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我死后他说我才是他白月光 > 山鬼喑啼风雨晦(三十四)

山鬼喑啼风雨晦(三十四)

    三百多年过去,原来他还深深记得那个人的名。

    从方才的惊骇到现下萧云澂已经把话挑明,不知这世间是不是真有这样借尸还魂的诡谲法子,如鸢望着眼前形容再凄哀不过的那个人,心间忽地又想起那日在云鹤楼时,他看孟姝烟的眼神。

    他那日的眼神,虽惊愕不已,却恰似故人重逢。

    她不禁要问,他不心动吗?

    他怎会不心动呢?

    萧云澂说的对,当初昆玦在最后关头挣扎脱了桎梏,却还是留了要取他性命的秦婉柔的命。

    片刻停顿,如鸢蹙着眉垂下眼眸,蓦地笑了笑,盘算着这长夜怎么这样难熬。

    “眼下卯时将至,我所谋究竟为何想必公子心中都已明白了,现下我便就此放开公子,不论以何种方法,只要公子替本王击退萧云淮这七万大军,只替本王做此一样事便好,事成之后我便立即让阙清子道长以秘法替你复活秦柔儿。”

    “公子且再看看她的样貌吧,过去你不得秦柔儿的真心,而此番你得到的却是一个真心心爱于你的秦柔儿,再没有这般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再没有一个不知趣的宁王挡在你们中间。届时事情尘埃落定,我将辟阳珠交还与你,你尽管带着重生的秦柔儿双宿双飞,你我二人再无瓜葛,各得所愿。”

    萧云澂紧跟着和盘托出计划,目光灼灼,跃动着极具诱惑的锋芒,诚心又细致地同昆玦细说考量。

    昆玦竭力仰首望他,凌乱发丝且遮住了大半容颜,缚阴索带给他的至痛的感官痛楚让他身形止不住颤抖,视线也愈发恍惚。

    额前汗水不断滴落,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被缚阴索束缚了太久的缘故,连脑袋都开始昏沉地发疼。

    眼前站着的二人,一个霜雪之中透过一抹嫣红,仿佛雪地里落下的梅花,又仿佛黄昏将夜时,天边的一抹霞绯,另一个娉婷袅袅,风华万千,举手投足皆是勾人心魂。

    视线晃了晃,两道人影在他眼中恍惚地要重合为一人。

    如鸢愣怔地瞧见,他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紧跟着又分明望向她身旁的孟姝烟。

    一刹,眼眶实在有点酸,如鸢撇过头去不想再看。

    眼见如鸢别过目光,几入绝境,楚逸之气极,气势汹汹地朝昆玦警醒喝道:“你又怎知他如此巧言令色不是欺骗?!”

    “萧云澂,你嘴上说得好听,然我最是了解你不过,怎么说我也在你身边待过一段时日,凭你杀伐决断的心性跟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的手段,又岂会真的如此轻易地将辟阳珠还给他,再替他复活秦婉柔?”

    “你不过是想以此诱骗他,事成之后总归也已经天亮,你大可就此斩草除根,再无人可奈你何!你以为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着没有人能看得穿吗?这世间哪有什么能借尸还魂令死人复生的骇人手法,谁人又能知道这不是你精心编造出来的谎言?!”

    楚逸之音色嘶喝,字句皆出肺腑,恨不得把这话灌到昆玦耳朵里去,眼瞧着昆玦神情恍惚似有动摇,他心里便跟猫挠一般,惟恐只妖物的一念之间,就要赔上如鸢的性命。

    而他话音不过才刚刚脱口说完,萧云澂也早知不论是他抑或是萧云淮都会这般说,当即转过身来目似剑戟地扫向他,浑身骤然腾起杀气,凌厉回他道:“这世间连他都存在,又怎知不会真的有这般骇人诡术也存在?!”

    他挥指如凌厉剑端,直指瘫坐在地上的那个人。

    今朝便又是这么一瞬,楚逸之被萧云澂堵得哑口无言,一瞬眉头紧蹙,纵然他心中决然不信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诡术,更何况是三百多年前的一堆白骨!

    可眼前那个被萧云澂就这么指着的人也的确不是个凡人,他从前与萧云淮初闻此事时也是何等的惊骇,从未相信过这世间竟有妖,这一不争的事实又当真叫楚逸之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世间连妖物都存在,什么劳什子的骇人诡术,与他相比,也都根本不值一提了。

    萧云澂笑了笑,看着楚逸之满面败退,蓦然回过首。

    “昆玦兄的心思本王也能猜到几分,的确,这抉择是难做了些,楚姑娘与公子结识了这么久,怎么说楚姑娘也该在公子心中占了点分量,不过说起来......当真如此吗?”

    “我虽不知楚姑娘究竟何时遇上的公子你,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太久,左不过这一两年的事,倒比不得秦柔儿在你心中已经留存了三百多年如此之久!”

    “三百多年啊,她在你心中从未消散!事成之后,你如此了得,我又何必非跟你作对?我可不是三百多年前的宁王萧元璟,从前的萧元璟要夺你所爱,我却不同。三百多年前你既付出了真心却还不得善终,而今朝本王只要你替本王击退这七万大军,本王便一定还你一个真心待你心里惟有你一人的秦婉柔来......”

    萧云澂又再摇着折扇,好似他只是一个看客般从容地站在昆玦的立场上出言。

    此番功败垂成在此一举,眼下的攻心之计的确是搏了他许久以来最为认真竭力的一次,今朝他定要一点一点安稳地踏过这最后一步。

    随着萧云澂的话音落下,孟姝烟也再往前站了站,这回她并没有故意去挡在如鸢跟前。

    她只是深深凝视着昆玦,秋水般的眼眸漾起一圈接一圈的温柔涟漪,虽没有什么伤心事,却泫然欲泣,欲敛还颦,喃喃地同昆玦叩问其心:“公子当真不愿我跟在你身边么?今生惟此一次,只要公子答应,天地悠悠,万里山河,不论公子身份如何,我都愿追随公子,此生无悔。”

    昆玦本来恍惚的视线骤然定住。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听着孟姝烟最后那句,三百多年前的那个人也同他说起过,虽不尽然相同,但何其似曾相识,而今听来却是那般讽刺。

    火光扑朔,清寒的冷风刮过人脸,忽然一道莫名的声音,许多话一股脑儿地钻进他脑中。

    是,元安城好男儿千千万,或光风霁月,或玉树临风,可他们都无一是你。

    无论如何,婉柔都必待公子一如寻常。

    不管你是凡人也好,是妖也罢,你便是你,我都接受。

    我绝非儿戏,绝不悔。

    ......

    昆玦刹那茫然地抬起头,明亮的火光照见他清冷又隐含痛楚的眉眼,却无论如何也照不清他脸上的晦暗。

    这半晌他竭力想压下缚阴索带给他的痛苦,可压着压着,在不断地听着萧云澂说着秦婉柔之后,脑海中便愈发混乱,到现下耳边只反复萦绕着孟姝烟的那四个字,此生无悔。

    而如鸢分明清晰地看见,不过片刻,他向来清冷疏离的脸上越来越茫然。

    他脸上那般惶惑犹疑,想来是做着抉择,她一瞬明了。

    至于萧云淮五指扣着剑柄早已扣得指节惨白,他就知这个半晌都没说过一句话且看似娇怜柔弱的孟姝烟果然只在最关键的时刻起作用,只要她顶着与三百多年前的秦婉柔几乎无二的容颜,含情脉脉一个眼神,故作温柔的三言两语,便叫平时最是深沉孤绝倨傲清冷的大妖都恍惚了心神至这般。

    而两人之间的如鸢只能那般哀戚地看着他们,仿若一个幽魂,再没了平素那般春山含笑的流光含在眼中。

    萧云淮眼中更划过几许阴戾。

    楼台下贺青跟凌秋且还沉着蓄力地待着阵,眼观方才城楼上还有动静,却又不知为何,忽又哑了声音,跟着便是半晌的沉默。

    贺青蹙眉紧望着楼上,两边都没有动作,一时间竟看不明白眼前的局势。

    片刻静默,阙清子老道望了眼苍穹上原本隐现的星斗也逐渐移位隐去,跟着上前一步在萧云澂耳边提醒一句已是卯时了。

    萧云澂默然,扫了眼案几上即将燃尽的熏香,又缓缓望了望楼台下贺青带领的七万银骁军,脸色阴沉地不欲再等下去,跟着又趁势追击:“昆玦公子,卯时已至,天恐怕就要亮了,纵然本王等得起,恐怕公子等不起。”

    “一面是你身死楼中大不了本王自己跟我这五弟拼个你死我活,一面是公子你只要稍微出手,便可与本王达成交易,从今往后都能带着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如此一目了然简单有利的抉择,我劝公子还是早做决断。”

    他干脆利落地吐出最后一句,语气分明加重了几分,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萧云淮也朝天穹上看了看,果然天色虽还是一片漆黑,不过方才还若隐若现的几颗星斗现下几乎都快隐去了。

    天色将明。

    回过首来,楼台下万千将士目光灼灼,纵然彻夜待阵也无一懈怠,靠着墙边的大妖已然动了心神,便知生死存亡已在眼前。

    今朝的一切都与他有关,今夜的一切终将如何,都待他的答案。

    萧云淮只不知他若一旦出手,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

    霜刃出鞘,他紧握着佩剑的手已然将剑拔/出泰半,沉着地同楚逸之与元赫交会眼神,一旦交战,楚逸之去斩妖物,他与元赫则从李奕手底下去救如鸢。

    楼下贺青也远远又敏锐地瞧见了萧云淮的动作,立马心领会神朝凌秋暗暗挥手,低声道了句戒备。

    闻声,围在二人身边最近的一圈将士都率先拔/出了刀,凝神屏息地望着城楼上,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瞬。

    风再续了一程,火光微微扑朔着映着如鸢露出几许清冷倦意的眉眼,她一直怔怔看着昆玦,方才萧云澂那样一句话说出,她也才发觉今夜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许久了,久到她原本就因为被暂且压制了武功而无力的双腿已然很是疲累。

    她望了眼城楼中那丈来宽犹然烧得旺盛的炭火,那样赩炽灼人的火光,若不烧点什么,又怎会平息呢......

    萧云淮看她此般模样似察觉到什么,然一瞬刚刚张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如鸢一瞬回过头,望着昆玦就问:“公子你可愿意吗?”

    蓦然轻问,昆玦失魂落魄的眼中随即回过神,他一瞬惊醒了一般,恍惚仰首,这才瞧见火光照得如鸢的轮廓温和又朦胧,她万般疲惫的神情中,眼角却噙着浅浅的笑。

    元赫面色惊变,楚逸之也狠狠跺脚,昆玦这厮一直视如鸢为奴隶,与自己的性命相比,不过奴仆之身的如鸢何曾显得重要,只怕他随口便会答应。

    楚逸之便立马喝道:“楚如鸢你是个傻子吗!他要用你的心去换另一个人的性命,你还要问他愿不愿意,他要取的是你的心,又不是他自己的心,他还有什么不愿意?一边是天亮之后连性命难保,一边是得了心中所爱双宿双飞,他会怎么选这还用问吗?!”

    “不,我是问他,愿不愿意和他心之所向的‘秦婉柔’远走高飞。”

    话音落罢,如鸢立马答了他,不曾回首,只一直目不转睛且平和从容地看着昆玦。

    不是在答楚逸之的话,却是在问着眼前人。

    纵然神色恍惚,昆玦依旧清晰地察觉到,如鸢眼底分明含笑,却教人觉得她眼神都空了。

    他顿时脑子里一阵窒息般地炸疼。

    “这有什么分别?不都是要取你的心拿你的性命去成全他,你如此问他,难道还要上赶着把心取出来交给他吗?!”

    楚逸之实是有些急了,毕竟他们三人都知,如鸢这傻丫头此前可已经干过这么一回了,只是纵然三人心急如焚火烧火燎,可越是狠厉的目光投过去,李奕靠如鸢的距离就越近。

    他只能回过头来又朝昆玦怒喝:“昆玦!事已至此,你若要就此站在湛王那边随你的便!可若你要搭上我家如鸢,就先来过老子这关!今日你们谁若敢动她,老子把阎王殿都掀翻了拉你们下去!”

    楚逸之额上几乎暴起青筋,赫然拔剑凌厉地指向昆玦跟萧云澂。

    也不知是因为楚逸之隐隐带着哽咽的怒喝,还是如鸢红到仿佛泣血的眼眶。

    昆玦神魂不在的眼眸中终于凝回了一点光,而那点光却也依然飘忽不定,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先是张了张嘴,似欲竭力同如鸢说些什么,又好似无从辩驳,眉头一皱,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片刻停顿,在如鸢的注视下,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纵然一用力,缚阴索又再耀出金光,昆玦也仿若不在意,依旧颤颤巍巍地扶墙起身,血迹刮蹭了好一片墙面。

    被捆半夜,缚阴索仿佛抽离了他所有血液,脸色至白惨如厉鬼。

    绝朗的眉间犹然紧皱,却拂去素常所有冷戾,只剩破碎清冷。

    萧云淮紧紧握着长剑,瞧见昆玦目光涣散而茫然,说不清到底是被缚阴索束缚住而痛苦,还是不忍牺牲如鸢去换取秦婉柔而感到茫然,但他既这般奋力地站起身,分明是要有个决断。

    等昆玦好容易扶墙而起,站稳了身形,旁人心神顿时提紧。

    他蓦然抬首深深望向如鸢,愣怔一瞬,却挤出一字:

    “愿......”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