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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李僖

    第一百零七章:姑爷李僖

    次日睡到自然醒,没点灯的里屋还有些灰暗,常悦缩在崭新的被褥中赖着不肯起。

    李僖端着热汤进来,瞧见被衾上露出的大半张脸,还未说话面容先柔和了下来。

    “我听缠枝说你醒了,怎地不起?可是我累着你了?”

    前一夜的轻狂纵/欲浮在眼底,常悦霎时双脸通红,埋于被褥中只摇头没说话。

    伸手碰了碰温度已降的水,李僖不明着催她起床,转弯道:“阿悦,我还未用朝食,可否劳请夫人给了面子一同用餐?”

    “好。”

    不知觉间侍候常悦净了脸,李僖跟着来到梳妆台前,满眼爱意的看着她取出种种瓷瓶依次抹在脸上,脸上没有不耐,束起的头发丝都在表达其主人的新奇和爱慕。

    简单的涂好脸,常悦头发还散着,不由抬眸道:“李僖,缠枝呢?一贯是缠枝为我挽发的。”

    “不若我来?”

    他说得不像开玩笑,常悦单纯发问:“你会?”

    不是怀疑李僖夸大,是常悦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听说过亦没见过男子挽袖梳妆的,一时有些诧异。

    李僖从她手中拿过梳篦,确切回道:“我会。”

    一手执捧黑发,李僖右手梳得缓慢轻柔,脑中思索着学的那些发髻,想着哪种更适合她。

    “想着日后不是一个人了,想得夫人展颜,偷偷拜了先生,空闲之际学的。”

    常悦双手安静的交叠在膝上,从镜中看他:“李僖,你的‘夫人’二字怎得叫这般顺?”

    “大概,是日夜思暮,一朝如意,便忍不住多唤几声。”

    说得上情话的自述令常悦不由去看他,镜中男子微低着头,目光认真的看着手中有了个大概形状的发髻。

    今日的李僖有些不同。

    常悦摸不准是婚仪的缘故给李僖壮了胆,亦或者是他们结为夫妻的事实人尽皆知,李僖待她多了些光明正大的亲昵。

    最明显的是他看向她的神情多了几分侵占,偏他不自知。

    平素执笔拿卷的双手灵巧的挽了个简单的朝云髻,李僖接过她递来的金钗牢固的插入发间,道:“更复杂精致的还未学会,阿悦不妨等些时日。”

    “真好看。”

    李僖亦弯唇,不看那私下练习过数百次早已完美的发髻,只去看她一双灿若明珠的眼眸。

    次日下值回来,李僖还带回来了两份契纸。

    “这是?”

    “新宅的房契地契。”

    带有官印的红契上买房人那一栏写了她的姓,此宅便是归于常悦名下,为她所有。

    锦盒中还有几张银票几把钥匙,常悦没碰那些物件,问:“李僖,你是想让我管家吗?”

    “你若不愿,我不强求。”

    男子眼中还有自作主张的忐忑,生怕她因他生气一样。

    常悦蓦地哧笑了声,很乐意的接过盒子,“我没有不愿,只是问问。”

    “你官至一品时日不多,这间宅子可使你难办了?”

    常悦不是察觉不到,自她来找李僖,搬新宅买侍从,确定婚仪等一应花销都是李僖所出,粗估下来,该是不能剩盒中这些的。

    “陛下怜我家贫,特允户部预支俸禄,剩下的银子我撒去了做些小生意,日日皆有进账,定不会委顿了夫人。”

    夫妇本为一体,李僖只想和盘托出,让常悦更加了解他。

    常悦弯眉,打趣道:“李僖,你怎么比我还担心我过的贫困阿?”

    像是养个宝贝似的。

    “阿悦,我总在想,你为我如此,我该拿些东西来说明你选择的路没错,旁人也不能过多指摘你。”

    不止是让常悦体验到好,也要让别人看着。

    李僖将常悦放在心尖上,只可惜不能时时给她最好的。

    蜜罐里长大的姑娘嫁了人不是来吃苦的,爱是让彼此更进一步,不是给她一些未成亲前没吃过的苦。

    若常悦过的不如意了,是他的无能。

    三日后回门,二人身后跟着熟面孔的仆从,各个笑脸盈盈的看着前面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俩。

    如胶似漆有些夸张了,两人连手都没牵,就并肩走在一起,不同颜色的衣袖时不时交叠,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说不出的相携。

    说起来,这还是李僖头一回来常府。

    “这是前院,爹和阿兄常来,哦,我记得这处假山,阿兄幼时带我爬到最高处不小心摔了下来,我在上面无事,他被爹拎着柳条打了一顿。”

    “这是花厅,家中见客时便在此处……”

    李僖想象那时的场景,想象得到这里充斥着幼时常悦的影子,温和的唇角一直笑着。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青袍直裾的中年男子同常双祧走在前面,正作揖告辞,“还请留步,大人,此法亟待验证,姬凇告辞。”

    “嗯,若有本侯能帮的,孟季尽管开口。”

    两方人马迎面遇到了,常双祧迈来一步,介绍道:“孟季,小女常悦,这是姑爷李僖,这位是兵部的职方司郎中姬凇姬大人,你二人唤声大人便好。”

    常双祧说完才觉不妥,李僖乃一品比姬凇品阶大了不知多少,命他向下臣见礼,岂非故意折辱?

    李僖秉着和煦态势,乖乖和常悦一起弯身,并未表现不满。

    姬凇哪里敢承他的礼,连忙侧身道:“大人莫要折煞下官,该是下官见过太尉大人才是。”

    开玩笑,让这位肃有名气得陛下看重的李僖给他行礼?

    常双祧是其老丈人没什么,他可不是太尉大人什么硬关系的长辈,姬凇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李僖平和的受他一礼又摇头,亲自将人托他起来,诚恳道:“既是朝堂之外便不以官职大小论断,晚辈协同夫人归宁,姬大人是岳父亲友,该敬姬大人一声长辈。”

    姬凇被李僖一番话说的不辩东南,连夸他品行优良是个好夫婿。

    李僖不动声色的恭维回去,言语间的那些官场话的手到擒来。

    如今位高的男子历经许多事,气质心思都沉淀了不少,与人相交很自在得浮上层假面,态势也无比从容。

    偶一后看,李僖眼神微冷。

    青衣年轻人眉宇间同姬凇有几分相似,只是打量的眼神过于直白,而姬绫易盯着的,赫然便是他身旁的常悦。

    常悦正站在那里和常阆说这话,连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

    李僖罕见的当众亲昵,揽过常悦手掌宣示主权般贴近了她好多,挡过姬绫易视线道:“不知这位是?”

    “大人,这是犬子绫易,绫易,快见过太尉大人。”

    姬绫易长的不差,打量他□□被发现也不心虚,仅在李僖玩味压迫的视线□□会了点仗势欺人的滋味。

    偏他白身,就是跪地行个大礼,李僖也是当得的。

    “…见过大人。”

    李僖故意晾他似的,任凭姬绫易弯着身。

    姬凇感觉到些许不对,不解提醒道:“大人?”

    “哦,抱歉,瞧我,想事情出了神,姬公子快快起来,莫要见外。”

    姬凇满口不怪,心中那点狐疑顿消,就说不可能,李大人怎会故意为难绫易一小辈。

    午间用餐,方桌摆在了角亭中,常双祧要处理些公事未归,常阆独坐一边,盯着两人一同过来的李僖,那面色,看着不太友好。

    李僖气短的唤了声:“阿,阿兄。”

    常悦没觉得不对,拉着李僖衣袖就要一同坐下。

    “咳。”

    常阆刻意,明示的眼神望向李僖。

    后者顿悟,面上正经的抚开常悦的手,义正言辞道:“阿悦,我同常将军挨着。”

    常悦应一声,在触及到常阆得意的眼神后不由控诉:“阿兄,你把李僖吓得都不敢和我说话了。”

    “哼,他敢的还少。”

    席间用餐安静,常阆看了看无眼神交流的两人,面上勉强和平。

    倒是观之常悦,看着还丰圆了些?

    脸上还是和几日前一样的明媚雅致,因为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缘故,眼眸的流露更加纯粹。

    常阆心里放了心,面上的不满亦收了起来。

    黄昏归家,常阆跟在常悦身边看她挥手告别坐在马车里的李僖,疑问:“你不跟着回去?”

    “李僖说告假时间到了,他要忙着朝堂诸事,我可以回来住些时日,左右新宅事少,我便回来了。”

    “回门第一天便小住娘家,阿悦,你莫不是怕别人闲话少?”

    常悦不满瞪视过去,反刺道:“阿兄,妹妹都结亲了,你的婚事可还没着落吗?”

    常阆面上被噎,拿着兄长的范道:“管好你自己。”

    “哼。”

    近些时日孙毓身体愈发不好,李僖进宫次数也多了起来,因为同皇太女过于亲近,被不少官员联名弹劾有惑乱朝纲之心。

    官场上的崎岖不必要到家说,李僖日日到点下值,神态都是一样的轻松温和。

    常悦行了商。

    在平京城内开了家百货楼,三层店面,各有售卖,因着新鲜感倒有了不少客源。

    所得盈利均用作乞儿安置,仅是常悦所建义房,已庇佑了上百流浪儿,所做事情成效卓著,干劲也更足。

    常悦正琢磨着拉拢回头客,宣纸上写了好几种办法,可要实施起来不免难办。

    粉衣的青黛不懂桌前常悦的苦恼,端着小厨房新做的花茶轻脚进来。

    一盏茶吃完,肩头被一双温厚的大手包裹住,常悦头都没回便知来人是谁。

    “常大掌柜,可是又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

    单手覆上肩上那只手,常悦反问道:“今日怎的回来如此早?”

    “一群老家伙惹了陛下生气,不止我,但凡陛下今日见着的人均被责骂,便都不敢在官署待着了。”

    李僖在她身旁坐下,拿过茶壶先给常悦续了杯茶。

    “既不是你的错,便不用在意,倒是陛下,哪怕贵为一国之主也不能不讲道理胡乱责备他人吧。”常悦说了句不满的话仍然愤怒,关切又问:“你可受到波及了?”

    李僖摇头,“我躲得及时。”

    桌上还摆着两本看了几张的账本,李僖拿过笔架上毛笔轻车熟路的核对起来,不多时,男子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认真。

    常悦望着他侧颜面上表现出不同于常掌柜时的懈怠来,铺子账本等东西她都是初次接触,一切摸索着前进,不可谓艰难。

    “李僖,我算是半个甩手掌柜尚且不畅,你在朝堂中大概是更艰难吧?”

    一心二用的男子轻笑了声,哄人道:“世间行业七十二,谁能说他万事如意?阿悦,有你陪着,我心中只有万般的甜。”

    常悦捏着茶杯的双手险些不稳,憋笑不易干脆吃吃的笑出声来。

    李僖故作不明的看她一眼,“某所说皆认真,夫人因何发笑?”

    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刺激的笑声频出,常悦连躲开他的眼神,只一双黑眸盈着数不清的笑意。

    一本账核对完,李僖蓦地提起话题:“阿悦,我想同你说些我的打算。”

    “你说。”

    反正常悦都会支持他,看懂了她的眼神,疏朗淡然的青年不禁弯了弯唇。

    “我并没那么多忧国忧民的奉献想法,等皇太女登基坐稳皇位,我便辞官,届时你我或游历或悠闲,我都听你的。”

    常悦不重物质名声,但不代表着她能忍受李僖几十年恪尽职守的奉献朝廷。

    上月李僖署中繁忙接连两日不曾归家,常悦夜里发了热受了凉,李僖还是在医馆寻到用药的常悦。

    那件事令李僖警醒.

    若他夜夜都在,不说预防伤病,李僖能给常悦十分十的陪伴。

    初初迈进充满汤药苦味的医馆,李僖永远都望不了第一眼见到常悦时她露出的那个脆弱依赖的眼神。

    回去路上能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可是李僖一次都没有主动提起,因为怕说了给不了常悦满意的答案反叫她失望。

    在朝堂赤叱风云不是他毕生所求,随着冯泉的身死,前尘愤恨都有了了结,从今后,李僖便只有常悦一个愿望。

    常悦微愣,听明白后眼睛里不乏湿润。

    原来李僖都知道她的意思,也愿意做些什么讨她高兴。

    可……

    “李僖,你如今声名大盛,若辞官为民,可会不甘?若为了我而委屈你,我不答应。”

    碰了碰女子矛盾的脸颊,李僖声线醇和宛若溪水奔流,“不会委屈我自己。阿悦,从前科举为官是为了向上爬报复曾冯二人,其后承陛下太尉一职是一时心软,我从来都不喜官场的奸猾婉转,若能选择,我宁可终生只做个读书人。”

    常悦心中最后一丝犹疑消散,握上他的双手,满口答应道:“嗯,我好好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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