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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喑啼风雨晦(一)

    薄雾茫茫,日头虽起,初春的山岚上还罩着些轻烟。

    一日晨光方起,凤阳城里的商铺门户渐渐开了张,人烟嬉笑,墙垣之外热闹渐起。

    如鸢昨夜同昆玦说定今日便出发去元安,昆玦在这件事上自是无有不应的,他着实很想去看看,递信给如鸢的那位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下山时他二人本没什么随身的行李,反倒是后来一路上添置的东西越来越多,昨夜如鸢很是整理了好半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她也没忘。

    待到伺候昆玦起了身,又用过早饭,二人便收拾了行装出发。赵庭芝备了马车亲自将二人送至城外,临别时又给了如鸢一封说明的书信,道她二人在元安人生地不熟,万一有需要便尽管去赵家开在元安的任何一家客栈里落脚,除此之外也约好来日元安再见。

    如鸢虽心觉大抵用不上,但也十分感激他这份心意,郑重地将信收下,又予了另一封信给赵庭芝,劳烦他托人带给李云香,好告知她一声他们去了元安。

    教她没想到的是,昆玦此时却忽地取了一枚翡翠珠与赵庭芝,当做这些日招待的谢礼。

    赵庭芝对他这蓦然的举动也很是惊诧,一眼看出那翡翠珠实非凡品,并未接受,但不论那翡翠珠是否贵重,他能与他二人相识,已经足矣。

    纵然如此,如鸢还记挂着一桩事,她把当初去元安时借他的盘缠坚持还给了他,自然,这钱还是从昆玦那里薅来的,但也是她为奴为婢的血汗钱。

    随后马车出发,一个多月以前如鸢便是这般坐着马车山水迢迢地赶了回来,然如今又要山水迢迢地赶回去,其间不同的是,彼时她是孤身一人,而今却带着昆玦一起,去往任何地方,心里忽然觉得安定。

    “公子啊,咱们此去怎么也得五六七八天才能到,不过我觉得咱们也不着急,本就是出来游玩的,慢慢走也没什么,公子你说呢?”

    马车上,如鸢一边撩起车帷看着窗外,一边问着昆玦。

    “到底是五六天还是七八天?”

    昆玦原本正闭目养神,闻声鄙夷地扫她一眼。

    “差......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嘛,我估摸着差不多走那么久,反正咱们一路走一路慢慢玩不是?”

    如鸢回首过来讪讪一笑,她只是在心中随意算了算。

    从凤阳到元安,其实若一天策着马儿飞奔赶路,不肖几日就到了,就是马累得慌,若非有急事便也不必那般。乘马车自然又要慢些,而她负着伤,则走得更慢,眼下她说这话便是为了不让昆玦为了赶路而叫马车行快,她禁受不住,也为了打消他心中万一会有的疑虑。

    昆玦只道:“你安排就好。”

    如鸢松了口气,当即笑着点点头。

    ......

    随后几日,马车行路直奔元安,路上停歇时,如鸢便拉着昆玦四处停停走走,不是在山湖相映开阔处,见湖里有鱼定要捉一尾与他烤来吃,就是在山野林间花开满地,摘一枝黄花郎给他瞧......

    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如鸢的倒影,满山满景都见开了春,若有黑黢黢的蚂蚱跳到她身上,她也会受了惊吓猛地跳开,当即躲到昆玦身后。

    此间无论是行到了何处,便是见杏花开了,如鸢也定要攀折一枝给他,如此行了近十日,除却歇脚也不算耽搁时间,方是到了元安。

    到元安的那天,已近傍晚黄昏,落日的光景照着元安城恢弘华美,灯火渐耀。

    如鸢想着既是萧云淮来信,便未进城,而是去了元昭山,待遣了马车,自当要谢赵庭芝一番安排,又给那车夫多些赏钱。

    好容易二人爬上山顶,如鸢欢喜地顺着从前最是熟悉不过的山路到了草庐,不想一去却见门是关着的,不仅如此,眼看已是日暮,屋内却连个灯也没有,且门外晾着的草药也都干透,竟也没人来收,着实不符合楚逸之从前精心料理他那些草药的常态。

    一阵敲门,无人应答,如鸢估摸着就算楚逸之是去了哪里却也应该在屋里留灯,然这一等等到了天黑也不见人回来,她索性一脚把门踹开,却见屋内一应东西都在,只是有些地方有些杂乱,半个人影也没有。

    屋内的状况叫她有些惊诧,她摸了摸榻上的灰,又见素常他熬药的那个火炉也似许久没用过了,想来楚逸之已有些时日没有住在此处,却是不知他去了哪里。

    如鸢想了想,大抵是出远门采药去了,此行一去倒是不知他何时才归,便又只得拉着昆玦匆匆下了山。

    眼看元昭山离进城还有好长一截距离,若是走过去,实在费人精神。好在走了没两步就遇上一辆拉货的驴车,如鸢百般哀求,方才求得昆玦同她一道坐在驴车后面。

    她给了拉车的老伯一些银钱,靠着稻草堆一路颠簸地行到城门处,虽说一路上昆玦都黑着他那张冰冷俊美的脸,不过如鸢极努力地憋笑,显得憋出内伤,未曾想有朝一日竟能拉他这尊神仙同她坐驴车,也是此生无憾。

    待二人立于元安城门,已见夜月当空。

    昆玦翘首望着城门上元安二字,许久之前他似也见过这二字,似也行到此处这般凝望过,蓦然之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神色恍惚却不可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难以分辨。

    元安帝都一如昨,华灯渐起,熙攘繁盛,一路舟车劳顿,总算是到了。

    “走吧公子,咱们先进去。”

    如鸢带着昆玦进了城,一边又同他聒噪道:“公子你看,这便是京畿重地帝都元安,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三教九流,市井百态,皆尽于此,当真比别的地方繁华许多。”

    “你放心,我想了想,既然咱们方才去元昭山没人,那现下就直接去拜见我那个写信相邀的朋友。至于元昭山上那位于我亦兄亦友的先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如今既不在家想来是出门采药去了,而且他也是我楚家的人,不过这桩事说来话长,总之他跟我是一家人,后面我一定带你去见见他。”

    她絮絮叨叨,未曾注意到昆玦神色里的异样,他凝神看着眼前的一切,携一路的风尘,百年轮回流转,未想到有朝一日他又踏上了这条路,眼前的繁华人烟似曾相识,楼台高处,丝竹喧嚣,仿佛与别处不同。

    这般繁华光耀的一座城,他实在从前仿佛也见过一般。

    “公子......我安排的你都听到了吗?如此可好?”

    如鸢停了脚步,敛笑凝眸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昆玦凝了一瞬,微微颔首:“你既此前来过此处,自然比我熟悉,你安排便好。”

    如鸢跟着点了点头,携着他又继续朝前,心中却有难以言说的微妙。

    许久之前还在山上时,她就想过有朝一日定要他立足乾坤之下,也能随她来一趟元安,几番磨折,如今总算是办到了,万幸她于此过程中且还活着,还能与他并肩而立。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说来我此前到元安,倒是结识了好些朋友,行走江湖总能遇上侠义之人鼎力相助,便是上天垂怜,此番你我前来,必得寻个空时上门好好答谢。”

    除萧云淮跟楚逸之,如鸢还惦念的便是她初到此地不久时结识的沈家二郎沈清寒,和云鹤楼的孟姝烟。他们都是于她有恩义的人,而今事成,她自当找个时间再去拜会。

    但现下先带他去见萧云淮,如鸢想到这个又有些头疼,毕竟萧云淮身份不同,她并不是想要昆玦摧眉折腰事权贵,而是想他能待人客气些,纵然这话在赵家时,她已经同他说过许多回了,不过后来他对赵庭芝的态度倒也算有所改变。

    余光中悄悄瞅了瞅昆玦,如鸢小心地探道:“对了公子,有些事我还是得先跟你说说,给我写信的这位朋友身份不比寻常,且同我是过命的交情,帮了我很大的忙。咱们既去找他,公子你就跟人客气一点,稍微收敛些脾气,如何?”

    昆玦刚回过头来,她便立时又解释地补道:“当然了,我不是指责公子你什么,我只是想你明白,待人客气跟不拘小节并不冲突,公子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对吧?”

    如鸢眨巴着眼笑了笑,几近央求,好歹这次是去见淮王,规矩比寻常时自然是多了些,她就怕昆玦一个不耐,又不待见萧云淮,弄得她夹在中间实在难做。

    “哦?听你这口气,这个人似乎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了?”

    昆玦听出其中的蹊跷,蓦地停了脚步,侧过首来无比疑惑地看着她。

    如鸢点头如捣蒜,满脸乖觉,“去了之后,想必规矩应是比咱们在庭芝兄府上时,要多上那么一点,不过也不一定。”

    想着萧云淮从来也是洒脱不拘的性子,如鸢又觉淮王府应当也没那么多繁杂的规矩。

    昆玦冷哼一声:“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让你同我这般交待?”

    如鸢讪讪:“是位,是位皇子。”

    “皇子?”

    昆玦幽深的眼眸忽地凝滞,他顿了一会儿,神情萧索,才道:“怪不得,你倒是很有能耐,而今皇子也是你的朋友!”

    他意味深长地看如鸢一眼,如鸢做贼心虚地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言语。

    昆玦回过头,脚下步子又接着朝前,倒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原她身在元安的朋友竟是位皇子,对于如鸢此前下山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忽地有些感兴趣起来。

    “若我和你的这位皇子朋友起了冲突,你帮谁?”

    刚走了没两步,他脑子里忽又冒出这个想法。

    如鸢愣了愣,看他眼眸微垂还打量着四下,仿佛只是随口问问。

    “为人处世,理当帮理不帮亲,不过若是公子你的话......我若直接说帮公子,你肯定觉得我答得太快不是真心,但若真起了冲突,我肯定还是帮公子你。”

    她十分肯定。

    “哦?是吗?”昆玦又侧过头,“为何?”

    如鸢坦然含笑,废话!这种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若一旦出手,那王府上下哪里还会有活口?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心,且萧云淮于她也是过命的交情,她怎么也不能真见他血洗王府吧!

    可她嘴上还是答:“公子还记得除夕夜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昆玦微怔,眼帘中忽映出她嫣然一笑:“我既典身为奴,同公子便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互相帮衬,你若真跟什么人打起来了,我自然要做你帮架的狗腿子,护着你。且我为公子的奴婢,就是为你舍命,也是应当的。”

    昆玦彻底怔然,方才那一问他的确是随口一问,但他没想到如鸢会这般说,他心里,好似异样地跳了一瞬。

    “你护我......是因为如你所言的一家人,还是只因为,你是我的奴婢?”

    “自然是因为一家子的缘故,你要跟人打架,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如鸢诚恳地回话,昆玦闻声又愣了愣,她却跟着又补了一句:“我也总要保全别人性命,总不能闹出人命来吧。”

    一霎心跳骤然止住,他回过神来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如鸢不明白自己哪儿又说错了。

    “诶公子你别走那么快啊,王府在哪儿我还不知道,等我问问路啊!”

    想着她二人在街上这般走马观花地走着也不是回事,不妨同人问问路,也好直奔王府,扫了扫周围,这种事问路边的商贩最是合适,却见人群中,有一孔武有力的身影立在路边仿佛眼熟。

    她又再仔细瞧了瞧,果然没认错,当即停下脚步拉了昆玦一把,可正要上前招呼,那人迎面却来一人,将刚买来的东西递到他手中。

    如鸢愈加惊喜,更认出了来人,当即轻声呼唤:“沈二郎!”

    路边二人本要打道回府,闻声回过头来,尤其来人在瞧见如鸢后,先是愣了愣,随即惊喜地笑开了眉眼:“如鸢!”

    如鸢拉着昆玦快步地到他跟前,犹惊喜地打量着眼前人:“二郎你......竟不知你何时回来的?想不到今日在这里碰见了,好久不见啊!”

    眼前她撞见的正是初到元安时同她在酒肆里相识的沈清寒,而他身边孔武有力的那个便是向来都跟在其身边的随从长烨。

    自上回与如鸢相约于云鹤楼中喝酒,已经是数月前的事了,最后却因沈清寒家中忽有急事,未及拜别,他便匆匆离了元安,道是一去数月不知何时方归。

    正如如鸢以为他二人恐怕就此别过了一般,沈清寒也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如鸢。

    他惊喜间亦还激动,打从老家办完事回来,这几月里他都再没有如鸢的消息,本以为见不着了,可这世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得紧。

    “我亦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见你!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沈清寒满目惊喜,一双鹤眼黑白分明,清俊的眉宇犹生的风流如玉。

    “我一切皆好,就是不知你......”

    如鸢点点头,还记挂着此前最后一次没能相聚饮酒之事。

    “之前你我约好一道在云鹤楼里喝酒,那日我便一直在云鹤楼等你,然最后你没能来,只让长烨带了尊夫人亲手做的栗子糕给我,又同我说明缘由。而今却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想必家中急事也早已解决妥当了?”

    说起这个,沈清寒面带愧色,只道:“蒙如鸢你挂念,家中之事都已妥善解决了,年关前我便回了元安,不过......”

    他语调一转,眉目温和,“其实我回来后便再去过云鹤楼找你,只是云鹤楼的孟姑娘同我说你已经离开了云鹤楼,再后来你也从未来沈家找过我,我便再没有你的讯息,奈何不得,便也罢了。”

    “二郎你后来竟去找过我?”

    如鸢属实有些惊诧,但想了想,今日又再遇见,不正好说明这便是缘分,便只道:“无妨,只要你家中的事情解决便好。”

    半晌叙话,瞧着二人十分热络,昆玦立在一旁皱了皱眉,怎么哪里都有她的熟人。

    而沈清寒点点头,抬眸间扫了扫她,又看向昆玦,含笑地问:“如鸢,这位是?”

    一回眸,如鸢才见昆玦眉头早已紧蹙,立时同沈清寒介绍:“二郎我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公子,楚长庚,此前我来元安要办的事便是为着我家公子,而今已然是办成了。”

    她会心地笑了笑,沈清寒惊讶,当即连连点头。

    如鸢又在昆玦身边咬耳朵:“公子,这位是沈清寒沈公子,便是我在元安结识的第一位朋友。数月前我初来元安时钱袋被人偷了,吃了一碗面没钱付账,是沈公子仗义出手替我结了账,又予我银钱做盘缠。”

    昆玦凝眸看着她,眉头却愈发紧皱,如鸢只是同他点点头,对,没错,待会儿还要还人家的账。

    他目色锋利地回过头去,敢情她拉他下山来,就是为了替她还四处欠下的账!

    他跟着同沈清寒见了礼,幽深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人。

    一身墨衣温文尔雅,眉眼含笑,气势张弛有度,神姿风流,瞧着是位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只是姿态比温润如玉的赵庭芝还要再添几分贵气,到底是京畿皇城出身的人物,自与别地不同。

    沈清寒谦和地同昆玦回过礼后,视线也未多作停留,转首又看向如鸢。

    “对了如鸢,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若是得闲,我却是有许多话,咱们不如一起去前面的醉月居里坐坐,慢慢一叙。”

    沈清寒说着,便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如鸢摇了摇头,“只怕得拂了二郎你的好意,今日好容易再见,我虽也很想同你一叙,不过今日我与公子方到此地,眼下还得去往别处。方才我就是想问问路,才正好瞥见了你跟长烨,不过你放心,此番我同公子要在元安留上些时日,待我二人在元安安顿好了,过些时日咱们再聚便是。”

    她会心笑了笑,沈清寒眸光低垂一瞬后,也松了眉头,含笑道:“我是很想邀如鸢你们二人去吃杯酒,坐下慢慢说,既如此,我就不勉强二位了。这样,如鸢你要去往何处尽管说来?我对元安最是熟悉不过,你便是说个大概,我也定然知晓。”

    如鸢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二郎可知淮王府怎么走?”

    “淮王府?如鸢你要去到淮王府上?!”

    闻言一刹,沈清寒着实有些惊诧,连他身边的长烨也惊异地看了过来。

    如鸢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我有一朋友在淮王府中,我二人应邀前去拜会。”

    “原是如此......”

    沈清寒恍然着应声,语调一转同她细道:“这淮王府在城西荣安街,靠近皇宫,你从这里朝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到尽头时再右拐,而后一直直走再到尽头,便能看见了。”

    如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待细细记下后便扯了扯昆玦,好在前两日她刚替他把那翡翠珠子换成了银子,倒是正好。

    当初解囊相助一事,其实沈清寒当真没想过要如鸢还他,于他而言,因着他生来淡泊的性子,本就没几个朋友,好容易认识了如鸢,他自愿相助。

    可百八十两的银子,纵使是朋友,如鸢也自觉没有白白生受的道理,笑着还与他后,便同他拜别,只道来日云鹤楼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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