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哦。”

    “或者你想去哪儿,依你也行。”

    谢景延已经习惯融玥的平淡,只是他有些不确定融玥的喜好,也许她喜欢逛铺子呢?

    “就去你说的这里。”

    融玥近几年几乎没有出过城,这个陌生的村落和城中其他地方对她而言是一样的,都是她未曾去过的。

    “出发。”

    白柯得令后驾着马车往坪村的方向驶去。铃儿坐在车外,几个侍卫骑马随行,一行人慢悠悠的走着,像是去野外踏青。

    马车很大,面对面坐着有些尴尬,融玥掀起了窗帘,看了看外面。谢景延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他不好奇她看什么,他只是愿意这么看着她。

    “能停一下吗?”融玥突然说道。

    “停车。”谢景延命令道。

    融玥下了马车,走向一家糖水铺子。谢景延笑了笑,多少还是有些小姑娘心性,喜欢这些甜食。

    “尝尝。”融玥打开一碗冰镇酒酿递给谢景延。

    谢景延接了过来,尝了一口点点头,味道还可以,有些甜酒的味道。

    “你怎么不吃?”谢景延看融玥没有开动,不禁问道。

    “我不喜欢吃。”

    “这是给我的奖品?”谢景延有些好笑。

    看来他又猜错了,她是一点小姑娘心性都没有啊。

    “嗯。这些天你辛苦了。”

    这些天谢景延算是配合医治,爱喝的酒也没喝,爱练的武也少练了许多,酒酿虽然比不上他喝惯了的烈酒,但也有些酒的味道,这是融玥哥哥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个甜水。

    “你喜欢吃什么?”谢景延一边吃着自己的奖品一边问道,虽然他也不喜甜食,但被人奖励的感觉还不错。

    “嗯。吃什么都可以。”融玥认真想了想,她想不到自己爱吃什么。

    “那换一个问法,你不喜欢吃什么?”

    可能因为这段路程没什么其他事可做,谢景延突然对她的爱好有了兴趣。十六七岁的姑娘应是这个样吗?

    “好像也没有。别太辣就行。”

    “怕辣?”

    “也不是,辣的食物总是有点咸。”

    “好吃不就行了?”

    “会喝很多水。”

    “哦。这样。”

    原来是怕麻烦。这让谢景延不解,一个侯府的嫡小姐,净房多半就在居室一侧,多喝点水又会怎样呢?

    “你呢?你爱吃什么,以后可以让厨房按你的喜好换换。”融玥想起都敏安排的药膳,对谢景延来说应该谈不上喜欢吧。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可是连馒头咸菜都可以的人。”谢景延说完,融玥笑了笑,他也跟着笑了。

    “以前是没条件,你在军中没什么好讲究。现在也没有吗?”

    融玥是有些不信的,烟花之地除了婀娜多姿的媚娘,酒菜也不会差。很多人贪恋的就是那里的一叠小菜,一杯陈酒。

    谢景延看到了融玥眼里的不信,淡淡说道:“食而无味,何来喜欢?”

    也不光是食物,现在很多事情对谢景延来说都是无味。你要问他为何要去那人流聚集之处,他也不知道。他并不贪恋美色,也不绝对嗜酒,只是那里没人在意他,只要他给够银子,他想做什么都可以。那里也没有人跟他谈以后,甚至没有人在乎他明天在哪儿,她们在乎的只有今夜春宵值几金。

    融玥掀开帘子,旷野和远山尽在眼前。

    原来城郊是这样的,绿色绵延到山,路的尽头看不到边。那山在那里立着,看着不远,却始终无法靠近。融玥自打父兄离开后没有看过这般广阔的田野,她突然很想骑马,在这样的田间奔驰着,一定很愉快。她有些理解谢景延的上午的心情。

    此时融玥也才意识到,那侯府深深,束缚的从来都是她的躯体。而她的心,就这样一片田野就让她轻易动心了。

    看融玥许久不说话,谢景延也掀开了帘子。泛着日光的绿色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放下帘子,看着目不转睛的融玥,不由暗自思忖,是什么落到了她的眼里,让她如此着迷。

    马车在一个分叉路向西侧拐入,远山渐渐从视野里消失,融玥拉上帘子,才发现谢景延正在闭目养神。两扇乌黑的睫毛轻垂在高挺的鼻梁两侧,卷翘的弧度像是画上去的。没有了深邃又冷峻的眼神,谢景延这张脸平和秀丽了许多,就像方才的远山那般绵延过她的心田。

    看着这样一张精雕细琢的脸,融玥在想,他的母亲该是何等的美貌?他的五官分布的实在过分完美,难以丈量。

    “我就那么好看吗?”谢景延缓缓睁开眼,看着融玥说道。

    “嗯。挺好看的。”融玥脸转向一边,如实说道。

    “到了。”

    谢景延对融玥这种直来直去的表达十分欣赏,笑了笑下了马车,伸手接融玥的瞬间眼神却有些闪躲。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谢景延靠一张脸取悦女子,他本可以提供更多的选择。

    融玥四下打量着,已然不知道此时身处何处。

    坪村是离西郊军营最近的一个村落,也是谢景延与白柯相识的地方。高耸的松林将坪村掩藏在山脚下,没有熟人带路,很难找到这里。这样一个地方用来提供军营的日常所需再好不过。

    谢景延众人一路上跟这里的村民熟络的打着招呼。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见到白柯亲切的扑到了他身上,拉着白柯去看他的剑法有没有长进。

    走进这个村落,谢景延整个人也柔和了许多,跟寻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伤了腿之后常来这里,这里的人唤他谢公子,没人知道他是当朝的平王爷。路上有个老妇人对他的腿嘘寒问暖,也不见他有什么反感的情绪。

    融玥问他:“我们去哪儿?”

    “我在这有几亩地,种了些瓜果蔬菜,去看看。”

    铃儿瞪大了眼睛,驱车半个时辰就是为了来摘菜?难为她家小姐一番装扮了。早知道来种地,就应该素面朝天的来,才更合适。

    可融玥却很兴奋的问谢景延:“是你种的吗?能吃吗?”

    “我种的,播种浇水,锄草施肥,我有空就来,没空的时候这些老乡会帮着弄一下。”

    说起这些,谢景延面上难得的多了些笑意,融玥觉得很不可思议,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

    “看了一路还没看够?”

    “谢景延,三个月前如果知道嫁给你还能种地,我祖母估计不会那般担心。”融玥说道。

    “哈哈,回去的时候绕到融府,你去给祖母送些瓜果。”

    “好。”

    出行前融玥还有些担忧,她很少出门也不擅言谈,跟谢景延出门她难免有些惶恐。她怕她哪里做的不好丢了他脸面,也怕遇到不喜欢的场合不知如何应对。可她没想到,谢景延带她出城来到这样一个人际难至的村落。

    这种突然的放松让二人的对话自然了很多,与寻常小夫妻像了许多。

    走了片刻,来到一个独木桥前,桥下湍急的流水吓坏了铃儿,闭着眼让白柯牵了过去。融玥这才后悔今日穿的繁复了些,走起路摇曳生姿的裙摆在这湿滑的独木桥前显得无比的多余。

    谢景延正要伸手牵她,却见融玥将裙子最外层直接提起打了一个结,系在腰间,灵活的通过了独木桥。

    “小姐!”铃儿见状不由唤了一声,得亏这是在这坪村,没什么人认识她们,这可有点失态了。

    谢景延看她灵动的走了过来,眼中却露出了一些欣赏,果断又坚决的步伐让她整个人充满了活力,这才像一个小姑娘。

    融玥本就不是柔弱的性子,如此只是心性使然。她走的太过欢快,耳环掉落也没有知觉。谢景延俯身捡起了耳环,放在了袖口。他喜欢看她这般心无旁骛的模样,小姑娘的天真跃然眼中。

    走到了地,谢景延伸手比划着,对融玥说道:“从这到这,随便你摘。”

    融玥轻笑:“你像个地主。”

    “本地主的菜部分供给军营,部分供给善堂,算是个好地主吧。”

    融玥欢喜的穿梭在各类蔬菜中间,大多数她都不认得。谢景延总要她猜,猜错了又要取笑她一番,乐此不疲。

    而融玥不急不躁,猜了一遍后就记下了,再问也难不倒她了。

    “这个是?”

    “小白菜。”

    “这个是?”

    “青花菜。”

    “这个是?”

    “丝瓜。”

    “这个是?”

    “黄瓜。”

    “哈哈,学的真快,很适合种菜。”

    融玥就把这当做夸奖了,对一个能把针脚细小的绣谱都背下来的人说,这么大的叶子菜看一遍是很难忘了。

    “你还种了什么?”融玥一边摘丝瓜一边问。

    谢景延正准备炫耀自己的麦子,却听白柯唤了一声“祁二小姐”。二人循声望去,果然是祁姝。

    祁姝没有回应白柯,也没有向谢景延行礼。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谢景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手里还拿着刚摘的丝瓜,滑稽又可笑。

    这样尴尬的沉默后,谢景延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祁姝的内心在冷笑,她怎么在这?是啊,她为什么在这呢。这不是当初他们二人向白柯母亲买来的菜园吗?她该如何向他解释,其实有时候不光那些老乡帮他照顾这些作物,她也是会来侍弄这些蔬菜瓜果的。

    “我路过。”祁姝不冷不热的回答。

    融玥却看出了她的不高兴,怎么会凭空路过这样偏僻的村落,又恰好出现在谢景延的菜地里。

    “哦。带一些给师傅。”谢景延淡淡说道。

    “不用了。告辞。”

    内心残存的那一点点骄傲让祁姝无法多做停留,她太可笑了。她以为这里只属于他们二人,这里的土地、蔬菜、果实都只属于他们二人。

    她错了。她看到了他眼里那单纯又满足的笑容,她看到了他急于分享的热情,她全都看到了。如果这里属于她,他怎么会带别人来?他又怎会不请她一起来享受这丰收的时刻?

    她出门时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上门邀请他一起来,因为她害怕被拒绝。而刚刚看到的一幕,就是在告诉她,还好你没去。

    许是思绪太过混乱,祁姝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垄沟上,只是为了保持平衡,脚下用力过猛,扭到了。

    “没事吧。”看祁姝一个趔趄,谢景延走上前问道。

    “没事。”祁姝看了谢景延一眼,忍者疼痛佯装无事向前走去。

    “祈小姐。”融玥看到了祁姝歪的那一下,多半脚腕要受些力,上前喊住了她。

    祁姝闻言站住,回头看了融玥一眼,这个让她羡慕的有些发疯的女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祈小姐,你脚还好吗?我们有马车,不如等一下,一起回城吧。”融玥真心实意说道。

    一旁的铃儿有些无奈,她们家小姐还是没开窍啊,谢景延没有开口,她家小姐却开口把人留下了。

    “不必了,我骑马而来。”祁姝并不想留下来,刚才那一幕仿佛如针一般扎在心上。她没见过这样的谢景延,或者说她以为谢景延身边不会出现让他如此放松又开心的女子。

    “留下吧,白柯准备了炭火,晚上一起烤肉吧。”谢景延淡淡说道。

    “是啊,祁二小姐,还有您喜欢的桂花酿。”白柯也上前说道。他不是不知道祁姝对谢景延的情感的,但是王爷都开口了,他也只得顺着话音儿说,顾不上一旁铃儿的白眼了。

    “好吧。”祁姝站了片刻,脚腕处的疼痛有些难忍,便应了下来。

    祁姝那股莫名的怒气也消散了一些,但要她看谢景延跟融玥在这里夫唱妇随,她还是做不到。她背对着二人在亭子里坐下,看着桌上的甜水,问白柯:“这是什么?”

    “这是王妃买的甜水。”白柯答道。

    “延哥哥不是不喜甜食?”祁姝脱口说道,说完才察觉有些不妥。

    “是酒酿。前些天为了服药,王妃禁了王爷的酒,今儿出门买了这个,说是奖励。”

    “奖励?”

    “是呢。最近王爷练武也少了很多,很配合医治。”白柯很开心的分享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炫耀融玥有多么了不起。

    祁姝不再言语,看着桌上的甜水,内心更加凌乱。谢景延竟然放弃了练武,而一杯甜水作为奖励,对于他而言也可以甘之如饴。

    这不公平。

    她花费那么多心力为他寻求名医,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拒绝。而她就这么轻易的让谢景延戒了酒,断了武。

    祁姝一直觉得他成婚只是不想忤逆太后,她不觉得他真的喜欢融氏女。一定是因为他尊重妻子,才会对融玥言听计从,一定是这样。

    越是这样说服自己,祁姝越觉得自己可笑。总归那个被称为平王妃的人不是自己。总归那个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自己。她到底在等什么啊。

    祁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景延,他在讲些什么给融玥,那么认真,那么投入,那么自然。她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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