但她没说完，尽管两个人关系很好，姚佳佳更喜欢把事藏心里。
“要不然，等你发工资了请我一顿吧，我怕我男朋友还没来，我已经寡淡致死。”
黄诗斯有时候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很细致温柔。
直播结束，姚佳佳关上手机，起身收拾桌上的外卖，黄诗斯减肥，晚上不吃。
她抽出纸巾擦桌上的汤汁，“不用等发工资，你选地，我请你。那家日料也行。”
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但是还是成为宿舍几人里最好的朋友。
姚佳佳感激黄诗斯的尊重，和黄诗斯相处她很舒适，没有探究和询问，她不需要主动或被动地去回想那些过去。
对比看来，两个人的性格十分不搭。
一个跳脱欢快，好坏都在脸上，至情至性，明媚阳光。
一个沉闷不爱说话，什么事都喜欢放心里，又宅又静。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却莫名奇妙的、无比和谐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最终去日料店的行程也还是没定下来。黄诗斯说不找到工作不去吃好吃。
姚佳佳知道，黄诗斯是舍不得她破费。
接下来的日子，姚佳佳一直都没再见到徐思远。
在心里，她预想过下次见面，她应该如何打招呼，如何礼貌称呼，客套又不刻意地寒暄。
要露几颗牙齿对他微笑。
要对曾经借住怎样真诚地表达感激。
……
从又期待害怕，到渴望希冀，到失落彷徨，到恼怒。
恼怒谁呢？当然是自己。
倘若面试那天没有遇见，她还可以把和徐思远有关的一切都收好，装在密封袋里，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独自欣赏。
但是老天就是这么爱玩人，他还记得她，一如既往的说话方式，没有生疏。
两人一直不曾有过多少亲近，她忍不住浮想。
莫名她有些理解那些追星的人，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代言产品选择贡献自己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一个距离自己千山万水的人，想靠得更近一点，就会想千方设百计让自己跟他扯上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