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祁姝已无法再坦然留在这里,她这分明就是折磨自己,她在寻求谢景延不喜欢融玥的证据,但他就算不喜欢,也并不讨厌这女子。

    他不可能带一个讨厌的人来坪村。

    视线短暂与融玥碰撞后,祁姝一刻也不想多留。白柯来不及阻拦,祁姝已翻身上马,脚腕的疼痛钻心,她不想解释什么,只说了句告辞便飞驰而去。

    融玥抬头见正好看见祁姝离开的背影,她看了看谢景延,说道:“她走了。”

    “嗯。”

    这冷淡的回答似乎在告诉融玥,祁姝留下亦或离开对他来说毫不重要,至少不如他手上的那筐花生重要。

    “你猜这颗里面住了几个仁儿?”谢景延将一颗异常饱满的花生举到融玥面前,问道。

    融玥笑了笑,说道:“四个。”

    谢景延剥开花生,果然是四个,又拿起一颗让融玥继续猜。

    白柯许久没看到谢景延这般轻松自在,像是回到从前一般。但想到祁姝那倔强离开的模样,白柯又有些感慨。祁姝对谢景延是何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柯原来觉得祁姝很好,家世样貌配谢景延都足够好,也曾替谢景延惋惜。

    如今看到这幅场面,白柯竟突然有些明白谢景延的选择。

    谢景延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家世或者样貌,家世再好还能好过谢家的长子吗?更不要说样貌恰好是谢景延最不在意的。

    白柯摇了摇头,只替祁姝遗憾,别人最为在乎的东西在谢景延这里反而是最为不屑一顾的。她身上的所有有点不及融玥一个不在意来的重要。

    祁姝走了没多远,刚到村口,却被一少年拦下,心情不佳的她停住了马,厉色看向少年。

    “祁二小姐,还请留步。”少年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拦我?”祁姝语气不太和善。

    俯望过去,眼前站着的少年年岁不大,一身粗布麻衣,表面看上去与村里的人没差,只是站姿和眼神却出卖了他,祁姝一眼就看出他是军营的人。

    “祁二小姐,上头有令,小的只得照办。”少年恭敬答道。

    他自是不敢得罪祁姝,只是谢景恒的命令,他更不敢违抗。他们刚得到线报,今日有大梁护卫队从西郊经过,这一带乃是军机重地,为保安全,谢景恒下令:坪村只进不出。

    作为西郊军营的物资储备之地,坪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祁姝不愿意难为他,正想掉头回去,却见一人俯身在那少年耳边轻语了几句,这少年转身回来竟放她离开了。

    “祁二小姐,请。”

    祁姝觉得哪里不对劲,快到大路的时候,又折了回来。那少年见她回来,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拦,却险些被马蹄扬起的烟尘迷了眼。

    白柯还未回禀谢景延,就看祁姝回来,忙上前牵过马,递了茶。

    “二小姐可是有事?”

    祁姝神色有些异样,方才去而又返,白柯猜想她路上应是遇到了什么反常之事。

    “你让你的人去打探一下,坪村村口现有一行人守着,只进不出。”祁姝轻声说道。

    白柯闻言有些吃惊,这坪村的事向来没有能瞒得过他的,封村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

    谢景延和融玥提了一篮花生走了过来,看二人灰头土脸的样子,白柯和铃儿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融玥那精致的发髻早已凌乱,边走边擦汗,脸上留下了不少土印,袖子也是一片灰。

    谢景延循着二人的视线,才发现融玥的脸花了。他掏出手绢,细心给融玥把土擦了,用手轻轻刮了融玥的鼻梁,说道:“小花猫。”

    “你也是。”

    谢景延用手帕在自己脸上随便擦了擦,说道:“去屋里洗把脸,先歇会儿。”

    白柯看了一眼祁姝,果然看到了一张冷若冰川的脸。谢景延这般旁若无人,别说祁姝,就算他也是有些不习惯的。

    和别人共用手帕,这真的是很亲密的行为了。而且,谢景延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主动了。

    融玥去洗脸的间隙,白柯向前对谢景延汇报了坪村的事。谢景延闻言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

    “派些人蹲守,我们明日离开便是。”谢景延望着远处,淡淡说道。

    他这个弟弟一向稳重,如今刚接管军营不久,行事难免谨慎一些。他来坪村也是突然的举动,此番封村之事应是巧合。只是想到了同行之人,还是命白柯做了些部署。

    初秋,天黑的也快些,融玥换了一身衣服,给祁姝拿了些药水,喊她进屋上药。祁姝脚腕早已肿了起来,没有推脱,跟着融玥来到了屋内。

    冰凉的药水涂到皮肤上,让她舒服了不少,一时对融玥的细心多了一丝感激。

    “多谢。”

    “不用。过会儿让白柯去寻些冰块冷敷一下。”

    祁姝不再言语,对融玥的热心不知道该作何表示。眼下只有她将她的不适看在了眼里,而她重视的人,恐怕根本不知道她扭伤了脚。

    二人出来时,谢景延已搭好了架子,升好了火。见融玥过来,谢景延递给她一把刚穿好的肉串。融玥接过来,径直分给了祁姝几串。

    谢景延看了祁姝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他承认他忽略了祁姝,但融玥的举动让谢景延有些不解。她几时与祁姝这般友好?

    祁姝接过肉串,烤了起来,就着这火光,油滴落在火上发出的呲呲声,这声音很有烟火气,也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让她想通了一些事。

    谢景延喜欢谁,都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没有必要因此迁怒融玥。事实上,她跟谢景延之间的事与融玥无关。

    谢景延没有对她许下过承诺,也不曾对她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而她自己更是从未对谢景延表白过心意。听闻融玥初次见谢景延,便能坦然说出喜欢那种字眼。

    这么想来,她落得如此境地,怨不得任何人,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眼看祁姝手中的肉串已经冒烟,融玥忍不住碰了碰她,说道:“糊了。”

    “哦。”祁姝连忙翻面,融玥却又递给她一把。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低头烤肉。

    殊不知二人这一笑落在谢景延眼里,只让平王爷又想起了他那个表妹。祁姝比起都敏娇小了些,但自小习武又在军营多年,身姿比都敏还更飒爽些,英气也更逼人些。

    还没想更多,白柯唤他去饮酒,他将手中烤好的一把肉串递给融玥,随白柯去了另一边的篝火处。

    二人对谢景延的离开不甚在意,一言不发认真的烤着肉。融玥如此不足为奇,只是这祁二小姐也当真淡定的很,半晌二人竟是一言不发。

    一旁的铃儿摸不清这祁二小姐的脾气,也不敢擅自开口。尴尬就尴尬吧,转身去拿了些茶水给融玥解腻。

    “祈小姐喝点吗?”融玥问道。

    “叫我祁姝就好。我去拿些酒。”祁姝起身去拿了些马奶酒过来,给融玥也倒了一杯,说道:“尝尝?”

    “好啊。”

    融玥接过来刚递到嘴边,只听祁姝却道:“等等,这酒不对劲。”

    祁姝从这酒里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与她在边境缴获的一种毒物的味道十分相似。起初她也不是很确信,但是联想到今日坪村的异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怎么了?”融玥看祁姝脸色有些凝重,不由问道。

    “去告诉白柯,酒水可能有问题。”祁姝说道。

    白柯听到铃儿所言眉头紧锁,远远望向祁姝,他与祁姝有一样的感觉,今夜不太寻常。白柯将围着篝火喝酒的几人打量了一番,看不出异样。他们都是原来西郊军营的人,曾在谢景延手下效力,今日聚在一起也属意外。

    但这酒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一定出自这些人之手,这是他们亲自带过来给谢景延的。

    白柯不动声色,让心腹找来了村上的一名郎中验毒。那银针插入酒中瞬间瞬间发黑,但被喂了酒的小雏鸡却依然活蹦乱跳。

    “翟大夫,依您看,这是什么毒?”白柯对毒理不甚了解,看起来毒性不大,一时有些疑惑。

    翟大夫凑近嗅了嗅,又放了些粉末进酒中,思考片刻说道:“这毒可能是天仙子。”

    “天仙子?”

    “正是。这天仙子比起蒙汗药毒性柔和一些,不会那么快发作,难以察觉。”翟大夫看了看外面载歌载舞的一众人,继续说道:“给多人投毒,尤其是习武之人,若使用毒性更强的蒙汗药,怕是容易败露。”

    “可有解药?”白柯问道。

    “这解药倒是能配,不过下午有一人买走了其中一味药。”翟大夫说到这,似乎发觉了什么。“那人说是西郊军营的医官。”

    “明白了,翟大夫你先不要回药房,外面估计不安全了。”

    白柯刚想回禀谢景延,便有一箭从树林中射来,片刻箭如雨下,谢景延几人本可以护身,但却有些力不从心。

    祁姝先将融玥送回屋内,冲上前去,掩护几人退到屋内。郎中为受伤的几人简单包扎了伤口,亏了是与军营常打交道,寻常郎中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过了片刻,屋外似乎重回宁静。

    “王爷,怕是在等药效发作。”白柯向谢景延解释了一下这毒药天仙子。

    “姝儿,你如何?”一行人之中没有中毒的只有祁姝武力尚可,谢景延只能将带走融玥的任务交给她了。

    “我可以。”祁姝已明白谢景延的用意。

    几人简单商议后,便冲了出来,护送祁姝和融玥上马离开。只是,她们刚走,丛林里面的刺客似乎也消失了。

    谢景延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群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融玥。与上次春猎袭击融府的可能是同一批人。

    只是此时他已难以保持清醒,无法思考更多,便重重倒在了地上。到底是谁,三番两次要谋害融玥。

    祁姝听马蹄声,追赶而来的大约有四五人。如果脚腕没伤,她应付起来还有希望,只是眼下怕是难以抵挡。

    “融姑娘,会游泳吗?”祁姝问道。

    “会。”融玥答道。

    “甚好。驾!”祁姝加了速度,来到坪村的崖边,月黑风高时,她们二人若跳下崖,那些人必定无处可寻。

    “怕不怕?”祁姝问道。她自己其实是有点怕的,她如果放弃融玥,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我不怕。只是你没有必要冒险。你自己走。”

    崖下湍急的水流拍打着岩石,声音十分刺耳,这一跳可谓十分凶险。融玥方才见识过祁姝的身手,她自保无虞,没有必要为了她以身犯险。

    “既然不怕,就别废话,我数三二一,你跟我跳,我护着你,你不会撞到岩石。三,二,一,跳!”

    二人纵身一跃,落入了水中,被巨大的水流卷入了河底后,冲到了岸边。醒来时已是次日早上。

    融玥先睁开眼了,浑身酸痛,但除了几处划伤,倒无大碍。她四周望了望,看到离她十多米处趴着的祁姝。她的胳膊血迹斑斑,看起来很糟糕。

    “祁姝!祁姝!”

    融玥跑向祁姝,探了探她的鼻子,感受到她的呼吸还在,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此处宽阔,那些人如果顺着崖边搜索,应该很容易找到她们。

    顾不得想太多,融玥将祁姝背了起来,吃力的向树林走去。此时她有些后悔,没有坚持习武,也没有按都敏说的好好练功。

    日后回了奉安,一定要勤加苦练,绝不拖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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