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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族质子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

    殿内仍是一片死寂。

    韩越突觉身侧的张溯有了动静,但出于同僚之义,他立刻出手握住了张溯的手臂。

    张溯愕然看了他一眼,他微微摇了头,示意切莫冲动。

    但张家公子仍是挣了一挣,最终咬牙坐定。

    少帝唇角的笑意愈深。

    韩越察觉,陛下的视线,亦是悄然留意着穆家公子,那是他最为戒备之人。

    亦或许,陛下也在等穆寒上前,饮下那盏酒。

    可惜,他令所有知内情的人都失望了。

    那柱清香已然渐渐燃尽。

    韩越正待松上一口气,他还看不透,少帝接下来的计划。

    却在此刻……

    一个身着鸦青色广袖锦袍的男子挣脱了内监的阻拦冲到了殿前!

    这个人显然不在宴请的宾客之中,他虽身着锦袍,但束起的发间赫然夹杂着几缕发辫,头饰乃是黑金锻造而成的奇异兽首,细看之下,他的五官之中,俨然有异族的特征。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王子他……”几位内监忙跪地告罪。

    韩越与众人一般在震惊中回神。

    听到身旁的张溯低声说了几个字。

    “天狼族质子……”

    天狼族质子!

    没错,内监口中的王子殿下,唯有一人。

    七年之前,长公主领兵大败天狼骑兵,天狼王献上降书,并遵照约定,将自己的次子敦烈作为质子,交由公主带回。而三年之后,为表交好之意,少帝亦将一位宗室之女封为公主,赐婚于天狼王长子。两族联姻,换得了这数年的安稳太平。

    眼前的这位,便是久居帝京的天狼质子。

    可他为何会闯入此处?

    韩越不由环顾了众人,少帝脸上已有不悦,长公主并不在意,其他人等皆错愕互视。

    “敦烈,朕已经说过,今日要与诸位王叔商议国事,不便与你相见,若有要事,明日散朝之后自会传召,你私闯此处是为何意?”

    敦烈王子并不畏惧众人的眼光,自行跪拜下去。

    “小王无意听闻,陛下要为公主择婿,故……斗胆求见!”

    韩越与张溯对视一眼,俱是震动。

    这位异族王子,竟然是为公主而来。

    “嫡长公主婚嫁之事,事关国体,还请王子三思而行。”少帝徐徐提醒道。

    “小王知道,陛下不能恩准,但小王对公主殿下倾心已久,实在情难自控。”敦烈言辞恳切。

    韩越已是隐隐有些头痛。

    今夜之事,愈发复杂了。

    “王子殿下,您这就让陛下为难了。”崔常侍开口劝道,又给左右递了眼色。

    几个内侍向殿外看了一眼,已有侍卫悄然走来。

    “求陛下成全!”敦烈再度恳求。

    “属下前来护卫王子回宫。”裴统领已然到了。

    敦烈回头望了一眼,他知自己敌不过这些皇城护卫,只得缓缓起身。

    然而就在裴统领附手施礼之际,敦烈突然以迅雷之势上前几步夺下了流云手中的玉壶,无半分犹疑仰头倒入口中。

    “王子……”流云失声惊呼。

    裴统领疾步上前击落玉壶,仍是太迟了。

    殿中不少人惊呼出声,韩越更是惊然站起!

    他猜想了无数结局,却都未曾想到……

    竟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敦烈畅然大笑,宛如年少之时在无尽的草原之上那般放肆开怀。

    他看向那位公主殿下,发觉她也在注视着自己,虽然她的眼眸之中仍无半分暖意,但这份注意,已然让他满足。

    “我知道,公主殿下言出必行,定然不会失信于我。”

    敦烈缓缓走向她面前,屈膝半跪在地。

    安汀默默看着他情真意切的眼眸,自从将这位王子带回帝京,她便忘记了他的存在,多年未见,当初的情景,她有些记不得了。

    所以,她也未曾料到,他竟会突然出现,喝下了那盏酒。

    胸腔之中隐隐传来锥痛,一丝一丝,在身体之中蔓延开来,敦烈看着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慢慢抬手捂住了痛处,唇角的笑意却愈发肆意。

    “当年,是公主带我离开家乡,来到此处,敦烈死后,还请公主不弃,将我的尸骨送还西漠……”

    腹中愈发疼痛,宛如刀绞箭穿。

    韩越观他脸色有异,忙上前查看,慌神之际韩越看向清露,“解药……快把解药拿出来……”

    清露的反应却在韩越意料之外,她与流云皆看着敦烈,眼神里是同样的震惊和……恐惧。

    “解……没……没有解药!”流云声音在颤抖。

    韩越看向安汀,她的眼眸深不可测,他迫切希望她能出手相救,而她却紧锁峨嵋,始终无动于衷,韩越只觉寒彻骨髓。

    “公主殿下……我一直都希望……你能与……今日这般……多看我一眼……”敦烈依旧用炽热的眼神望着那位女子。

    “如今……敦烈……无憾了……”

    一缕鲜血从敦烈口中溢出。

    体内翻涌的痛让他神情渐渐扭曲。

    他拼命想要推开眼前的束缚,拼力挣扎,迷乱中奔向了漫天大雪之中。

    “快!传御医!……”

    韩越与裴统领等人追出大殿之时,听到了崔常侍惊慌的叫声。

    而等他们靠近之时,敦烈已经重重倒在了积雪之中。

    飘落的雪花无穷无尽。

    裴统领沉默上前,抬手验了鼻息,为他合上了双目。

    韩越怔怔转身回到殿内,跪地回禀。

    “敦烈王子他……殁了……”

    殿内一片哗然。

    可是韩越没有心思去管他人的想法,他只是看向了安汀,这一刻他几乎压制不了心中的冲动,他想冲上前去,质问这位公主殿下,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当众殒命,是否心满意足?!

    而安汀仍是端坐其中,神情空洞而平静。

    敦烈的死讯显然也在少帝的意料之外。

    他不安地与崔常侍对视了一眼,崔常侍立刻挥手,一众内监忙上前将众举子劝离。

    这般的血腥场面,读书人自是未曾见过。

    一个个呆若木鸡战战兢兢离席而去。

    偌大殿内,只留下了皇室诸位,以及张溯和穆寒两位皇亲贵胄。

    韩越知道,自己该退下,可是双腿如有千钧,胸中亦有万语千言,如鲠在喉。

    几位老王爷强作镇静,纷纷请陛下定夺此事该如何处理。

    少帝脸色难看至极,紧握双拳不发一言。

    韩越慢慢起身,一步一步退向殿外。

    就在他退至殿门一侧之时,他看到长公主站了出来。

    “王子之事,因安汀而起,为免有损两族邦交,安汀愿一力承担罪责,请陛下赐罪。”

    她重重跪了下去,瘦弱的身影映在烛火之中,让韩越心中隐痛。

    张溯惊然起身,随即跪在了安汀身侧。

    “陛下,敦烈王子明知酒中有毒却一意孤行,实乃自尽之举,当与公主殿下无关,陛下圣明!”

    韩越站在殿门外,听着张溯义正言辞的回护之语,不由有些羡慕,羡慕他可以这般名正言顺维护自己的心上人。

    而自己,却没有那个资格置喙皇室之事。

    他望向茫茫大雪,努力平稳心绪。

    不经意间,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穆寒。

    穆寒并未与他讲话,只是脚步平稳离开了此处。

    裴统领已经让人抬走了敦烈的尸身,只剩白雪之中的一片狼藉。

    韩越目送穆寒远去。

    这个人,的确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冷若寒冰。

    而不由韩越多想,大殿之中传来了安汀清幽的声音。

    “安汀愿以未亡人之身,送王子尸骨返回西漠,并为其扶棺守灵三年,以平天狼族之怨愤,免两族刀兵之祸。”

    此言一出,少帝与诸王俱脸色大变。

    “你是堂堂嫡长公主,怎可如此胡言乱语!”瑞王先行呵斥。

    “正因安汀身为公主,更应该信守承诺,敦烈虽死,但依旧是今日安汀选定的夫婿。”安汀的眼神决绝。

    “胡闹!昭国的嫡公主怎可嫁于异族之人!你简直是疯了!”六王爷也变了脸色。

    几位王爷纷纷助长声势。

    “来人,将公主带下去,暂且关押芳华殿,容后再议!”

    少帝咬牙吐出几个字,拂袖而去。

    “多谢张大人为本宫求情,只是事已至此,大人身系全族安危,日后万不可再如此犯险。”安汀缓缓起身,看向依旧跪在身侧的张溯。

    “张大人请起身。”清露上前将他扶起。

    “公主……”流云为主子裹紧了紫裘披风,迟疑开口。

    “不必多言。”安汀制止了她说下去。

    而张溯看向她,眼眸之中尽是苦涩。

    “是我无能,如果不是我心存顾虑,不敢上前去接过那壶酒,即便那敦烈闯进来,也不会……”

    “张大人慎言。”安汀打断了他。

    张溯只得苦笑一声。

    “大人离京已久,这朝中的情形,早已不复当年。”安汀转身看向殿门外,“你我相识多年,安汀只愿大人放下执念,珍重自己。”

    裴统领亲自上前带其去往芳华殿。

    韩越依旧守在琼林馆门外。

    安汀无声从他身边经过。

    韩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忍住了。

    清露与流云含泪追出殿外,却也只能垂头离开。

    张溯失魂落魄走出。

    韩越回头看向那大殿,朱红满目,繁华依旧,本该是个极好的地方。

    宫人们默默走入殿中开始清扫。

    韩越一步一步走入大雪之中。

    前途风雪交织,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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