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箭之仇

    相爷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他给连妃行了简单的礼后,两人便朝内走去。

    相爷府的格局没有大变,拂熙知道,他们要去的是书房。

    书房位于相爷府的最深处,或许是夜深了,又或许是提前有所交代,一路上一个下人都没有遇到,整个相爷府静的出奇。

    路上的积雪早早被清理干净,相爷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照着前路,生怕摔了如今已为贵妃的连妩儿。

    拂熙跟在二人身后,置身于丞相府中,颇有种高中之后荣归故里的自豪感,奈何成仙又并非高中,她不能随意现身,要不然,她还真想站在屋顶上吆喝几句,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升仙了。

    卿尘见身侧之人东瞧西望,笑意爬上眼角,背着手道:“可惜喽!可惜喽!”

    拂熙抬眉望他:“什么可惜了?”

    “可惜有人光宗耀祖,却不能让故人知晓。”

    拂熙连连摆手,活似智慧老者:“这有什么,不过是成个仙嘛,又不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哈哈!哈哈!”

    卿尘拧眉,又看什么杂七杂八的书了?

    来到书房后,相爷和连妃之间的氛围却没有那么轻松了。

    相爷关上门窗,屋内的灯早已点亮,相爷将那灯笼放置一边,转身之时险些撞上正在来回踱步的连妃。

    “妩儿。”屋内只有丞相父女俩人,丞相便抛去对外的礼仪,直呼其名:“何事令你如此心浮气躁?”

    连妩儿顾不得解释太多,直奔主题:“爹,关于今日撕皇榜进宫的神医,你查到什么了吗?”

    丞相摇头:“派出去的探子都一无所获,那人就像是无根之水,什么都查不到。”

    “又是什么都查不到……”连妩儿眉头紧锁,江湖骗子什么都查不到,那个千里也是什么都查不到,怎么近来来历不明的人都凑到一块儿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如今身为贵妃,又何须对一个江湖游医如此紧张?”

    “爹爹,他今日当着皇上的面,对女儿说了一番话,女儿总觉得,他是在暗示些什么。”

    丞相眉心微皱:“哦?他说了什么?”

    “他说,女儿的伤病,实非天意,事在人为,这话本没有毛病,但他还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还给女儿开了一剂方子,名为‘游梦散’。”

    连妩儿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丞相:“女儿事后让太医看了,太医竟也看不明白那药方是治何病,不过,太医说,如果去除其中一味药,那药方只不过就是普通拂手汤的方子。”

    连丞相展开那张纸,盯着药方,若有所思道:“哦?哪一味药?”

    “这里,”连妩儿伸手一指:“睡莲三瓣。”

    “睡莲?”

    “对,爹爹,您还记得吗,我在梦中,那会说话的梦魇精也生得极似莲花,所以,女儿在想,他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丞相摩挲着手中药方,口中喃喃:“‘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拂手汤……莫非,他知晓当年拂熙替你花车巡游的事情?”

    突然听到丞相叫自己的名字,靠在门后的拂熙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膝盖一软,就有想跪下的冲动。

    脖子处一紧,有人揪着她的后衣领道:“出息!”

    连妃听到拂熙的名字,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厌恶的事情,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不可能,拂熙是孤儿,在府中又成日跟在我身边,她哪有什么故人,爹爹,您莫杞人忧天,就算那骗子知晓当年的事情,又没有在皇上面前明说,想来不过是想以此事要挟于我,从我这里得到些好处,与拂熙本人没有关系的。”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连丞相可不是这么想:“妩儿,切莫掉以轻心啊,对了,皇上听了他的话,可有说些什么?”

    “我观皇上神情,似乎没有怀疑。”连妃咬牙道:“其实,皇上不过是碍于我在场,顺势让那神医帮我瞧瞧罢了,如今他一门心思都在那贱人身上,岂会真正关心我的病痛。”

    不知何故,连丞相觉得自家女儿近来越发心浮气躁,这样的心境在后宫之中,可不是一件好事:“妩儿,你切莫如此想,你与皇上夫妻情分十几载,他怎会不关心你,后宫之中,本就是新人来,旧人去,只要有爹在的一日,断不会让人动摇你的位置,至于这后位,它早晚都是你的。”

    连妩儿不语。

    连丞相见女儿不说话,摇了摇头,终是开口道:“妩儿,你这次,糊涂了。”

    “爹……”连妩儿咬了咬唇,眸中似有泪光闪烁:“女儿忍了这么久,眼看着虎威大将军就要不行了,成了没牙齿的老虎,他们凌家大势将去,凌青青没了靠山,皇后的位置,我唾手可得,谁知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千里,皇上看到她,就跟丢了魂似的,若她来自簪缨之族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爹,您让女儿如何甘心?”

    连丞相沉声道:“妩儿,爹知道你不甘心,但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下来,不然,很容易被人利用,你自幼饱读诗书,怎还会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这世上哪会有什么梦中精怪相助之事,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要借你之手,除去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这次是着了别人的道啊!”

    连妃在丞相面前,说话毫无忌惮:“爹爹,女儿宫中守卫森严,不会有人擅自闯入的,况且,梦中之事,怎会有假?”

    丞相轻轻折着手中药方:“听说西方浮屠国,有种迷药,闻之沉沉欲睡,或入幻境,其实,不过是迷药在作祟罢了。”

    连妩儿倒吸一口凉气。

    丞相将折好的药方放入连妩儿手心:“妩儿,你那宫里的人,一个都留不得了。”

    “小洲也要不得了?”

    小洲是连妩儿在拂熙死后挑选的贴身丫鬟,模样不佳,且生得壮实,笑起来憨憨厚厚,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连妩儿却对她喜欢得紧。

    丞相略思片刻:“我会安置好她的。”

    连妩儿面色似有不舍,少顷,还是无声点了点头。

    “至于那个什么神医,不管他有何目的,是人是鬼,明天的太阳,他是见不着了。”

    拂熙和卿尘对视一眼,好家伙,神仙屁股也敢摸!

    卿尘作势掐指一算,半晌,语气沉重道:“完了,你二师兄恐怕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拂熙秀眉惊成一个“八”字,满脸写着大大的不相信。

    卿尘持续故作深沉:“明日天阴,云遮日。”

    “……”

    丞相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靠在门后“看戏”的两人一齐站直身子,退至左右,给丞相让路。

    看样子,是要吩咐人去摸神仙屁股了。

    拂熙忙道:“要不要给二师兄传音,让他注意安全?”

    卿尘笑道:“我倒是可怜那些要去摸神仙屁股的杀手们。”

    丞相夹在二人之间,伸手去开门,门才打开一道缝,“砰”的一声脆响,连妩儿摔碎了角落的一个白瓷花瓶,她似乎隐忍了很久,声嘶力竭道:“这件事,说到底都怪拂熙,当年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死的人就是凌青青,我也不用自残一箭,留下那恶心的伤疤。”还有句话她说不出口,这些年她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皇上根本没有碰过她,她就像是在守活寡,定是皇上厌恶她身上的疤痕,觉得她已经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拂熙一怔。

    身旁,贱贱的声音又响起:“看来,当年的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哦!”

    拂熙所说,不过是山匪抢人,她舍身救人。

    现下想来,这世上哪有如此胆大的山匪,敢和皇上抢女人?

    那群人根本不是什么山匪,他们是受人所指,要的就是虎威大将军之女——凌青青的命,而拂熙的“多管闲事”,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这场计划的主谋,就是自己曾经侍奉的主子。

    其实,拂熙不在乎相爷和小姐对自己别有用心的培养,因为若不是这样,她也没有后来的身手,虽然最后没有保护到自己,但终究是救人一命了,况且自己还成了仙,也算是好事一桩。

    眼前的丞相因为心疼女儿,将门关上,转身道:“千算万算,没有将拂熙这个变数算在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妩儿,这些年,你吃了苦,为父又何尝不心痛呢!”

    “爹,无妨,只要能当上皇后,什么苦女儿都愿意吃。”连妩儿愤愤:“她死了也好,要不然跟着我进了宫,就她那个模样,天天在皇上面前晃悠,指不定又是个烦心的。”

    丞相似乎回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卿尘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拂熙从看戏人,一下子被扯到戏中,还在愣神的时候,冷不防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一手拂过眼前的铜镜,瞪了一眼卿尘:“大师兄,大晚上的,你吓唬谁呢?”

    卿尘的嘴已经咧到一个不能再弯曲的弧度:“连妃说你的脸让人心烦,师兄我帮你照照,是不是那么招人烦?可我左照右照,都觉得咱们月老府的小师妹生着一张招人喜爱的脸,”他伸手捏住拂熙的下巴,摇拨浪鼓一样摇拂熙的头:“怎们看都是心生喜悦啊!”

    拂熙被晃得头晕,一巴掌打落卿尘的手:“千里公主还等着咱们呢。”她转头看着连妃:“现在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是不是直接抓她回去,逼她喂药?”

    卿尘瞧着拂熙嫉恶如仇的模样,心生笑意,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一记轻柔的栗子磕到拂熙脑门上:“你好的不学,就跟白水学,说话行事越发像个莽夫。”

    “我……”拂熙无言以对:“那您说,我都听您的。”

    卿尘睨了拂熙一眼,转身往外走。

    “喂!”拂熙看一眼屋内,无奈只得转身跟上:“大师兄,这里不盯了吗?”

    “都确定是谁做的了,还盯着作甚?”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卿尘大笑:“去给你报一箭之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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