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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星辰昨夜风(七)

    待回了草庐,萧云淮早已坐在堂内等候,今日却与往日不同,他身边的亲卫凌秋也在,桌上摆好了腊八粥跟酒菜,一旁还放着食盒,瞧这样子是萧云淮让他专程带来的。

    而后凌秋告退,三人便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自然把酒这一样是没有如鸢什么事,她这次受了这样的伤,惟恐她气血翻涌,便是连玉罗春这样的药酒也喝不得了,只能瞧着萧云淮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饮着他专从府中带来的好酒,很是眼馋,却只能在一旁强颜欢笑地喝着腊八粥。

    晚饭过后,如鸢开始收拾行李,楚逸之又将炼制好的辟阳珠交到她手上,却见那辟阳珠竟没有了原先诡异阴寒的幽蓝色,反而隐隐生着一股白光,便如从天上摘下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此物怎会有如此变化?怎么连颜色都变了?”

    如鸢拿着辟阳珠颇为惊诧,其中的阴寒之意也没先前那般强了,拿在手里只是冰凉凉的,反倒叫人觉得舒爽。

    “你说为什么?不都仰仗你的心头血。”

    楚逸之嗔她,“我以你三盏有余心头血先滴少许入此珠,而后我便能随意拿取,再以辟阳珠全然浸入,于鼎炉内炼至血液悉数渡入辟阳珠内,夜以继昼,十日有余,最后拿出来时如此模样便是已然功成。”

    “原来如此,这么说此物便可交与别人使用了吗?”

    如鸢又道,楚逸之没好气地瞪她:“自然,要不拿你血做什么!”

    她欢欢喜喜地应下,萧云淮凝眸望着那生着光的辟阳珠,也笑:“既已经炼好了,小宫女你的心愿便已达成,快些收好吧。”

    如鸢轻轻颔首,将辟阳珠装入锦囊又放进怀中,但心中却还揣着一问,又疑惑道:“不过先生,我一直都想知道,为何这辟阳珠偏偏就只我楚家血脉才能持得呢?天下之大,怎么就只有我们才能用,别人却是碰也碰不得?”

    如鸢此问,萧云淮倒也早想知道。

    二人都凝神看了过来,楚逸之顿了顿,便徐徐道:“此事说来话就长了......四百年前,楚家乃是将门贵胄,先祖楚渊曾是名震天枢的定远大将军。”

    楚逸之将当年楚渊与张之洞的事讲了一遍,尤其是当时苏夷来犯导致楚渊为救张之洞而身中毒箭那一战,当初楚渊中了奇毒后,本险些去了性命,是张之洞于边关四处寻医,终寻得一巫医暂缓其体内毒性,而后二人又听从巫医之言,去往昆冥渊寻一遁隐的高人相救。

    昆冥渊地处极寒之地,冰川难行,雪山难攀,张之洞驮着楚渊一路上山寻访高人,然于半途不慎跌落山崖,张之洞得人相救,楚渊却落入一峡谷地洞,其血无意溅入一生幽蓝冥火的珠子中,便是辟阳珠。

    楚渊虽不知辟阳珠有何用,但见之稀奇便收入囊中,想着带回去给妻子瞧瞧,又经高人指点此物阴毒绝不可交付他人,如此,便将其带回了天枢。

    “这辟阳珠便是祖上如此得来的了,此事于楚家家史旧书中有载,至于只能楚家血脉持有的原因,却不得其玄妙。”

    “不过据我猜测便是因为当年楚渊之血无意中溅入辟阳珠的缘故,很有可能他是第一个将血融入其中的人,许是这东西是有灵性的,也许是别的什么玄妙,总之自那以后惟有楚家血脉能持得此物,世代相传。”

    话至此,楚逸之饮了茶水润润口,如鸢却听得神情恍惚,喃喃道了句:“原是如此,倒是荡气回肠的一段前尘往事......”

    她心间不觉涌上一股玄妙的感觉,没想到自祖上起楚家便跟辟阳珠有缘,如今则是自己将要把辟阳珠交到昆玦的手上。

    冥冥之中,似是天定。

    “不过我在玉衡州的时候,怎么没看到记载这段家史的旧书?也从未曾听父亲提起过,先生你怎么就有?”

    如鸢语调一转又生一问,楚逸之不自然地顿了下,萧云淮亦微不可察地看了他一眼。

    “那......那家史旧书传了三百多年了,我这边倒是保存得不错,你那边时隔多年许是早就遗失了,没传下来罢。”

    楚逸之边说边低下头撇了撇茶沫,再饮上一口润润嗓子。

    “说得也是。”如鸢呢喃着点点头,对楚逸之的话她向来是不疑的,眼眸一亮又道:“那先生你又是怎么知道辟阳珠需以心头血渡入炼成方可使用的呢?”

    楚逸之一愣,脸色微变,一瞬嗔怒:“小祖宗你问题可真多!”

    如鸢并不知道,几百年的传承中,楚家一直只知楚家血脉可徒手持得辟阳珠,若以楚家人的血融入辟阳珠便可使辟阳珠也可为他人所用,蔽日辟阳,不过只能短暂维持,并不知辟阳珠的长久使用之法便是以心头血渡入其内入火熔炼。

    楚渊得此物后本只是当一桩罕物传了下来,当年楚南寻自泽月城知晓此物可助昆玦见光后,本有意将辟阳珠交与他,奈何也不知长久使用之计,便终究没能给他,后又被宁王萧元璟收入了宫中去。

    而今楚逸之之所以知道,皆是因为他替湛王研究此物,从湛王竭力搜寻来的古籍上百般思虑方才推演得知。

    此刻虽不能直说,但反正他不说,如鸢也不知古籍是怎么得来的,楚逸之语调一转便回:“还不是因为我前不久得了一本古籍,全凭我聪慧方才于书中解出了此法。”

    如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抿了抿嘴:“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

    楚逸之吹眉瞪眼,萧云淮不禁失笑。

    他抿了口茶,神情温和。

    多希望这样的热闹永远都在。

    ......

    行装收拾好后,如鸢便去林子外山崖处坐坐,想在走前再好好看看元安的繁华。萧云淮不多时也拿了件披风出来寻她,如鸢就知他要来,便将苏夷钱佩拿给他。

    “自我进宫起,承蒙殿下照顾至今,如鸢感激不尽。聚散终有时,明日便要走了,可我实难报你跟先生的大恩。这个东西给你,便是想告诉玉郎你,我这辈子本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做不来茶,女红也很差,但好在还有一身武艺,倘你有需要我之时,我愿做殿下马前卒,在任何时候。”

    如鸢眸色明亮,与月色辉映,萧云淮愣怔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串闪烁着金色流光的贝母钱佩。

    “小宫女你......缘何对我如此?”

    他看着手心里的东西,眸色低沉。

    如鸢含笑:“咱们不是生死之交?”

    抬起头来,萧云淮又再怔住,清风几许掠过他英气纵横的眉眼,半晌才道:“是,咱们是生死之交。”

    他蓦地笑了,爽朗清绝,眼睛弯成月牙,在夜色里显得尤为明亮。

    “但非要说的话,你可还拼死救过我母妃的性命。”

    “我与你的,你皆无需还。”

    他忽然沉声,眼里一直映着如鸢光洁的面庞不曾挪动。

    如鸢只是笑了笑:“这不是还,这是有来有往。你跟先生对我好,我自当也对你们好才是,方不辜负我做人的道理。”跟着又添话:“这是今日我同先生一起在城里寻来的,一点小东西聊表心意,你看喜不喜欢?”

    萧云淮提起东西在半空中细细打量,一眼瞧出是苏夷来的钱佩,贝母制成的九枚钱币颇为精细,又见钱贝上面系的那个结,却是个盘肠结。

    “此物是从何记金铺苏夷老掌柜那里弄来的,老掌柜说苏夷人常身佩钱串以表平安顺意,还可辟邪,是苏夷的习俗,我记得......玉郎你之前在宫中说过,你厌烦宫里的日子,厌烦了如履薄冰,你虽不愿意,可偏偏有些东西要找上门来,故而你不得不去争,不得不去做。”

    “我知道,寻常人家有寻常人家的烦扰,天家自有天家的忧愁。我虽不知你具体困于何事,纵使知道了恐怕也帮不上忙,而此钱佩九枚为一串,九九归一,寓意圆满。赠此物与你,我只愿无论你所行何事,不论中途有何险阻,只要最后的最后,你能达成所愿,终究圆满便好。”

    刹那风起,自方才如鸢把这东西给萧云淮时,他眼里就起了如鸢看不见的波澜,她只瞧见他的欢喜,想着他一定是喜欢这样东西的,而他拿着钱佩在手中一直摩挲细看,喃喃道:“你竟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

    “自是记得的。”

    如鸢点点头,盈盈一笑,明亮而开阔。

    九九归一,寓意圆满。

    萧云淮也抬起头,紧紧攥着钱佩,沉了许久的神情忽地豁然,“从前没跟你细说,我厌烦宫中不止因为宫中处处拘禁,也因宫中处处皆是谋算,不若驻军在外来得自在又畅快,不论行军何处,边关何处,没有红色的宫墙,只有驻军的营帐,草原上可策马,山林间可挽弓,就算是在城内,也能与民同乐。元安有元安的繁华,塞外有塞外的自在。”

    他忽然倾吐,如鸢没想到还有人同她一样喜欢边关那种地方,眉眼惊喜地连连点头:“玉郎你竟对边关塞外也这般惦念!我自幼在玉阙关那样远的地方长大,虽有些苦寒,但却最是逍遥自在,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赤松林里追野兔,玉纱河上可撑船,采四时风物,赏山花烂漫,啧,没有想到竟有人也同我一样!”

    “是啊,咱们可是同道中人。”

    萧云淮眉宇间的笑意也一重更胜过一重,他还是头一回听如鸢说她上可打鸟下可摸鱼,既追过野兔还去河上撑船。

    他忽然想象那画面,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他沉着笑靥凝眸看她,赞同地道:“世人皆向往繁华,惟我却独独对边关钟情。”

    他这般一说,如鸢深觉自己真真是觅到了知己,恨不能立时与他饮上两杯,只可惜身上还负着伤。

    “玉郎谦冲,在我眼中,你是一个既装得下元安繁华,又装得下塞外自在的人。对了,这东西你瞧着可还喜欢?”

    如鸢又问他,萧云淮肯定地点点头:“此物寓意极妙,多谢你一片苦心,我很是喜欢。”

    她当即松了口气,脸上落下几许欢喜,“原本此物值不了几个钱,只怕玉郎你天潢贵胄身份贵重,此物万一入不得你法眼,还好还好,只你不嫌弃就好。”

    萧云淮清朗地笑了笑,眼眸如玉盛满粼粼清泉,满目柔光,跟着就把钱佩系在腰间,“如何?”

    浅金色的钱贝果然是衬得起他的,如鸢嫣然含笑地点点头:“好看。”

    远处繁华的灯火映在她眼底,头顶的月色亦落在她肩头,而有人安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万物静谧,只愿自己一直就这般呆坐在石头上,同她一道看万家灯火,看繁华人间。

    半晌,一想到如鸢明日便要走了,萧云淮便与她说起了许多话。

    他问起昆玦是否一直住在泽月山,问起,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问及他的脾气,他的秉性,他的为人,待她又如何......

    如鸢也答了他许多,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那是个神仙般的人。

    如鸢同他说起昆玦的隐居世外,生性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如何的话少深沉,为人幽独,连门都不出,说起他老是使唤她做这做那,自己除了读书却什么也不做,她素日跟个老妈子一样地伺候在他身边,甚而后来连喝口水都要她给他递到嘴边。

    萧云淮失笑。

    也说起他这个人委实心思深重,行事从来也没有章法,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为人又挑剔,实难伺候,不是绫罗绸缎的便不穿,不是一尘不染的便不坐。不是叫她擦桌子就是叫她擦架子,见不得她得半点空闲,有时纵然只写两个字却也要她一直磨墨,不是说她磨得浓了就是说她磨得淡了,还不许如鸢反驳。

    以前他总是坐在榻上读书,她就捧着采来的果子坐在他脚下,跟他说起她在玉阙关打鸟摸鱼的那些事儿,不过他不似萧云淮这般认真听她说话,总是懒洋洋地冷哼一声,还总是嫌她聒噪。

    但她也同萧云淮说起,虽是如此,昆玦却到底也给了她容身之处,他救了她不止一次,初见时救下她狗命,困于山顶时也带她下山,摔了跤也替她冲手,尤其后来在山间被山魈追赶那次,更是因他的赶到,她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山野之间,常有毒物难辨,她采到有毒的野蕈菌或果子时,他也会把果子打掉不让她吃,这说明他虽为人冷傲,但实际心眼儿不坏。

    有昆玦在的时候,如鸢总觉得,泽月山的星辰都比别处要多一点。

    萧云淮不曾想,原那公子竟是这般的一个人。

    他不觉呢喃,眼眸一瞬划过一丝黯然,饶是元安如明珠,如鸢心中仍有山野处的漫天星辰,是他所不曾得见。

    只是听到如鸢说起那些她天为被地为床、野菜野果做干粮的日子,他甚而忘了去追究既然那公子收留了她,又怎会让她如此,忘了追究他且再多问上两句,她同昆玦住在山洞过苦日子的实情便会暴露,他便更能确定那公子的身份。

    他只是惊觉,自己早该想到的,想到她一个女子,这都几乎两年了,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到她孤身行走江湖,本非富贵人家出身,身上没有多少银钱,世道艰险,若非武艺傍身,如何能行过这许多地方?想到仗剑江湖说来豪爽侠义,实则不过居无定所四处飘零,便是在外饮风苦熬,什么天为被地为床,其实热饭热菜都吃不上一口,想到她遇上山贼死里逃生,若没有那公子,她便真的死在了荒山野岭,这世上无人知道。

    如鸢见萧云淮问了这么多关于昆玦的事情,心底里也明白,他是想知道,她为之不惜性命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她这样。

    “玉郎你放心,待我此番回去后,定用辟阳珠医得公子能自由行走在青天白日之下,到时我便带他来元安同你认识认识,到时咱们便都是朋友了。”

    她坦诚地笑道,可未及思量,萧云淮却脱口而出:“不可!”

    如鸢怔住不解,萧云淮忽地敛却眉梢,神情中看不穿悲喜,只道:“小宫女,我答应你此番提前离开,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殿下只管说,我一定在所不辞。”

    如鸢虽有些不明就里,却仍点点头。

    “此事你一定办得到。”

    他蓦地浅浅笑了笑,目光是那般笃定。

    “明日别离,此去泽月山高水远,你心间重伤未愈,舟车行路一定要多加小心。待你到了泽月便不必再挂念其他,只管留在府中安心养伤,以辟阳珠医好公子怪病,达成你所愿,待你伤好之后你便去实现你曾说过的话,你要让他自在活在阳光下,同他一起去看天枢的大好山河,繁华万千,见你所见,你尽管同他去做这些事。”

    “你尽管去行万里山河,去南月,去苏夷,去秦川,去哪儿都好。明日走后,你尽管前行,一定不要再回头来元安!”

    萧云淮眼中纵有万丈波澜却一直为温和浅笑所阻挡,笑如清风拂来,满目柔光中,暗自涌动着悲慈惘然。

    惟愿你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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