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阁

    接下来的几日,族人们听说笛斯醒了,纷纷带着礼物来花族长家看望这位百花族的“英雄”,花族长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笛斯这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冷淡,但没想到,他在待人接物方面颇有气度礼仪,面对着那些来送礼的族人们,他坐在床上一一颔首,那笑容和蔼可亲,让人怎么看怎么满意。

    花族长乐呵呵的站在一旁,花生米大小的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了,仿佛那些人不是来探望病人的,而是来跟他道喜的。

    送完今日最后一波族人后,礼物已经从床头堆到床尾,花族长怕那些礼物砸到笛斯,还特地上前拨弄了一下。

    笛斯见没有人进来了,身子未动,眼神探到了门窗外。

    这一眼,刚好被花族长捉个正着。

    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花常在嘿嘿一笑:“想找花絮?”

    笛斯微微一怔,对上花常在的花生眼,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下,花常在更开心了,笑道:“你再忍忍啊,花絮她这几日忙得很,等忙完了她就会来看你了。”花族长开始自言自语:“哎!奇了怪了,近来烟云阁怎么这么忙乎,不行,你在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上次的拐杖给顾之用了,这样吧,我再去给你做一个。”

    花常在转头就往外冲,冲到门口,刚好撞上两道颀长的身影,老眼差点撞出星星来。

    烟云阁内,拂熙半躺在椅子上,身子犹如死尸,眼前直冒星星。

    烟云阁,来之愁云满面,去之烟消云散,这里是每一届百花族圣女为族人们答疑解惑的地方。以前,烟云阁只于每月的初一、十五开放,自从花絮接任圣女之后,便没了这初一、十五的规矩,她若得空闲,必然会打开烟云阁,门口铃铛轻轻那么一摇,整个百花族都会知道。

    百花族与世隔绝,族中人所谓的烦恼不过是些日常琐事,但事无巨细,这些事最后都要落在花絮头上,拂熙跟在她身边帮了几日忙,她掰着指头回想,这些人中,有深受脱发困扰的姑娘,有肚子大到就要临盆的大叔,有晚晚噩梦还说梦话吵到老伴儿的婆婆……

    看似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要想处理妥当,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了,若是让拂熙单独面对,她可保不准自己会不会发飙,但花絮处理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花絮为脱发姑娘配了制作马鬃膏的方子,洗头时取少量在头皮按摩,继以清水洗净即可,不仅可以强韧发根,亦可维持两鬓之鸦雏。

    她为“临盆大叔”调配了一个清肠胃瘦身的方子,叮嘱其一日三餐有何忌口,末了,她给了大叔一本小册子,让其每日卯时起身,按书中所画动作,操练半个时辰,日日如此,不可偷懒。大叔一听到“日日如此”几个字,肚子登时吓到缩了几分,其娘子虎眼一瞪,大叔立即起誓,定会日日坚持。

    至于那晚上说梦话的婆婆,就更是简单,花絮笑着安抚了婆婆一番,转头对着花顾之低语几句,少顷,花顾之便写出一张安眠方子递给婆婆,那婆婆拿着方子回家,隔了两日,婆婆的老伴回来道谢,他这两日睡得安稳,老婆子没说梦话,还有一句他憋着不敢说,自己再没被婆婆拳打脚踢给踢醒。

    往日里,花顾之也时常来烟云阁给花絮搭手,不过,她脑子没花絮活络,多数时候都是在帮花絮记录,分门别类记录下每一个问题,他在这方面是一把好手,其字清秀规整,语言简洁精炼,花絮对此很是满意。

    拂熙看着一对璧人配合无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蜜合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求夸奖:“拂熙姐姐,我表现如何?”

    拂熙摸摸她的头:“厉害厉害!我们小蜜合真是个人才,你哪儿找来这么些‘问题族人’的?”

    蜜合笑道:“我可都是挨家挨户找的,这人嘛,谁的生活里还没些毛病能挑出来,只要有心,我可是在鸡蛋里都能给你挑出骨头。”

    拂熙竖起大拇指:“当年那个没让你当国师的皇帝,他要是见到如今的你,肠子可都要悔青了。”

    蜜合连连摆手:“往事不堪回首,姐姐可别提了。”末了自己回想到自己那段往事,不知何故,不哭反笑,还发出了鹅笑。

    两人正得意的时候,门外又有人进来。

    蜜合的鹅笑戛然而止。

    拂熙看蜜合,这也是你找来的?

    蜜合摇头:不是啊!

    二人“眉来眼去”间,门外三人已进了屋子。

    拂熙忙上前“接待”:“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是对着卿尘说的。

    卿尘佯装回头,左顾右盼:“这门上有写着我们不能来吗?白水,你看到了吗?”

    白水看都没看,直接摇头。

    拂熙翻了卿尘一个白眼,面色一转,垂眸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笛斯:“笛斯,你伤势未痊愈,怎得下床了?是不是他俩逼你的,你说,我帮你做主!”

    笛斯坐在轮椅上,瞥了眼还在忙碌中的花絮,几日未见,她好似消瘦了些?

    拂熙见笛斯出神,扬了扬声调:“笛斯?”

    笛斯回过神:“无妨,我自己愿意出来的,出来透透气也好。”

    蜜合瞧着木轮椅,一脸惊讶:“这是你们做的吗?”

    卿尘道:“可不是,你们瞧瞧这做工,这镂空雕花,这把手,这靠背,还有还有,看这里。”卿尘指着轮椅上某处凸出的一点:“只要轻轻一按,它就能自己走,推都不用推,还能自己控制方向调头,如此,笛斯就能每日过来烟云阁帮忙了。怎么样,小刺猬,要不要弃暗投明啊?跟着她,你注定要输的!”

    蜜合挽着拂熙的手,毅然决然道:“不,我誓死与拂熙姐姐站在一起。”

    拂熙颇感动地摸摸蜜合的头。

    几人在这里语言切磋的时候,没人注意,笛斯已经控制轮椅,来到花絮身边,他见花絮正与族人说话,便没打扰他们,径直拿起案上书册翻看开来。

    和花絮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姑娘看上去正值豆蔻年华,头顶着两个高高的发髻,圆乎乎的身子,肉乎乎的脸蛋,双眼圆圆有些似蜜合,此刻,正撅着看起来格外小的小圆嘴与花絮哭诉。

    姑娘说到伤心处,声音似断线,竟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笛斯摇头,发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笑。

    小姑娘耳朵极灵敏,吸了吸鼻子,停止啜泣,眼睛瞪成铜铃:“这位大哥,你是在笑我吗?”

    花絮顺着姑娘的眼神,看到笛斯,心中又是一顿小鹿乱撞,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全然不知。

    花顾之把埋进书里的头抬了起来,心里却还在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笛斯放下手中书册,看向那姑娘:“女子眼泪是珍珠,姑娘为了额头几颗小东西,就轻易落泪,岂不可惜?”

    花顾之偷瞄一眼,小姑娘生的白,就是额头上多了几颗红点,在白皙的脸上更显突兀。

    那姑娘听笛斯说她的眼泪是珍珠,小胖脸儿刷一下就红成圆柿子,掏出帕子就把“珍珠”给收集了,或许是看到笛斯生得冷峻美艳,她又用帕子捂住自己的额头,握着帕子的小肉手攥成小馒头。

    花絮拍了拍肉球姑娘的肩膀:“女子容貌是何等重要之事,笛斯你又何苦拿她说笑?”

    “我不过说了实话。”笛斯无视姑娘越发瞪大的眼睛:“况且,我有法子帮你祛除,只需三日,你额头上的东西便都可消失到毫无痕迹。”

    “当真!”姑娘一激动,帕子掉了,忙又弯身去捡,奈何身子圆润,弯腰颇费劲。

    花絮帮她捡起帕子。

    “我从不说假话。”笛斯看了看花顾之,示意其拿笔记下:“淘米水洗面,而后将金银花、归根、丁香叶、山茶叶磨成粉,倒入鸡蛋清搅拌,每日敷面,早中晚三次,每次一炷香时间,再用井水洗净即可。”

    肉球姑娘有些不相信,但见笛斯又不似说假话,遂扭头看花絮。

    姑娘看向花絮,花絮点头:“他说的有理,你可回去试试。”花絮又似想到什么,在姑娘耳边说了几句,那姑娘羞红了脸,拿起花顾之递上的方子就急匆匆跑走了。

    花顾之好奇道:“絮儿,你跟圆圆说什么了,我这方子还没递上她就抢走了。”

    花絮笑笑:“没什么,我就是叮嘱她,别把那敷面的鸡蛋清给吃了,不然,那额头上的东西会生得整张脸都是。”

    花顾之大笑:“这个确实要提醒下她。”

    笛斯也失笑。

    花絮看着笛斯,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花絮有些小小的不适应。

    门口几个还在打口水仗的人听到笑声,走了过来。

    白水先开了口:“适才那小胖妞怎么了?跑那么急,把我胳膊都撞疼了。”

    花絮道:“她额头生了些东西。”她看向笛斯,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崇拜:“不过无大碍,笛斯给她开了个方子。”

    卿尘一听,对拂熙挑了挑眉,继而看向笛斯,故作惊讶道:“想不到笛斯兄还有这等本事,竟知晓如何为女子医面?”末了,还不忘给自己邀功:“看来我这轮椅做的刚刚好,花絮姑娘,你这烟云阁这般忙碌,我们笛斯这么能干,以后他可日日来此给你打下手。”

    拂熙白了卿尘一眼,他这副嘴脸,像极了青楼里卖力将姑娘往火坑里推的黑心老鸨。

    拂熙不甘示弱,走到花顾之身边,用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袖,啧啧两声道:“花絮啊,你瞧瞧顾之这手,今天握了一天的笔啊,都快成红烧鸡爪了。花絮花絮,你要不要给他揉揉?”

    说完,拂熙就把那“鸡爪子”往花絮面前送,花絮还没说什么,花顾之就先开口了:“这可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污了絮儿清誉。”

    拂熙皱眉,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花絮看着花顾之:“顾之,你今日写了一天了,我看眼下也差不多到时辰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花顾之点左手揉右手,点头如捣蒜。

    笛斯一直坐着没有说话,他擅长察言观色,适才看大家你来我往,你捅我一刀子,我□□一剑,他似乎知道拂熙和卿尘在捣什么鬼了,不免心中失笑。难怪卿尘要给自己做这轮椅,还非拉着自己来烟云阁。笛斯看了看花絮,似有泉眼在心头打开,冒出的清泉带着丝丝甜意。

    恰巧,花絮也看着笛斯:“笛斯,你适才的方子开的极好,但我有一事不明。”

    笛斯道:“花絮姑娘请说。”

    花絮问道:“最后,为何强调要有井水洗面?”

    笛斯缓缓道:“那姑娘不仅额有红包,唇边亦有溃烂,乃火气攻心所致,她涂了那些清凉祛红之物后,若用河水等吸了太阳光的阳水来洗面,轻则前功尽废,重则被两面火气夹攻,此时,用那性凉寒的井水来洗面,再好不过。”

    花絮点点头:“这点我倒是没有考虑到,你考虑地很周全,你学过医?”

    笛斯摇头:“不过是听来的,以前每逢初一和十五,家中门客便会似花絮姑娘这般,接待来往百姓,帮助他们答疑解惑,时间久了,什么样的问题都会遇到些,我再旁看着,也学到些皮毛。”

    卿尘又一副作死的惊讶状:“笛斯兄门下还真是人才济济,有空定要上门拜访拜访、领教领教。”

    笛斯摩挲着轮椅扶手,眼中放出一道精光,唇畔上扬:“卿尘兄机关设计巧妙,如不嫌弃,到时还请光临寒舍喝一杯薄酒。”

    笛斯眼光又落到正在被蜜合查看手臂的白水身上,他早已看出那日与自己交手之人正是他,容貌面相皆可改,但他一身天生练武的筋骨改不了,看着适才的情景,他大概猜出他们那日在水边蒙面假装山匪是为了什么,且不说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若是能将这样的高手招纳到身边,必能如虎添翼。

    拂熙摸着下巴看笛斯,他家中有门客,想来是个大家子弟,再看笛斯虽坐在轮椅上,看似比身边人矮了一截,但他的气场却让人觉得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拂熙若是膝盖软些,都有要跪下的冲动。她想想自己这几日光顾着为花顾之创造机会,竟完全没有摸摸敌人的底细,不行,等下回去要好好查查他是何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厢,被拂熙观察的对象按了按轮椅上的红色按钮,那轮椅停在花絮身边,他款款问道:“花絮姑娘,族长说时辰差不多了,你若是忙完了,就一起回去吃饭吧。”

    花絮点头:“确实有些饿了。”

    说完花絮收拾好东西,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家吃晚饭。

    吃饭时,花族长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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