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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喑啼风雨晦(十三)

    自惊蛰之日过后,天气骤变,一连几日都是细雨绵绵。

    好容易到今日午时才见天色初霁,如鸢想着也是时候去拜访沈清寒一趟,用过饭后便带着昆玦出了门,谁料刚走到半道,天色渐青,却是要下大雨的模样。

    按照上回沈清寒同她又再留下的具体位置,如鸢很快就在城东槐兴街找到了沈家,只是叩门之后,却是不巧,沈清寒并不在。

    如鸢本欲择日再来拜访,好在沈家的家丁听闻她二人是自家公子的朋友,便道沈清寒已经出去多时,想必就要回来了,如此,便请了二人进门等候。

    没一会儿,沈清寒打外头回来,听闻他二人来了,匆匆赶至前厅,几番寒暄过后,正好与如鸢续上此前云鹤楼相聚的约定。

    于如鸢而言这倒正好,索性今日连孟姝烟也一并探了,她早知会过昆玦,自己此前来元安结识的朋友中除沈清寒外还有那么一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想他见了必定会称叹。

    昆玦当时不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

    故地重回,云鹤楼依旧是门庭若市的模样,虽只半年多,此番再见,如鸢仍免不了心里感概。

    没想到的是,他三人正要进楼时,站在大门外迎客的李小二竟还认得她,当即便欢喜地将三人迎进,匆匆赶去楼上通报。

    未多时,向来伺候在孟姝烟身边的芸绣带着李小二下来,一见如鸢也是惊喜极了,满脸含笑:“真的是楚姑娘!方才李小二来报,小姐还不敢信呢!李小二确认再三,小姐这才极是欢喜,眼下且去换身衣裳,让奴婢带着几位先楼上请。”

    如鸢笑着点点头,芸绣也还记得她。

    一行人上了楼阁高处,这一层从来都是孟姝烟独居的地方,从前她也将如鸢安顿在这里,比之楼下实在清净不少。

    一去,一道娉婷的人影正指挥着婢女安置桌案跟坐榻,又当备什么好茶跟点心,语气里的欢喜是在难掩。

    人影清冷雍容,仅仅只露出一点风姿,便可见其出尘的气质,些微一点轮廓,足见身姿柔桡嬛嬛,妩媚姌嫋。

    “小姐,楚姑娘到了。”

    芸绣轻唤,身影闻声一动,当即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楚姑娘!”

    霎那的回眸,何等的华贵柔婉之色映入人眼帘,漾着秋水的眼眸更是一眼入人心,从容清冷,旁的喧嚣便再与她无关,在她这里,就只有凭栏照月,听风安然。

    时至今日,如鸢再见孟姝烟,也忍不住在心里称叹她的风姿与容貌,当真是百般风流,惹人遐思无限。

    “姝烟姑娘。”

    如鸢本想拉着昆玦招呼,笑着侧过头去,只一眼,才瞧见昆玦早不知什么时候顿住,整个人仿佛石像般绷得挺直僵硬,眉间蹙紧,神色恍然,眼神涣散到神魂仿佛都已脱离了躯壳。

    如鸢眉宇微蹙,缓缓顿住。

    先前李小二已经来知会过孟姝烟,如鸢此番上门还带着两人,一个是沈清寒她倒是认得,此前如鸢入宫后,沈清寒还曾来云鹤楼找过如鸢,便也与她相熟了,而如鸢左侧的这位......

    昆玦直直地盯着她,那般锋锐直视的目光倒教孟姝烟止了迎上来的脚步,她笑意微敛,潋滟着秋水的眼眸微地一愣。

    天地万物骤然凝神屏息,雨消风停,乍然回眸不过霎那之间。

    昆玦浑身僵直,他仿佛从什么地方也曾窥见过这嫣然一笑,好美的嫣然一笑,风流尽出,百媚娇生。

    尤其那双若秋水乍起涟漪而含笑的眼眸,看向他的眼神既包含着打量又仿佛愕然,紧跟着搅乱了他的心绪,似有些初相识的好奇,却又含着似许久未见的从容。

    如鸢从没见过他如此失神的模样,分明变了眼神。

    孟姝烟的模样她自然是知道的,便是元安城出了名的绝色,无数风流公子竞相追捧,满京城的纨绔子弟挤得头破血流只为见其一面。

    她也同昆玦打过招呼,但她还是没有想到,孟姝烟方才回眸一笑,才只刚见了正脸,向来孤绝倨傲、疏离沉冷的神仙都作了眼下这般状态。

    看来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般的事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如鸢愣怔的同时,心里忽笑,觉得有点冷。

    沈清寒也不解,这两人怎么就这样互相干望着,不过看二人的样子,孟姑娘怔然不解,楚公子倒仿佛与她早相识一般。

    “方才就听李小二说姑娘来了,我还不信,却没想到真真是你!只道你身边还跟着旁人同行,一说是沈公子,一说是......”

    片刻怔然,到底是孟姝烟先回过神。

    她笑靥盈盈地迎着三人,摇曳之姿雍容,一见如鸢便生亲切,“半年不见,姑娘一去便再无消息,姝烟时常挂念,快别站着说话了,三位请快入座。”

    “可不是呢,咱们两人真是好久不见!”

    如鸢跟着回神,热切地回话,手底下跟着掐了昆玦一把,早已愣出神到九霄云外的昆玦方才回拢视线。

    他怔然一瞬看着如鸢跟沈清寒,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垂首间顿了片刻,深吸一气,终于缓缓地恢复了常态,只凝眸处,犹深看了孟姝烟一眼。

    见他目光终于沉定,虽还没恢复到素常那般疏冷淡漠的样子,如鸢心中只叹,到底是谁没见过世面,一见美人就变成这样。

    坐下后,孟姝烟也同沈清寒寒暄了几句,又回过头来问向如鸢:“楚姑娘今日登门我实在高兴,这位公子想必也是姑娘的朋友吧?”

    如鸢本想同她介绍说这就是从前她跟她提过的得了隐疾的大哥,不过想了想,又得再同沈清寒说明,有些费工夫,想着还是待会儿私下再告诉她,便道:“这位是我家公子,楚长庚。”

    她红着脸讪讪笑了笑,原本专程带来见她那句再也说不出来。

    孟姝烟落落大方,已经略过方才的事,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笑着同昆玦见礼:“姝烟见过长庚公子。”

    “姝烟?”

    昆玦眼眸微狭,犹定定地看着她,神情疑惑,若有所思。

    这见礼的方式......孟姝烟又是一怔。

    如鸢蹙着眉又狠狠掐他一把,当即咬耳道:“我知姝烟姑娘生得天姿国色,可公子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人家吧!公子你听我的,咱们好歹是出来混的,多少给自己留点颜面,好吗?”

    沈清寒也看出如鸢的尴尬,也解围道:“姝烟姑娘盛名在外,遍元安几乎人人知晓,想必长庚公子也是因此才识得姝烟姑娘的吧。”

    他这话颇为体贴周到,原本在他眼里,且按理说,似昆玦这般的人不该只因见了孟姝烟一面就这般失态才对。

    如鸢感激地冲他笑笑,昆玦却犹一脸神出,并不言语,而孟姝烟心里只松了口气地承下这番话,礼数周到地同昆玦点点头便罢了。

    “说来上回与楚姑娘一别,便一直再未相见,姝烟心中挂念得紧。未成想今日忽又相逢,委实是惊喜,此番且还带了二位公子一同前来,楚姑娘可是专程来瞧我的?”

    话头一转,孟姝烟自然而然地避开昆玦的目光,娇俏地同着如鸢寒暄说笑。

    如鸢见她并没有在意昆玦的失态,十分感激,使劲点点头,眼神清亮,“去岁一别,半年不见,着实是记挂着姝烟姑娘你,既想答谢你此前相助,也想看看你如今可安好。”

    “我自是好的,也一直念着......你可还好。”

    孟姝烟一笑动人,神情温婉。

    又一阵寒暄,三人凑在一块儿说了会儿子话,如鸢不敢让昆玦搭腔,只怕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姝烟看个不停,会一口把人家给吃了。

    孟姝烟虽也自觉地与昆玦并不搭话,但也从始自终都对他温婉含笑,礼数已经甚为周到。

    昆玦默不作声,他沉默地一直听着三人说话,又听到些如鸢从不曾同他讲过的事,便如她同萧云淮他们在一起说笑时的那样,只是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心神恍惚。

    说到二人此番前来云鹤楼既为了看她,也为了续上回的约,孟姝烟便一边让人着手准备席面,一边趁兴又道她最近正好得了失传已久的琵琶古曲,正愁无人鉴赏,不想如鸢三人便来了,却是正好。

    这种风雅之事沈清寒自是应下,如鸢也欢喜地点点头,她还从不曾听过孟姝烟弹曲。

    她趁隙侧过头去看了看昆玦,好在他现下脸色好了许多,神情也恢复如常。

    很快,下人抱来一只桐花紫檀琵琶,孟姝烟起身携着琵琶盈步生辉地于凳子上一坐,尚未开始弹奏,纤葱十指轻抚丝弦,愈见她明眸皓腕,玉颈颀长。

    晚风忽掠,帘纱微微拂动,她一身裙裳也摇曳生姿,烛火映照之下,愈显得我见犹怜。

    世间便是有人如此,光是坐在那里,便这般好看。

    如鸢都看得出神。

    万事俱备,孟姝烟微微低垂眼眸,指虽未动,曲已于心中先成,犹作拟歌先敛欲笑还颦之态,叫旁人心神随之牵动。

    昆玦也凝神看她,扑朔的烛火照在他脸上,看着眼前一幕,他眼底忽而凝滞。

    没有征兆,倏忽一声弹拨声起,似耳边蓦地划过一道深山幽涧,随后十指续续,似溪水长流,叫整个喧嚣热闹的元安都为之沉静。

    待凝噎到深处,又陡转玉瓶迸裂,水花溅落,直至江河奔涌,如泣如诉,到最后云开月明,江阔潮平。

    一曲终了,教人回味无穷,便是如鸢这个向来不懂风雅的,也觉动人心弦。

    沈清寒更是连连称赞,满脸恍惚,沉浸在妙音中无法自拔,意犹未尽地问:“姝烟姑娘所弹此曲甚妙,恍若天音,在下此前从未听闻这首曲子,却不知此曲是个什么名字?”

    孟姝烟缓缓放低手里的琵琶,盈盈含笑:“此曲名为《霜月吟》,是姝烟不久前刚得的古曲,听闻是一音律大家所作。此曲虽好,不过姝烟只是自弹自赏草草学了些时日,上不得台面,今日弹来倒是献丑了。”

    如鸢听着这曲名倒是悦耳,眼眸一亮,“《霜月吟》?不仅曲子好听,连名字都这般风雅之至。”

    她笑着同沈清寒点点头,却没看到昆玦只在闻言的刹那,倏忽骤缩了瞳孔,眼中仿佛风云席卷奔啸,恍惚着道:“霜月吟......?”

    昆玦定定地看着眼前就与他在咫尺间的绝色人影,耳边仿佛满元安城的喧嚣都流入了楼阁高台。

    仿佛一阵嘈杂,喧嚣声愈来愈大,不知是谁在说些什么,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在等着什么人出现,欢喜得很。

    今日要弹奏乐仙段云之新谱的曲子《霜月吟》,你且快些吧!错过了就再无下次了......

    是你?

    我自入了凤栖楼,便再未踏出过大门一步,我也不知要去哪儿,我不识路。

    公子见过笼中鸟吗?

    你没有名字,我可以送你一个......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炸裂,昆玦如遭雷击,几乎是腾地一下起了身。

    “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他腾地上前猛地一把拉过孟姝烟,动作之迅疾,猝不及防,如鸢甚至在顿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

    孟姝烟更是连反应都不曾反应,手里的琵琶叮咣一声跌落在地,倏忽间才现了万般惊骇之色,一刹惊惧地蓄了眼泪。

    如鸢骇然地瞧去,却见那一双辰星般明亮又幽深的眼眸万般恍惚地看着抚弦之人,他之神情如覆了万年的冰雪,天地骤然崩塌,失魂荡魄,何其茫然。

    沈清寒亦被昆玦如此突然举动所震惊,跟着一头坐起,眼见他几乎浑身暴起,手中紧紧攥着孟姝烟的手腕,几乎快将她手腕捏断。

    如鸢惊骇地冲了上去,欲将昆玦扯过,岂料他力道之大,她根本拉不动他,只能紧紧也扣住他的手腕。

    昆玦睖睁着双眼,气势极其逼仄地直直地看着孟姝烟,眼神凌厉锋锐尽出,音色也冷似刀锋,齿缝间龃龉地低吼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还活着......你多大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孟姝烟早已惊惧不已,挣脱不得,当即红了眼眶,只能惊恐地答他:“小女子不过年方十九,公子若只是问这般小事,不必这样。”

    她根本没有选择余地地直直迎上昆玦凌厉的目光,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秋水潋滟的眼中波光流转,泫然欲泣。

    昆玦怔然,神情仿佛微地轻晃。

    如鸢眉头紧皱,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比起去岁七夕时的失魂落魄,这回仿佛他整个人都被雷击中,晦暗不清的眼底缠杂了各种神思,惊诧、骇然、犹疑、凌厉,乃至愕然......万般情绪皆混杂在涣散的目色中。

    万般震惊不过,又恍若做了一场大梦,他整个人茫然地僵在原地。

    直觉里好似窥见了什么,如鸢心下蓦地牢牢收紧。

    “公子你快放开姝烟姑娘,你把她捏疼了!”

    她蹙眉厉喝,沈清寒也赶忙劝解:“长庚公子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莫要伤害姝烟姑娘!”

    沈清寒虽万般焦急,但看着昆玦力道之大,怕他胡来,并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

    如鸢又再急急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急切的哽咽和晦暗的隐忍。

    这一刻她是真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带他下山来的!

    想让他识人,哪知他见识了人之后会这样。

    这一步步,从赵庭芝到萧云淮,再到眼前的孟姝烟,他既不喜欢见人,以后便罢了。

    清脆的声音落入耳中,仿佛一记警钟。

    早已茫然入定的昆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倏地回过心智。

    片刻,整个人似清醒了一般,茫然看着自己将旁人手腕握得生疼,他抬头的一瞬才看清,孟姝烟眼中早起了泪水。

    恍若电流滑过,昆玦猛地松了手。

    如鸢立马顺势将他从孟姝烟面前推开,自己隔在中间护在她身前,脱口便吼他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句问出,昆玦终于彻底清醒。

    他一瞬的错愕,回过神来瞧见如鸢满目疑惑和肃敛含怒的神情,又瞧见她身后那个本就娇怜柔弱的人。

    原本孟姝烟气度雍容又出尘脱俗,方才还与如鸢说说笑笑,一说要弹曲时也是那般风华万千,然此刻的她惊惧地躲在如鸢身后,微微侧过身竭力保护着自己,秋水般的眼眸低垂着再不愿抬头,小心躲避着昆玦的目光,却又竭力镇定着心绪,不叫自己太过失态,维持着她仅有的一点体面。

    昆玦怔然,他看着如鸢怒气冲冲的脸,觉察到自己犯下大错,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恍恍惚惚地往后退了两步,视线重新聚拢,最终落在如鸢灵秀的眉眼间,顿了一瞬,他拂袖而逃。

    如鸢没想到事发之后他竟就这般离去,一个字没说,一个字不解释,突兀到她又来不及反应,正如他方才暴起地抓住孟姝烟一样,让人什么都来不及问个清楚明白。

    如鸢脚下忙朝前跟了两步,然孟姝烟还在身后。

    她转身查看孟姝烟的状况,孟姝烟虽还眼角含泪,但竭力镇定心绪,示意自己没事,不过手腕有些红罢了。

    如鸢实在愧疚,手底下狠掐了自己一把,实不知昆玦今日发的什么疯。

    但眼下他莽撞地一言不发就走了,她只能看了眼沈清寒,朝他二人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我对不住,我不该唐突带公子前来,便不会如此冒犯,伤了姝烟姑娘,如鸢深感愧疚!本是上门道谢拜会,不想却变成了这样,实是我的罪过,不敢奢求姑娘原谅,只能同姑娘诚恳赔礼认个罪!今日有负二位,来日再带礼单独登门赔罪!”

    如鸢俯身秉手朝二人深拜一礼,孟姝烟拂了眼角泪水,虽事已至此,却感激如鸢方才还护在她跟前。

    她惊魂未定地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而沈清寒自是明白如鸢是什么样的人,便示意这里由他来。

    如鸢又再抱歉地笑笑,转身匆匆追了上去。

    出了云鹤楼,那失魂落魄的身影已远远地没入人群中,她顾不得其他,一头扎进人堆中。

    楼阁之上,那道疏冷出尘的身影缓缓拾起了地上的琵琶,身后人也跟着上前查看她的状况。

    孟姝烟道了声没事,二人方才回过头来,越过栏杆看着如鸢追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没入人群中跑远,片刻,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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