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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喑啼风雨晦(十四)

    穹苍之上,蓦地划过一道闪电。

    如鸢抬首,瞧见沉甸甸的重云布满整个苍穹,不见半点月色,只闻恍若叹息般地雷声隐动。

    很快,先是几点迷蒙细雨落在人脸上,紧跟雨势迅速见大,街上行人纷纷四散避雨归家,而前头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渐行渐远。

    如鸢追了一路,脚程有些跟不上,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眼看颀长的身影要没了,一咬牙,也顾不得楚逸之的万般叮嘱,又再连跑带喘地跟了上去。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你走慢点行不行?”

    她本想拉着昆玦到一旁屋檐下避雨,奈何他失魂落魄如无头苍蝇般地在街上四处乱窜,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拉不住他。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有什么不对你只管告诉我,是方才姝烟姑娘有哪里不对?还是我有哪里不对?你尽管说出来,你这是要去哪里?下雨了,咱们避一避吧!”

    眼看雨越下越大,耳边隐隐又起了雷声,倏忽几道闪电一晃而过,白光映人,看着雨是要下得极大。

    如鸢也顾不得再去遮雨,猛地一把拉住了他,任由雨水打落在自己脸上。

    “你到底要去哪里?”

    她声音里含了微微的怒意,总算让他停下脚步,可她一抬头,才见自己竟一路跟着他又跑到古槐树这里。

    一瞬,如鸢怔了怔,这一切仿佛并不是意外。

    “公子,雨下大了,咱们回去吧。”

    雨水已将快将他二人浇湿透,街上的行人匆匆散尽,望着眼前人神魂空落的样子,她也心有不忍,轻叹一气。

    有什么话,不如回去慢慢说。

    穹苍上落下一点雨水落在昆玦眼中,他低垂许久的眼眸终于忽而抬起,如鸢正要温和地迎上去,他空洞失魂的眼神却在瞬息间锋利,眼里隐隐泛起红光,抬首后的面容苍白而阴冷,如覆寒霜,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鸢惊诧,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眼睛红的样子。

    忙看了看四周,紧紧拉过他,“公子你可别这样,眼睛,你眼睛又......万一被人瞧见了!”

    好在周围行人都散了,商户跟人家也都已闭门,其余三两行人也都抱头匆匆避雨,并无人往这边看。

    回过头来,如鸢刚松一口气,然刚抬首,映入眼帘的却是昆玦目光愈发阴冷,老天也似压抑着怒气,不远处的天际又一道电光闪过。

    白光照在他轮廓锋利的脸上,格外苍白,显得他眼中红光额外吊诡。

    “你为何要带我去见她?为何!是淮王的意思吗?”

    昆玦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神情如刀般锋利,眼中掠过忽盛的寒光,压抑着怒气,目色从不似这般阴冷地审量着如鸢,惊得如鸢浑一个寒颤,仿佛能听见他齿缝中的龃龉。

    “见他?你是说哪一个?沈家二郎还是姝烟姑娘?”

    “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今日是我自己要拜会沈二郎跟姝烟姑娘,我若早知你会这样,便自己一个人去了,何来的旁人意思?”

    “我同你说过,我初识沈二郎,是因到元安时钱袋被人偷了,吃了碗面付不起账险些被扣在店中,因沈二郎慷慨相助这才与他结识;而姝烟姑娘是因我救过她的命,这又才相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萍水相逢,这跟殿下真的并无关系。”

    如鸢并不知他到底误会了什么,今日萧云淮忙于宫中,根本不知她要出门拜会沈清寒,眼下怎么又扯到了他那里去,只能急急地先同昆玦解释。

    昆玦冷哼,嘴角森然,忽地挑眉生笑,神色反倒愈发冰冷:“对于他,你倒是很是维护。”

    “不是我维护他,是我实不知你在说什么,到底有什么误会?但事情就是这样,你得信我啊公子!”

    如鸢语调急促,眼前人半晌不说到底哪里不对,她根本无从解释。

    可昆玦却冷笑:“误会?恐怕没有那么巧的误会!”

    误会她下山一趟便能随意地结识当朝皇子?

    误会他随她下山游历从柳乔镇到凤阳,年关刚过没几日,便迫不及待地召她来了元安?

    再到今日那张嫣然一笑的脸......

    昆玦心间蓦地又涌上一事,此前他二人还在凤阳时赵庭芝带他们去百里庄待了两天时曾发生过一桩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便觉有些奇怪,只是当时多的也想不出什么,便也一直压在心中,这一路都不曾没有告诉如鸢。

    但若将那桩事与而今恍惚地联系到一起,昆玦瞬间庆幸自己没同她讲。

    也教他现下看清,天底下可没有这般巧的误会!

    “倘若不是误会,公子你更得说出来,我也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对。”

    如鸢犹不知他心里万丈波涛汹涌,只怔怔地看着他,目色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之前他神情恍惚之际,有什么不对的,譬如同她说这里曾有一座楼,或又看见了这棵大古槐,她还能猜测几分,可今日这桩事,她却怎么也揣测不出来。

    昆玦笑了笑,片刻停顿,他哂谑地看着如鸢诚恳的神情,一瞬间,第一次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如鸢蓦地顿住,纵然是现下这般情况,她心底也一时怦怦,可他却道:“你算我,也算得十分辛苦。”

    他嘴边冷笑,目光极其地哂谑,仿佛已经洞穿如鸢所有的想法跟底细。

    从去岁一路陪他走到今朝,如何不辛苦?!

    昆玦眼中讽刺的意味愈发地浓,瞬息间收回手。

    如鸢彻底错愕在原地。

    她刚想问他一句她算他什么了,昆玦却再不理会她,倏忽跃身槐树上,她慌忙催功跟了上去。

    “你要去何处?”

    如鸢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问,眼看他目及远处,忽然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身形微动,她当即拉住了他。

    昆玦眼底锋芒毕露,如观陌生人一般,极其疏离冷漠地打开她的手,“与你无关。”

    如鸢彻底愣怔,好个与你无关。

    霎那间浑身木讷,被打开的右手仿佛烧烫,顿在半空不知所措,她怔怔地问:“你......你不会回来了?”

    如鸢不知自己怎么问出了这一句,思绪搅作一团,到现在她都还没辨清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冥冥中,却直觉眼前人好像产生了什么变化。

    这一去,仿佛便不会再回来了。

    这般感觉实在猝不及防,她心间好像裂开了一道莫大的口子。

    大雨簌簌,斜风如刀。

    如鸢凝眸深看着他,心里已经隐隐作痛,万般地想要跟他解释,却根本不知该解释什么,从何说起,也看不见自己的眼眶已经红得跟昆玦生来赩炽的眼眸一样。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执着,也或许是终究如鸢也曾在山间陪他度过许多清冷到缈无人知的岁月。

    昆玦终于回过头,双眸幽红,如鸢从前见他眼里一向或是清冷或是倨傲,纵然有时对她不屑与嘲讽,纵然是心有所思时百般复杂,却也不至于像现下这般空洞得只剩冷漠跟疏离。

    晦暗地看着她,并不说话,仿佛再没有什么话好说。

    如鸢忽觉眼眶一热,微微被雨水遮住了视线。

    回想从今晨起来后的所有事,冥冥之中,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

    “好,你的事我不多问,你自有去处要去,但你我好歹定了身契。你说过,一诺既出,万山无阻,不论你此番去多久,总之,总之你一定要回来,我回......”

    她呜咽了一声:“我回王府等你。”

    昆玦深看她一眼,眼底在一瞬间仿佛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隐忍,却也只是一瞬。

    他回首望着方才已经择定的方向,目色锋利得仿佛要斩断跟她之间的联系,跟着纵身一跃,颀长的身形倏忽已在对面房顶之上。

    如鸢想跟上去,但隐痛的心间让她根本无法将腿抬动。

    只能怔怔地看着那道孤绝身影倏忽腾起一股黑雾笼在周身,他立在房顶上凝了一瞬,始终没有回头。

    倏地,如电似雾,奔向远方。

    如鸢瞧见,那好像是城外江边的方向。

    天际上一道惊雷乍起,大雨倏忽滂沱,眼前视线微有点摇晃,心底一阵隐痛,早已湿透的人影晃悠悠地小心抱着树干坐在树杈子上。

    如鸢犹不知,今日到底哪里不对,哪句话,哪件事,哪个动作,再往前回想,惊疑间实在想不出,他问人家的年纪做什么,为何那般失态......

    这一切实在太快,甚至没给她任何迅速理清思绪的机会。

    望着那个遥远到目不可及的方向,她只能清晰地察觉到,今夜过后,恐怕有些事就变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她也想不明白。

    ......

    萧云淮找到如鸢时,她已经抱着树干在树上睡着了。

    他撑着一把油伞从街角出现,一眼瞥见槐树上的人影,连连惊唤几声小宫女,才将她从树上唤醒。

    如鸢本要应声,想开口却觉嗓子有点哑,眼皮也十分沉重,沙沙地道了声玉郎,离得太远萧云淮也没听到,她同他挥了挥手,紧跟着心口忽地一阵猛痛,整个人一头从树上栽下。

    迷蒙中,好在她还没落地便被结实的臂膀牢牢接住,否则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不死也得重伤,楚逸之定会骂死她的。

    她恍惚地被拥进温暖的怀抱,一手搭上她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紧跟着将她打横抱起,如鸢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毕竟她身上太凉了,浑身冰透。

    萧云淮抱着她就走,手中的伞也只打在她一人身上。

    如鸢伏在他怀中,难受地呜咽了一会儿,像快要断气的猫儿,萧云淮心紧地一收再收,脚下步子凌厉如风,几欲飞奔。

    她一直听到萧云淮在唤她,小宫女,你别睡,你别睡......

    未及半里,到了长乐街街口,前方跟左侧路上各有道打着伞的人影,两道人影本还在急匆匆地四处搜寻,一见萧云淮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她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元赫飞奔上前,萧云淮不及解释,只问:“凌秋人呢?”

    话音刚落,身后正好应了一声:“殿下!”

    凌秋也匆匆赶了过来。

    “先回去,什么话后面再说。”

    “那那个人呢?”

    楚逸之问,萧云淮脸色铁青:“我找到小宫女时就她一个人,那人不知去了哪里,现在没工夫管他,先回王府,再派人去寻他的踪迹。”

    楚逸之肃色点点头,凌秋立马替萧云淮打了伞,四人神色凝重不堪,匆匆奔回王府。

    刚到王府大门,文管事跟紫玉、春桃都焦急万分地在门外早等了多时,一见一行人终于回来,总算松了口气,可紧跟着就瞧见萧云淮怀中打横抱着的如鸢。

    眉头紧锁,脸色比纸还白,神色间似乎极痛。

    “姑娘这是怎么了?”

    春桃当即捂着嘴,慌得险掉眼泪,紫玉也抹了一把脸,匆匆上前,抬首并没瞧见昆玦的身影。

    “先进府。”

    萧云淮冷似寒铁,只道了一句,同文管事点点头。

    一行人匆匆进府,文管事收尾时最后扫了扫门外,重重关闭了王府的大门。

    露华园里,萧云淮刚踏进屋内,文管事又着人赶紧把门窗都关上,元赫先同萧云淮将如鸢安顿在榻上,紫玉跟春桃匆匆拿来干爽的衣裳来,旁人都退下,等她二人替如鸢换好了衣裳,又去准备热水跟姜汤,楚逸之紧跟着凑上前来替如鸢诊脉。

    他一边号脉,片刻,神色却愈发凝重。

    如鸢的脉搏若隐若现,几乎快要探查不到。

    “如何?”

    萧云淮急问,没等楚逸之回答,如鸢忽而面有隐色,额上布上层细密的汗水,迷糊间眉宇倏忽紧蹙,整个人随即抽搐了一瞬。

    “她怎么了?先生她怎么了?”

    一旁的元赫方才脱口而出,楚逸之瞬息变了脸色:“快把她扶起来!”

    饶是萧云淮眼疾手快,随他一把将如鸢扶起,紧跟着的一瞬,如鸢眼睛都尚未睁开,歪着身子朝前径直涌出一口极其浓稠的淤血,血色乌红。

    刹那,三人神色骤变,未来得及说什么,如鸢紧跟着又一阵猛烈地咳嗽,断续呕了一阵血,却比之前猩红,心口也疼得厉害,不仅呼吸颇为急促,整个人浑在抽搐颤抖。

    元赫惊惧地看着她如此模样,额前滴落豆大的汗水,脸色在瞬息间煞白如死灰,他却全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楚逸之不及解释,待如鸢几口血吐完之后立马让她再平躺,当即于药箱中取出银针,几番于如鸢手足和胸前施针。

    萧云淮分明看见,楚逸之额前惊起一层密汗,他竭力压下心中所有疑问惊惧,整个人沉如冷铁地镇在一旁,紧咬牙关。

    三人心弦不知绷紧了多久,直到萧云淮跟元赫都身形僵硬,才终于见楚逸之瘫坐在榻边,抹了一把颊边汗,眉眼却犹不敢松。

    良久,几人紧紧盯着如鸢的情况,楚逸之让元赫倒了碗温水,取了枚和气止血的药丹化在水里,让萧云淮扶起她饮下......又半晌,再替她号了号脉,比之方才终于能摸到明显些的脉门,至此,他才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

    萧云淮终于发了问,楚逸之缓缓收针,将如鸢的手小心放回被子里,眸光极低,“生死一场,头先的淤血吐了,后面又吐的鲜血,伤口定然有所动裂,加上淋雨染了风寒,热症一发,呼吸急促,气血攻心,她定然......很动了心气。”

    萧云淮愣怔着解了他的意,惟元赫不是很明白,眉宇紧蹙:“先生你是什么意思?什么伤口动裂?什么气血攻心?如鸢她受了伤?”

    他一连几问,听的人也不知先答哪一个,看着楚逸之眉头紧蹙地深望了萧云淮一眼,元赫愣然间,却察觉到什么。

    萧云淮眸光隐忍,同楚逸之点点头,楚逸之便回过头来对元赫道:“放心好了,今晚就算是阎王爷亲自来了,老子也会把她拉回来,有些话待会儿慢慢说,今晚上还得守她一夜。”

    说完,他又交待萧云淮,如今如鸢大动了气血,恐还有余血未尽,让他守在跟前盯紧,若她又如方才那样,定要小心将她扶起将血吐出,切勿咯在喉咙里以免窒息,随后又让元赫跟着他去配药,这样才来得快些......

    如此这般忙活到半夜,紫玉跟春桃也一直守在一旁,楚逸之又灌了如鸢一次汤药,跟着又再施针,方见如鸢的脉搏稳了许多,后半夜只需有人守在身旁就行,萧云淮方才屏退左右。

    长夜未央,屋内只剩他三人,元赫不知疲惫一刻也不肯闭眼,见人都走开了,又再抬首望向萧云淮,目光隐忍而带了恳求。

    萧云淮知道他要问什么,凝眸处视线仍旧落在如鸢身上,只道:“我知你要问些什么,她此前不愿告诉你,是因不想你担心。许多事她都不说,就是不想别人难过。”

    元赫的眼里直掠过隐忍,有些事他不是没觉察到,清澈的眼眸蓦地惘然,“我知她隐瞒了一些事没有告诉我,光挑好的说给我听,便是坏事也能说得轻松快活一句带过。”

    他自幼与如鸢一同长大,如何不了解她的秉性,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便是旁人拿铁棍也撬不开她的嘴。

    “我知她行走江湖身如飘萍,所遇之事恐怕日日都是新鲜的,变着花样地教人难过,只是未曾想到她竟然有伤在身,可是她之前所言被山贼所伤而留下的旧疾?”

    他怔怔抬起头,萧云淮只沉声一叹:“山贼伤她,已经是去年年初的事了,她如今的伤,不过就在过年前的那两个月里。”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殿下你一定要告诉我!”

    元赫骇然,关于这些如鸢半个字没跟他提。

    萧云淮扫了扫他,眼前人眉头紧蹙,却目光炯直,定要将事情刨到根问到底。

    他当然明白,本就是执着之人,否则也不会不远千里从玉阙关一路行来了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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