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入了伏后,连日高温不退。

    还没到中午,炙热无比的阳光照得人无所遁形,闷在房子里,身体里的水分时时刻刻要蒸发。

    热得人不想张嘴说话。

    林家屋门口,谢鹤云和林小稻并排坐着。

    一个沉心静气,一个抓耳挠腮。

    谢鹤云开始深切怀念起空调的好处来,以及在心里第一万遍质疑老谢是不是他亲爹。

    他昨天在鹏子和沈柠面前淡定装了一波,信誓旦旦能搞定“王工”的事,转头老谢和王女士双双玩起失联,怕是忘记远方还有个儿子,这算什么事。

    谢鹤云想起早上没打通的两个电话,手下动作重了些,纸张哗啦被他撕破一个小角。

    他连忙伸手抚平,心中骤然升起的迫切感前所未有。

    还有一股潜藏着的无可奈何。

    正前面,上了年纪的风扇呼哧拉哧地卖力转动,带动风与尘齐齐飞舞,陈旧老锈的零件在振动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幅随时随地要原地去世的样子。

    林小稻盘腿坐着,怀抱着半个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冰西瓜,吃得欢乐,完全不能和开始产生焦虑的谢鹤云共情。

    谢鹤云看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默然片刻,喝了口凉茶缓缓。

    林小稻吃完西瓜,左看看右看看,从椅子上蹦下来,将瓜皮丢给大白鹅们啃食,然后她从墙角的垃圾袋里清理出一堆植物和看不出模样的根茎,太阳花、薄荷、小雏菊,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多肉植物。

    谢鹤云余光瞥到,修长的手指按在书脊上,目光微顿,不由开始追随着她的行动。

    清早路过同学家,林小稻对着人家家里生机盎然色彩鲜艳的小花园流口水,寻宝似的,从那边捡了许多废弃不要的枝芽回来。

    这会她倒是不怕热,拿着小锄头在门口忙活半天,规划出一小片小花园,将带回来的东西依次种下,兴致勃勃地拿着水桶浇水。

    浇湿透后,她用剩下的水冲着腿脚,踩着水蹦来蹦去,忽得转过身,对着谢鹤云呲水。

    “谢鹤云快看,有彩虹!”

    水雾之上,稀薄的七彩虹光若隐若现,林小稻兴奋地捏着水管口。

    谢鹤云只看了眼,冷酷道:“看完彩虹,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学习了?”

    林小稻的注意力很能被别的东西轻易转移,然后会因为更加莫名其妙的东西所高兴。

    让谢鹤云想起他的某个表妹,收拾衣服整理房间,装出来一幅忙碌的样子,实际只是为了逃避预习课文,和林小稻此刻脸上闪过的心虚表情一模一样。

    谢鹤云看她兴奋地大夏天的浇水种花,望一望头顶的大太阳,没发表任何意见。

    种吧种吧,反正这些玩意通通活不过这个月。

    她实在想要小花园,等开了秋,他再想办法给她送点种子和花草过来,伪装一下,免得林小稻太过伤心。

    时钟铛铛两声,到了整点。

    这也意味着休息时间结束,铁面无情的谢鹤云立刻起身,把林小稻拎回来,将他挑选出来的几本教辅书丢给她,言简意赅,“一个小时。”

    林小稻丢下水桶,被迫坐在椅子上,和教材面面相觑。

    她是有一身反骨在的,越逼她,越不想学。

    戳戳封皮上咧着嘴笑的小人,林小稻悄悄转过头观察谢鹤云,他沉浸在书中,唇角紧紧抿着,状态严肃,为看书特意戴上黑色细框眼镜。

    冷锐的目光藏在镜片后面,显得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林小稻捏着封皮摇摇晃晃,从桌子和小肚之间的缝隙里看到脚上的小绿恐龙拖鞋,心思立刻飞走。

    她原本想买同款不同色的七彩水晶拖鞋,在粉色和蓝色之间纠结。

    橘子奶奶想起来进了批新货,拿出来看后,立刻被谢鹤云强制换成这双。

    这个恐龙长得丑死了,林小稻不喜欢,她最爱水晶凉鞋。

    不过出钱的谢鹤云是大爷。

    林小稻低下头,开始盯着小恐龙的圆圆眼睛看,嘴巴弯弯,露出几颗尖尖的小牙齿,看久了还是有点可爱,丑萌丑萌的。

    圆润可爱的脚趾乱动,她自娱自乐地打起拍子,无心看书。

    谢鹤云观察她半天,发现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走神,冷不丁喊:“林小稻。”

    好像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从后面出现,冷气沿着脊背传到后脑勺。

    林小稻下意识挺直脊背,脆生生回答“到”。

    谢鹤云在她尚未翻开的书皮上停顿片刻,“玩得这么开心。上午的任务完成了吗?”

    林小稻双腿端坐,翻开崭新的书。

    谢鹤云说督促她学习,还真让人给她送了全套初中教材过来,并详细规划了她每天的学习内容,列出一整张庞大的学习表。

    看得她很想晕厥过去,一了百了,最好醒来就开学。

    聪明的林小稻觉得过度的提前学习是不好的习惯。

    她很快看完语文书里面的故事,兴致缺缺地翻起其他书。

    一张卷子突然被拍在她眼前,谢鹤云面无表情地说:“两个小时,写完这两张数学和语文卷子,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林小稻捧着脸,语气幽怨:“我不想写卷子。”

    大好暑假,谁愿意留在家里写作业啊!

    谢鹤云这个丧心病狂的,还要给她考试!

    她想去游泳,想跟着鹏子他们出去玩,鹏子上午来过一趟,结果被板着一张脸的谢鹤云吓跑。

    这个没出息的!

    林小稻心内疯狂尖叫,嘴里糯糯问:“谢鹤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谢鹤云手指在她桌面上敲了两下,声音闷闷的,却有无形的压力,敲得林小稻心里的小鼓砰砰乱响。

    “大热天的,我不想出去,你写不完不准出去玩。”谢鹤云的侧脸线条十分优越,因为暴晒的阳光晒出黑色,和初见的白净少年大相径庭,却多了些山野自由的魅力。

    林小腿偷偷想,还是这样的谢鹤云看起来比较顺眼。

    可这些,并不能掩饰,他是个十足可恶的,蛮横□□的暴君!

    她高声抗议:“我现在——就要——出——去——玩!”

    谢鹤云侧过头,眼帘一垂,似笑非笑道:“这件事我和你们沈老师商量过了,她开学会检验你的学习成果,你想让她失望吗?”

    他望着不停转动的时钟,提醒林小稻,“你的时间,只剩下一百一十五分钟。”

    谢鹤云的语气太像林小稻那位古板严肃的数学老师,再加上他竟然搬出沈老师。

    林小稻无奈地跺跺脚,瞪瞪小绿恐龙,无可奈何地抓起笔计算起来。

    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谢鹤云和林小稻说罢,闷头自习,他的目标十分明确,且早已经想好高中要学的科目,重点部分挑拣出来,按照他自己的学习计划有序进行中。

    帮林小稻顺便复习下初中知识,绰绰有余。

    过了好会,时钟响过两次,再次报时。

    谢鹤云在书页里放入枚书签,修长干净的手指伸过去,指间在桌面连点两下。

    林小稻乖乖把没写完的数学卷子递过来,目光忐忑,等待谢老师批判。

    谢鹤云给林小稻专门挑的基础过渡卷,难度合宜,拿来测试用最好。

    他先顺着看了一遍她的作答,心里止不住的惊讶。

    老实说,林小稻的数学基础掌握得很不错,限于所学知识,有两道题没办法得出最终结果,可那些超纲内容她甚至能给出部分解题思路,出乎谢鹤云的意料。

    再从语文看,她的感情充沛丰满,尤其擅长记叙文,文字天马行空,评语完全可以给上优秀。

    谢鹤云原以为,林小稻在溪云村小学的成绩,不过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没想到她可能真的是个蒙尘宝物。

    怪不得林小稻这么嚣张又自信,她这个三好学生是有点真本事在的。

    原先他说让林小稻去庆城,不过是开玩笑居多的鼓励,这样的村子里能出一个庆大学子,得是多么不敢想的荣耀。

    他脑袋里已经飞快替林小稻规划出了一条新的路。

    林小稻用手指戳戳他,难道她错得很离谱,不应该啊……

    谢鹤云摆正态度,认真给她批改卷子。

    顺着开始给她捋一遍初中知识点。

    林小稻估算下分数,觉得数学卷子答得不错,以后谢鹤云该对她刮目相看,放心让她出去玩了吧。

    谢鹤云边给她讲解题思路边想,既然林小稻这么聪明,得让她多花时间努力学习,打好基础,教辅书的题材和难度最好再往上提一提。

    两人交流顺畅,都觉得很满意。

    没预料到未来会拥有更加悲惨初高中生活的林小稻认真记笔记,觉得谢老师挺有耐心。

    林奶奶中途回来过一次,看两个小孩认真做作业,没忍心打扰他们,抽空给他们做了银耳莲子粥和西瓜冰粉,悄悄出去。

    到了休息时间,谢鹤云放林小稻去玩,自己继续看书。

    他性格如此,习惯全力以赴,制定的学习计划只会比林小稻更严格紧凑,自己完不成,怎么还好意思要求别人。

    林小稻从厨房端凉透的西瓜冰粉出来,分给谢鹤云一碗,乖巧问:“谢鹤云,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下?”

    谢鹤云用笔杆子将碗扒到旁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不累,再看会。”

    林小稻伸手盖住他的书,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你就是累了,和我聊会天。”

    谢鹤云将书倒转放好,耐心问她,“好,有事问我?”

    话到嘴边,林小稻又犹豫起来。

    谢鹤云慢条斯理吃冰粉,林奶奶放得糖少,满是清甜的西瓜味,令人口齿生津。

    他不着急,等着林小稻说话。

    林小稻扭着手指,低声问:“小鹤哥哥,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沈老师?”

    谢鹤云将碗搁在桌子上,轻点头,“谈不上认识,沈柠家在庆城,我知道这个名字而已,没见过面。”

    林小稻目光闪烁,“那你还知道什么?”

    谢鹤云:“你当我是提问箱啊?”

    林小稻:“可你就是什么都知道啊。”

    他笑了下,将剩下半碗西瓜冰粉吃完,“我知道她男朋友,他们青梅竹马十几年,早已经订婚,不知道沈柠怎么跑到这里来。”

    沈家的情况有点复杂,谢鹤云将能说出来的都和林小稻讲了一遍。

    林小稻捧着下巴,关注点却早已歪走,“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很有夫妻相,很相爱的样子。”

    谢鹤云翻起书重新看,等了半天,林小稻还挡在他桌前。

    “那沈老师会回庆城结婚吗?”

    谢鹤云不置可否,沈柠男朋友的家里催得很紧,如果沈柠坚持留在溪云村,恐怕这门婚事没那么容易成。

    两三秒后,他恍然大悟道:“你担心沈老师离开,舍不得她?”

    “当然不舍得,沈老师对我很好,我喜欢她。”

    一想到沈老师可能会走,林小稻情绪低落,头趴在桌面上,手指扣着上面的花纹,翻来翻去,缝纫机哐的一下翻转过来。

    将所有的情绪都吓得无影无踪。

    谢鹤云霸占了林家唯一一个书桌。

    她只能把缝纫机搬出来用,将缝纫机倒转收进桌肚,就是一块平整的桌板。

    谢鹤云帮懵懵的林小稻,把缝纫机收进去。

    他轻描淡写地在她耳边说:“回神了,沈柠暂时不会走的。”

    在沈柠来之前,林小稻最亲近的女性是林奶奶。温柔和善的沈老师来之后,填补了她对母亲这个角色的部分期待和想象。

    所有不能对林奶奶说的话,那些藏着心里不知道如何发泄的问题,她都小心翼翼地藏在日记里。

    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从沈柠那里拿回日记本,然后收获一个回答。

    不管是多么异想天开、稀里糊涂的问题。

    沈柠每次都会回应她,保护着她那颗柔软弱小的心,做她最可靠的倾听者。

    林小稻眼睛陡然亮起来,兴奋地一连声发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她和你说过吗?”

    她和谢鹤云一起听到了沈老师和男友的对话,知道男友催她回庆城,甚至以分手相要挟。

    谢鹤云被她吵得耳朵疼,“她早已经回答过你。”

    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林小稻几乎快贴到他身边,像个扭来扭去的大猫猫,瞪着大眼睛,催着他解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快说快说。”

    谢鹤云点她的头,“她都说了,要继续当你的沈妈妈。”

    林小稻舍不得沈老师,沈妈妈放心不下她的小孩们。

    这颗定心丸吃下去,比什么都管用。

    林小稻啊了一声,原地蹦起来,积极说:“谢鹤云,快帮我预习,我可是要当沈老师的课代表!”

    谢鹤云:……

    谢鹤云哼了一声。

    开开心心的林小稻预习完,将学习计划表里所有待完成事项都画上勾,自觉完成得很不错。

    谢鹤云检阅过她的学习成果,从兜里摸出一颗草莓糖,“今天的完成奖励。”

    林小稻咬着糖,将那张大大的计划表用胶带粘在墙壁上。

    顺便把谢鹤云的贴在旁边,他的字飘逸俊秀,赏心悦目。

    林小稻偷偷学写他的名字,一笔一划,手指在掌心慢慢滑动。

    谢—鹤—云。

    谢鹤云没察觉到林小稻的小动作。

    他自己的计划还没完成,没有吵吵闹闹的林小稻在,学习效率倍增。

    林小稻把昨天摸回来的田螺处理干净,洗掉泥沙,剪掉头部,做了一碗辣炒田螺,再搭上拿手的番茄炒蛋,下饭的土豆茄子,以及据她观察谢鹤云最喜欢的韭菜腊肉,清爽解腻的丝瓜汤。

    饭做好后,林奶奶刚好回来吃饭。

    谢鹤云也收了书,坐在饭桌上。

    一家人吃饭聊着天,电风扇呼呼地转,清冷的月光洒进半个屋子,也被染上热闹。

    林奶奶用筷子敲敲碗沿,“明天我不去割稻子,去山上拔花生,你们是想跟着我去帮忙,还是留在家里学习,随便你们。”

    林小腿当然很想去,但她先抬眼征询谢鹤云的意见。

    谢鹤云慢吞吞吃着米饭,被炒田螺辣得声音颤抖。

    “林奶奶,我和小稻都去,能帮帮忙。”

    林小稻整张脸亮起来,猛猛点头,“奶奶,我也去。”

    谢鹤云话音一转,继续说:“反正晚上有时间让小稻学习。”

    他指着墙上的计划表,日计划码得整整齐齐,“这是我刚写的明天学习计划,你看看,先把东西准备好。”

    林小稻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没想到谢鹤云如此心狠。

    她蓦地蔫下去,拉拉林奶奶的袖子,想让奶奶主持公道。

    换做平常,不做完作业,林小稻没有心思玩,可是谢鹤云的学习计划太吓人了,安排得满满当当,她觉得再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下去,真得可以和谢鹤云一起参加高考。

    “奶奶,我觉得小稻这个年纪,是该多花心思在学习上,不然初中成绩很容易掉下去。不说别的,我的妹妹们整个暑假都在上补习班,小稻已经玩了一个月,是该时候收收心。”

    事实上,谢鹤云的妹妹们都在外面,相约滑雪,要不就是海滩度假,少有留在庆城,乖乖补课学习的,但是林奶奶和林小稻又不知道,他骗起人来毫无负担。

    林奶奶清了清嗓子,一锤定音:“我觉得小鹤说得对,小稻你是该努力,跟着你小鹤哥哥学习,看他多认真。”

    无人赞同的林小稻瞪着谢鹤云,感觉这个家里的话事人好像突然变成了某个谢姓少年。

    大获全胜的谢鹤云朝她安静微笑,夹了田螺慢慢吃。

    ***

    “谢鹤云快下去,你重死了。”

    林小稻张开手,给自己脸上扇扇风。

    谢鹤云从木板车上跳下去,望望林小稻的山,她的山比鹏子家的高一点,山边缘有许多野花野草,是她四处找来的种子,已经开出粉色的花,在风中摇曳。

    他偏头看向某个小骗子,“我带着你走了十来分钟,你拉了多久,还不到半分钟。”

    林小稻理直气壮:“可是你好重,我拉不动你。”

    林小稻另一只手拖着木板车,慢慢往上爬。

    林家用的这种老式木板车现在很少有人用,缺点很多,林奶奶为了拖花生,才把这东西找出来,木板车有两只轮子,很像三轮车,不过是没有车头版的,还需要人力驱动。

    前面一直是谢鹤云拉着她,后面换作林小稻,她走了两步就耍赖。

    林奶奶已经走远,对两个小孩的拌嘴见怪不怪。

    谢鹤云直接跟上去,林小稻双手拉着木板车,费劲跟在后面走。

    山上都是绿油油的花生,还有各种不知道的参天树木。

    “据说这棵树是奶奶的爷爷奶奶种下的,已经有百年历史。”

    林小稻比了比她的双臂宽,将树抱住,喜滋滋的宣布,去年还需要四个她才能完整抱住,今年只需要三个她。

    没下雨的土壤干燥坚硬,拔起来很费劲,林小稻递给谢鹤云一双干净的手套,顺便督促谢鹤云涂好防晒药膏。

    三人一前一后,顺着田垄拔茂盛的花生苗,肥嘟嘟的花生藏在根部,裹满泥土,十把缠成一捆。

    这事纯粹是个力气活,林小稻很快满脸通红,咬着牙不落后谢鹤云太远。

    从清晨到日上中天,木板车载满花生,林奶奶拖着花生准备回家一趟。

    “你们俩在旁边休息,等我回来再开始。”

    林小稻便带着谢鹤云,在松树林间坐下,风吹过她挂着汗珠子的脸。

    谢鹤云自然坐在柔软的松针堆上,身体靠着松树,脱掉手套揉揉手腕。

    林小稻抚摸着粗糙的树皮,目光柔软,“谢鹤云,我告诉你哦,这几棵树,和我的年龄一般大。”

    这二十棵松树,是林小稻出生时,林奶奶亲手种下的。溪云村以前有种习俗,小孩一出生,就要种下松树,等结婚时,就把树砍了当嫁妆,作为婚房的房梁,寓意着父母最朴素的期待和祝福。

    小时候,林奶奶在山上干活的时候,就把林小稻放在树下。

    小小的林小稻绕着树乱爬。她还记得高高的树影,突然砸下来的松果,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

    林小稻盯着腿边指甲大的小黄花,突然想起来什么,拉着谢鹤云往旁边的山走,“我们去看看瓜。”

    在山上烧烤的时候,林小稻和谢鹤云一起发现的小西瓜茁壮成长,落花结果,果子已经和硬币差不多。

    林小稻蹲在地上,手指掂着西瓜。

    一切生机勃勃,自由生长。

    而谢鹤云突然扭回头,往前走了两步。

    他扒开深深的草丛,对上举着镜头的司机。

    “拍什么呢,给我看看。”

    司机僵住,干笑道:“小谢总。”

    谢鹤云冷笑,“最近跟着我的,一直是你吧。”

    司机收起相机,窥着谢鹤云难看的脸色,解释道:“谢总担心您出事,让我随时报告您的情况。”

    谢鹤云翻看着他拔花生的照片,通通删除,然后他想了想留下一张,对司机说:“你现在把照片传给老谢,然后打个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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