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我死后他说我才是他白月光 > 山鬼喑啼风雨晦(二)

山鬼喑啼风雨晦(二)

    去往淮王府的路上,纵然得了沈清寒指路,如鸢也还是绕了好一阵子,京畿之地,自然是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条条街道纵横交错,二人拐过弯后直愣愣地走了好长一截,过了许多街户,方才远远瞧见了淮王府的灯笼。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公子你快看!”

    如鸢指了指前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这七弯八绕的长街可算是走到了头。

    昆玦顺着她指的的方向看去,果见不远处一高门大院门前亮着的灯笼上书一个“淮”字,近了正门,更见淮王府三个大字高悬门邸之上,朱门宽阔,一双兽首金环威严大气,俨然一派皇家宗室的气度。

    凝眸一瞬,他深望了王府门庭一眼。

    时已入夜,淮王府门庭紧闭,如鸢初临王府,不免心中有些紧张,拉着昆玦上前,轻叩了叩门环。

    未及片刻,大门缓缓打开,一家丁模样的人只开了一半的门,细细瞧了瞧如鸢二人,便道:“来者何人?”

    如鸢笑着同他见礼:“我们是淮王殿下的朋友,受邀前来元安,如今方到,便立马上门拜会。”

    闻言,那家丁站定身形扫了扫二人,瞧着如鸢的时候眼中隐隐露出些打量,瞧着昆玦的时候又觉得像那么回事,但一见昆玦凌厉目光而有些畏惧,只是如鸢二人实在面生,便疑声道:“殿下的朋友?那你二人可有名帖?”

    “名帖?”

    如鸢微愣,她虽知寻常高门大户间互相拜会都要先下名帖,更何况是王府,但以她的身份,哪儿来什么名帖,便还是笑着同他道:“这位小哥,你看我二人的确是淮王殿下相邀前来,麻烦小哥你只管替我们通传一声便好。”

    原本此行虽无名帖,但如鸢身上分明还收着萧云淮寄来的那封信,她一时忘了,昆玦倒是记着,正要开口提醒她拿出来便是,然如鸢话音未落,那家丁闻言却冷哼一声,极为不耐地瞥了她一眼。

    “去去去!这里是淮王府,不是你说进就进的,名帖都没有,还敢上淮王府来攀附!走远些走远些!”

    说着就要关了府门,一瞬,昆玦脸色忽沉,眼疾手快一掌便撑在了王府大门上,震得那家丁往后趔趄两步,径直摔了下去,如鸢惊异之余,连忙进门把他扶起来。

    “我若非要进呢?”

    昆玦冷冷盯着他一声反问,那家丁虽有些害怕,但旋即恼羞成怒,立时惊呼:“来人啊!有人上门闹事!快来人啊!”

    他这一闹,王府里左右守卫的侍卫纷纷应声前来。

    如鸢两眼发黑,萧云淮人都还没见着呢,这就已经先在他门前闹起了事。

    三五个离得近的先行过来,而后更多身披银甲手持长枪的王府侍卫一列列行军整齐地冲了上来,这般阵仗,如鸢忙拍了拍昆玦,叫他赶紧把手放下来。

    “出什么事了?”

    片刻,一姿态昂扬穿着气度皆不同于其他人的老者迎了上来,声音沉稳威严,两边的侍卫也跟着让开了路。

    他神情肃敛地先扫了扫乱糟糟的门口,沉稳的目光又迅速掠过如鸢二人,并未先开口询问,只抬手压了压,一众的侍卫纷纷止步,方才开门的家丁也赶紧退到一旁。

    老者稳步上前,扫了那家丁一眼,家丁便立马同他解释道:“文先生,这两个人登门来访,说是受殿下相邀要见殿下,我同他们讨要名帖,他们却没有,我不肯开门,这位......这位公子他就想强行闯入!”

    说着便指了指昆玦,昆玦一个冷眼,又吓得他噤若寒蝉。

    被称作文先生的老者正是淮王府的管事,转过身来,身形端正而又从容地对着如鸢二人秉手行礼:“家仆失礼,多有得罪。小人是淮王府管事,既然二位是淮王殿下相邀,不知二位是?”

    这位文管事倒是比那家丁有礼多了,如鸢也立时回礼道:“这位先生,在下楚如鸢,这位是我家公子楚长庚,受淮王殿下相邀,特此上门前来拜会。”

    稍微停顿,文管事也未听过这两个名讳,疑惑间,又在心里速速细想了几番,遍元安城里与淮王有来往或没来往的高门大户里都没听说过这两个人物,但犹疑着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之时,却一眼瞧见如鸢腰间系着的红色长生结,他当即一惊,忙对如鸢二人又再郑重行礼:“二位贵人在此稍候,容小人进去通报。”

    一旁的家丁还不知眼前人怎会如此态度,文管事只瞪了他一眼,他便赶紧退了下去。

    眼见这场事端总算没有起来,如鸢不由得松了口气,忙同昆玦叮嘱道:“公子你等下可别再这样了,咱们是上门做客,总得客气一点,纵有什么误解之处说清了便是,后面再有什么要应对的地方尽管交给我便是。”

    昆玦鄙夷地扫了扫她,很是不屑,仿佛她是一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样子。

    二人一边等,如鸢也好奇地往里看了看,但见府内左右各有精兵护卫孔武有力地立在两侧,一盏雕花镂空的萧墙横在中间,石子路围着隔墙朝左右两边延伸进去。

    虽不过开春,余寒未消,然路边所植的草木却是一片青翠,再往里去,门廊迂回深不见底。

    不多时,右侧门廊处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如鸢忙回过头,上前来的先是方才的文管事,立时抬手让左右侍卫大开大门。

    紧随其后的人一见着如鸢先是一愣,极惊喜间,却不敢置信,灼灼眉眼倏地带了笑,惊唤一声:“如鸢!”

    萧云淮从文管事身后探出,脚下几乎疾驰如风,文管事愣了愣,他还从不曾见过自家殿下这般模样。

    “殿下!”

    如鸢也激动地朝他挥了挥手,一个多月未见,萧云淮还是那般簪星曳月英姿勃发的模样,一眼瞧见如鸢,便似瞧见了天上的明月一般,眼眸都亮了。

    只是余光中,又量到另一道不可忽视的人影。

    他两步并作一步匆匆上前,不住地打量着如鸢,连连直道:“是你,当真是你!”

    如鸢也笑:“是我,自然是我啊!”

    眼前人大抵是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且都这个时候了,又突然了些,才教他如此激动。

    萧云淮笑着颔首,量了她半晌才回过神来将目光转向昆玦,他本是与昆玦一般高的个子,二人一瞬四目相对。

    便如如鸢初见萧云淮时一样,昆玦凝眸间,第一眼窥见的也是他身上巍峨山峦般的气势,英姿勃发,落拓出尘,又生的是龙章凤姿的好样貌,着实风采不凡。

    且那一双曜石般的眼眸目色灼灼,看似微微含笑一片明朗,实则同他一样神光内敛神思深藏,他似乎从中瞧见些什么。

    除却样貌,也不知为何,昆玦一眼便瞧出,眼前人与旁人额外不同......

    萧云淮也凝神笑看着他,也果然如如鸢所说,是个神仙般的人物,郎艳独绝,世间罕有。

    他一眼瞥见他幽深如渊的眼眸,神情淡然却难掩眉间的疏离倨傲,长身鹤立,身姿轩昂,衣着打扮十分地华贵,金冠上赩炽的宝珠更是耀眼,整个人仿佛一道明晃晃的金光掠过人眼底,教人如论如何都不能将其忽视。

    萧云淮难以想象,这样架势的人竟是在深山里修身养性的隐居之人。

    目色交会间,他二人几乎互相彼此审量了好半晌。

    如鸢望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抬手在中间挥了挥,萧云淮方才回过神来,犹然还惊讶着道:“方才文先生同我说有两个人受我相邀前来府上拜会我还不知是谁,待又道了名讳我却是万万不敢相信是你,便匆匆赶了过来,没想到真的是你!”

    萧云淮看向如鸢时眼里仍掩不住欢喜,昆玦脸色便愈发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如鸢只颔首道:“我得了玉郎你的书信,便立马就赶来了,玉郎你怕是没想到我们来得这么快吧?”

    闻言间,却是一旁的文先生更为惊诧,如鸢不仅身上挂着自家殿下自幼戴在身上的长生结,竟还知晓淮王的小字,看来眼前来人着实不一般。

    萧云淮顿了顿,“是没想到你来得这般快,以为还要些时日呢。”

    他目色温和,嘴边的笑意就没停过,转而目光又投向昆玦:“想必这位就是小宫女你提过千百次的府上公子吧?”

    如鸢使劲点点头:“正是正是,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我家公子。”

    她正要同他介绍,昆玦却敏锐地回过头来,眉宇微蹙地睨着她:“小宫女?”

    如鸢讪讪红了脸,一瞬话语踟蹰,萧云淮却同他秉手见礼:“不知阁下名讳......”

    昆玦回过头,疏冷的目色一扫量,回礼道:“在下楚长庚,想必阁下就是在下家奴口中的淮王殿下吧?”

    一句家奴道出,如鸢脸上神情微微一滞,他还真是毫不客气......

    萧云淮也怔了怔,纵然他早已知道如鸢是典身为奴投在这公子门下,但家奴二字从昆玦口中说出时,仍教他觉得那般刺耳。

    “既已相见,莫要再站在门口说话了,且先进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他压下眼中隐色,淡然从容的神情中露出些许威严。

    ......

    夜色如水,风来幽凉。

    王府的大门一关,也关上了元安城的喧嚣,外观淮王府的位置已经很僻静清幽,而入内以后,更见地势之大,广阔幽深。

    如鸢跟着萧云淮一路往深处走,没多久就瞧见王府的正殿淮安殿,越往里,侍卫却是少了些,不似前院那般密集,想是后院没什么人的缘故。

    而那些侍卫长枪在手,精甲披身,个个身形孔武有力,神情端肃,一见便知是精心训练过的,萧云淮看出如鸢眼底的打量,便笑着同她释道:“如你所见,这些府兵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

    如鸢笑着应声:“看着就非同寻常,殿下的治军风采可见一斑。”

    一路兜兜转转,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墙垣,门廊迂回,但凡路过的婢女仆从皆停下来俯首行礼,规矩俨然。如鸢原以为快到了,可走着走着竟见着一片林子,一道长长的石桥跃过环绕的河水,连着片略微起伏的山坡,而山坡那头更是望不到边。

    她实在不知,也没见出大门,怎么不知何时就已经走出府了。

    萧云淮却笑:“这还没到后头呢,我这园子,都是我从前文武不通时,没什么事,捡些闲功夫看些杂书,什么书都看,便也看了些工建营造的东西,学了点皮毛,正好便用在了自己的府邸上。”

    如鸢惊讶:“玉郎你的王府竟是自己设计营造的?”

    “不全是,只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景观设置罢了,殿宇楼阁的设计营造我却是做不来。”

    “可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如鸢犹赞叹地看向他,却不见昆玦当即蹙了眉头,旁人的过人之处她总能一眼瞧见。

    萧云淮安排二人去了凝晖堂,文管事早已候在厅前,屋内烧好了地龙,三方食案也摆好了酒菜,如鸢一进门,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当即拂去她一身春寒。

    三人坐定,候着的婢女立时上前斟酒,给如鸢的那个却被萧云淮拦下,让换了壶紫笋茶来给她,随后才屏退左右。

    “早闻长庚公子枕石漱流,素隐山间,轻易从不出山,难得公子此番愿应邀前来。”

    萧云淮先执酒礼敬昆玦,昆玦也风轻云淡地回道:“淮王殿下乃是家中婢子的朋友,又闻曾襄助她良多......除夕夜里,她曾赠与我一颗明珠,我瞧着那珠子颇为稀罕,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珠,殿下帮她得了此物又转赠于我,此番邀请,在下自当前来拜会。”

    他一番话答得仿佛很客气,但语气跟眼神又分明藏不住疏离,二人对视的目光仿佛交锋。

    萧云淮微地笑了笑:“长庚公子太客气了,小宫女所赠公子那枚明珠得我相助不假,不过却是她费了好大的功夫,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只微微帮了些忙罢了。”

    “哦,是吗?”昆玦疑惑,“我倒不知,以她的身份,怎会跟淮王殿下相识?”

    他语气里微有不屑,教萧云淮的眸光又再沉了沉,如鸢发愣,对上他质问的目光只哭笑不得。

    萧云淮眉宇锋利,倏地沉了声音:“不瞒长庚公子,本王倒的确听如鸢说起过她与公子之间的事,虽知你二位为主仆,然则今日一见,本王却还是有一言须得说与公子你来听听。如鸢她虽与公子你签了身契,但纵是遍元安城里有家仆的人家,却也不时时都叫尽心尽力跟随自己的仆从为家奴,纵使是家奴,也是有名字的。”

    昆玦也随即冷笑,眉峰微挑:“既然淮王殿下知道我同她已定了契约,自当明白,我为主,她为仆,如何称呼便都由主子做主,旁人是说不得的,淮王殿下能明白这一点,就最好不过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便是瞎子也能看出形势不对,如鸢愣神间实也不知说些什么,她才刚夹了一筷子鲈鱼,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喂。

    可她纵然开口,又能说些什么好呢,一面是刚相见面就据理维护她的萧云淮,一面是拿捏她下半辈子过得安生与否的昆玦,顿了顿,她忽然陷入沉思,也不知为何今日昆玦这般同萧云淮针锋相对。

    此前在凤阳时,也不见得他待赵庭芝这般,甚而后来他对赵庭芝的态度还有所改善。

    而今身在元安,却是这般结局,那三百多年前他随那秦柔儿也在元安待了许久,后又随她一路去了许多地方,彼时的他若也如现在这般,恐也叫秦柔儿头大,可当时的故事听来却似乎不是那样......

    如鸢并不知道当年的具体细节,具体情况,但他那般主动顺从地随着秦柔儿走了许多地方,想来他在她身边时,定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纵然不至于如何的谦和亲近,但无论如何,大抵都不会叫秦柔儿难做的。

    想到这里,如鸢的心忽地往下沉。

    那时的他同秦柔儿在一起,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把神仙拉入了凡尘,终究还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不同,终究自己不是那个人。

    若非当年是一场利用,他恐怕早就跟那个人双宿双飞,哪儿还有她现在什么事儿。

    如鸢怅然若失地笑了笑,全然忘了眼前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她终于又看破了一点。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灌进嘴里,但饮到嘴里才发现不是酒,又摇摇头,觉得自己好笑。

    二人都些许微怔地把目光投了过来,面对她忽而自顾自地笑出声,神情恍惚,眼帘低垂,两个人都跟着心下收紧。

    如鸢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捏着筷子抬头一扫:“你们继续。”

    面无表情。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再继续。

    饶是萧云淮心思敏捷,想是他方才见面,就让如鸢为难了,他明明最是知道,做人丫鬟有多不容易,旋即蹙了眉头,满目惭愧。

    而昆玦侧首瞧她,如鸢只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吃菜,他觉察到她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但缘何如此他却觉察不出来。

    昆玦心底闪过一丝慌乱,回过首来默然地吃了杯酒。

    三个人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萧云淮率先打破沉默,调转话头:“对了小宫女,我实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赶来了,不知你们是何日出发的?今日几时到的,又是怎么找到的王府?”

    如鸢知道他定会关切他们这一路来的状况,敛了敛心神,便也笑答:“那日一收到你信,当夜我跟公子便决定来元安,是以收到信后的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一路连停带歇,走到今日刚好也有十日了。傍晚时到了城外,原以为你跟楚先生定在草庐等我,但去了之后才见你们都不在那里,且草庐似乎有些日子没人住了,不得已这才一路打听寻来了王府,对了,楚先生他人呢?”

    萧云淮神色微顿,但恍惚间又恢复如常,“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你走了之后没多久楚先生便从山上搬了下来,现如今也住在我王府里,不过这两日出门采药去了,大概过几日也就回来了,到时他回来见着你,定然也高兴得很!”

    如鸢轻轻点了点头:“这么快能再见你们,我也很高兴!”

    纵然昆玦又再把目光投了过来,但她嫣然的眼角温和含笑,语气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