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成双对
黄昏摆宴，流水席面不断，直至夜色渐黑，主人家才得以清闲。
宾客已陆续归家，李府仅有两位主子，一应大小事务都来过问李僖。
年轻男子有些微醉，脸颊更像是涂了灼红的胭脂。
“大人，您没事吧？可要小的扶您？”
李僖只喝了几杯酒，脑袋还十分清醒，吩咐道：“去打盆凉水来。”
推门声在安静室内响起，常悦听见缠枝等人的问候声不由捏了捏手指。
“嗯。”
主持晚礼的是位年纪不小的和蔼妇人，见着新郎官推门而来，笑着道：“请新君持秤挑盖头。”
缠了红绸的细长喜秤拿在手中，李僖起身前倾时竟有些拿不稳手上物件。
秤秤尾端挑起案前端坐女子所戴盖头一角，视野中便出现一抹温畅的弧度。
盖头下，是连发丝都精心照料打扮过的常悦，凤冠玉钗包着一张小脸，灿烂又富贵。
常悦今日描了个明艳端方的妆，妆容喜服的衬托下，更显艳绝。
之前从来没如此装扮过，一直温浅淡雅的姑娘乍一反差，面部的优点更显，衬得漂亮感觉也更加明显。
李僖双眼绷直，面上都有些呆呆的，心脏也不知什么时候是跳了还是没跳。
常悦忐忑期待的与之对视，看他一副“傻样儿”，不由弯唇笑了下。
喜婆乐呵呵的插入话，扬声唱道：“新人夜初见，对眼映眼帘，皆是妙意人，平安会有时，日后长相爱。”
两位新人并肩而坐，傧相端来盛在子孙碗中的饽饽，双数形如饺子的饽饽白白嫩嫩，包着栗子花生红枣，散发出谷香。
李僖先咬了口，喜婆拿至常悦手中，期待的看她吃下去。
常悦低头张唇，咬了半个诧异抬眸，不是说这种饽饽是生的？怎么是全熟的。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李僖肯定笑笑。
是李僖不想她吃了生的东西坏肚子，特嘱咐厨房人煮的透透才被端来。
喜婆不知内情，见她又吃了半个，连喊道：“哎呦我的乖乖嘞，这是生的吃不得，闹肚子嘞。”
这一闹腾，连“生不生”的话也没问。
还有共饮合卺酒一项。
苦葫芦两端缀上珠宝红绳，里面是一小杯苦味酒，新人共同饮下，意味“同甘共苦”。
喜婆怕他们饮下苦酒不适，拿来盘糕点来，却见新妇面色不变，仿若不辩五感一般。
手中盘子拿给傧相，喜婆咽下迟疑道：“合则旺，分则败，同林鸟连理枝，共甘共苦，相携共迈。”
托盘里金剪被呈上来，喜婆笑道：“请新君解下新妇发间缨，各剪两缕青丝，由缨相系存于锦盒中，即行结发之礼。”
李僖依言照做，系完将手上合二为一的一股青丝交于身旁人，再由常悦放好。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喜婆唱完，招呼婢女来为新妇重新上妆换衣，两人盘腿坐在新床新褥上，听着她们说句句恭喜话。
其中不乏早生贵子之言，常悦虽知这句话永远也不会实现，但悄声去瞥身旁男子，还是红了脸颊。
两碗长寿面依次端来，最后一道礼节了，喜婆气势不减：“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自有缠枝操心打赏诸事，喜婆念完吉利话便带着众人离去，将此时难得春宵留给他们。
高桌上侍奉的长明灯稳稳燃着，长寿面的香味飘了过来，两人齐齐坐不住了，常悦饿了大半天，抬手拉了拉李僖衣袍。
后者弯眉下榻，抬手牵人道：“下来吧，先吃些垫垫，我叫人送膳来。”
“好。”
发间凤冠太过繁重，李僖弯身，动作温柔的拆下沉重华贵的头面。
两人挨着坐下，李僖接过她递来的木著，却是没有即刻低头吃面。
“愿新妇长寿，朝夕度无虞，无岁不逢春。”
男子醇和的祝愿声响起，常悦听着只觉得今日听了旁人数百遍吉祥话都不如这一句的心意。
双眸盛满灿烂，常悦轻声道：“同愿。”
吃面至一半，厨房做的热食亦呈上来。
李僖腹中饿感不强，更愿意为常悦布菜。
撤菜之际，小厮在门口问李僖，“大人，可要备水？”
李僖微愣，看了眼凳上喝茶的常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他的身体又行不了夫妻之事，备水作甚。
摒去闲杂人等，二人互换了寝衣双双糖至床上，李僖躺在外间，手脚都规规矩矩地放着，夜色中的眼睛也是纯粹得没有一丝邪念。
“阿悦，你困吗？我听常阆说你平旦便起了，缺了你的安眠，今日可补回来。”
常悦轻笑了声，“花费时间来妆点漂亮的自己，我愿意。”
是很好看，李僖在心里复述着。
化了妆的常悦只是凸显了原本就优越的面部，无论哪样的常悦，李僖都心生欢喜。
“我饮了酒，可熏着了？”
“没有。”听得出他在找话题，常悦侧身，轻述道：“远今，我也紧张。”
不知是她靠近的动作还是那句“远今”，李僖忽地无措起来。
“我……我…”
常悦又近一些，嗓音像是带了个钩子不经意间勾人道：“李僖，你打算如何同我过今夜？”
“…合衾而眠，话谈……唔…阿悦。”
常悦便气他如此镇定，右手直接触上那人锁骨上的大块肌肤，温热的触感只叫李僖宛若砧板鱼肉僵滞于此。
身体又涌起抹渴求，矛盾间，李僖已然失了情态。
往日从容有度的太尉大人被一柔弱女子困于温柔乡，全因为心中情意，不敢也不想突出牢笼，甘愿为她把玩。
常悦又怜他不敢说那些亲近的话，叹了口气，松了几分力道：“远今，我再问你一遍，你我，要如何度这新婚夜？”
黑暗中和她对视，李僖坑坑绊绊活像结巴：“我，我不知道。”
“唉。”
常悦不恼，近乎悯爱的低头，小巧的下巴碰到男子额头，顺势向下碰到他鼻尖，又到李僖下巴。
一点即离，李僖下意识向上迎了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渴求些什么。
常悦看不到他的迎合与失落，注意力全在他半开松垮的衣襟上。
李僖虽是文官，但身子该壮该有力的地方也不减，触上紧致温热的锁骨胸膛肋骨，常悦平白抹出几分舒服来。
尤其是手下那颗跳动异常加快的心脏，隔着数层皮肉，他的身体无一不再说着爱她。
手掌碰到他左边胸膛下，在腰腹上的手侧倏地顿住。
凸起凹陷的皮肤上显然不对，细感受下，还有新生的细嫩皮肉
常悦手盖住那道伤不确定的问道：“李僖，这是，伤疤吗？”
“幼时闯进那处暗屋被那大汉发觉，他拿起墙边木棍向我挥了一下，便是那时留下的伤。”
而幼年李僖之所以碰上那拐人大汉，是为了救人。
“你从没对我说过。”
“…嗯。”
愧意感激涌在心头，常悦不放心其他伤，从肋下到后背一一检查下来。
“还有哪处受伤了？”
碰到此伤下的凹处，李僖适时解释道：“这是南巡之时替孙元仞挡的刀伤，如今已痊愈了。”
南下归来时正值宫中动乱，李僖全部身心都抛了出去以寻求一大树，也就不重了身体。
“别的没有了。”
李僖闷声解释，对上她怀愧的眼神，自己更像是犯错的那个。
常悦的触碰心无二意，意在检查，李僖却宛若被架在热火上炙烤，每一刻都忍耐得冷热汗滴直流。
是没有其他伤痕了。
常悦手放在他腰腹那道伤口上，隐含警告的问：“以后呢，以后受了伤还瞒我吗？”
李僖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若非她意外发现，怕是他以后从来不会对她说起，真是缝了嘴的闷葫芦一个。
总这样吃了苦一个人吞咽下去，明知说了能得赏能得许多好处，可他硬是守口如瓶，保密非常。
“……嗯。”
“嗯？”
“说……”
常悦手向下探，轻点着挑逗，李僖艰难发声道：“以后都说，李僖不瞒阿悦。”
男子悦雅的声线有丝哑然，细听下来，还有几声颤音。
“远今……”
常悦任由自己沉沦，脸颊红潮遍布，声音也带着丝丝情欲鼓动道：“相公。”
“…娘子。”
互相清洗后常悦便睡着了，怀中躺着熟睡的常悦李僖没敢睡。
干涸的眼睛盯着床顶，李僖怕太真又假，更舍不得睡。
这夜李僖想了很多，想到幼年初遇成年再遇，种种心动到现在的互为夫妇，每每思及同常悦有关诸事，便欣喜得心脏狂跳。
小心的握着身旁人的手心，李僖不可控的弯唇，从她那里寻到无数安宁来。
他想，往后的路便不是他一个人走了，常悦会陪伴着他，他们现在是结发夫妻，她给他的底气令李僖心有无数坚信。
李僖的身子给不了她子嗣，若常悦想要，李僖便去过继一个，或者去外面捡个她喜欢的带回来养在膝下。
若都不行也没关系，左右他们会一直在彼此身边，无论怎样也不会孤单。
李僖将他们百年之后也想了，常悦大概是受不了他先死，那便他送常悦最后一程，风风光光舒舒服服的，他再随她而去，左右他在这世间的牵挂只剩她一个，牵挂都没了，还留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