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谢鹤云眉头紧锁,扫视一圈,“面前这块田,也是你们家的?”

    林小稻回过神:“是啊,要重新犁田,准备种下一季水稻。”

    一季赶一季,边收稻子边种稻,是溪云村的特色。

    灰色的水牛在前面走,林奶奶推着宽大的扒犁,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调整着距离,时不时抓起脖间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整个后背完全汗湿。

    谢鹤云觉得麻烦,“不能直接把秧苗种下去?”

    林小稻喝完水,想赶紧回去给奶奶帮忙,她趴在岸边,认真给他科普:“当然不行,要先用爬犁翻地,把留在地里的草根都搅碎,土地平整以后才能种水稻。”

    谢鹤云脱了鞋子摆在一边,跟随她下去,田里的水高度到他的小腿,“我跟你去给林奶奶帮忙。”

    他在旁边给林小稻搭手,见林奶奶掌着爬犁费劲,留心仔细学了一阵。

    看着好像不难,就是要费力气。

    林奶奶犁完一行,停下来休息。

    林小稻跃跃欲试,“奶奶,让我和谢鹤云来。”

    林奶奶皱眉瞥她细胳膊细腿的,没同意,“这不是好玩的,牛可不会乖乖听你们话,你们俩就在旁边帮帮忙。”

    林小稻立刻看向谢鹤云,目光可怜巴巴的祈求。

    谢鹤云走过去,温声说:“林奶奶,让我试试。”

    林奶奶犹豫地看他两眼,将控制牛的竹鞭和绳子都交给谢鹤云,不放心地告诉他怎么扶着爬犁,怎么控制和牛之间的距离,要用什么力度才能控制住水牛的前行方向。

    “你要是感觉控制不住,千万不要逞强,人是斗不过牛的。”

    谢鹤云接过工具,顺着林奶奶刚开始的一行,笨拙地慢慢往前推动。

    林奶奶在旁边指导谢鹤云,又看了一会,才爬上岸去喝水。

    谢鹤云掌握的很快,他紧张地扶着爬犁,虽慢但稳,缓步前进。小稻在旁边转悠,试图给他帮忙,两个人互相拌嘴,乐呵呵的没有烦恼。

    林奶奶悬挂的心放松下来,坐在岸上休息了一会,喝喝水擦擦汗,准备去旁边地里干活,她拢着手高声喊:

    “我换个地方看看田里的情况,你们俩小心点,累了就把东西放在一边好好休息,小鹤你看着点小稻,别让她到处乱跑。”

    “好,我会看好小稻的。”

    “奶奶去吧。有我看着谢鹤云,没问题。”

    这两人都要占嘴上便宜,林奶奶摇摇头,回到前面的地里看稻子。她剥开稻谷壳,掰碎里面洁白的米粒,算了算割稻子的时间。

    她望着天,忧心忡忡地模样,“又要下雨了。”

    等她从那边看完稻谷回来,谢鹤云居然还在田里干活,他扶着工具,已经用得有模有样,翻整出了半块田。

    林奶奶放心去换谢鹤云,“这爬犁重吧,快上去休息。”

    谢鹤云手臂酸痛,不过是因为林小稻在旁边看着,拼着一口气,他慢慢将东西转移给林奶奶,准备上岸休息。

    林小稻就在旁边指挥,“小稻哥哥真是厉害,有你在,简直事半功倍。”

    谢鹤云揉揉肩膀,默默和她对视,“林小稻,你以后可千万别干坏事。”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黄牛毫不知情,哞叫着往前走。

    谢鹤云还没来得及将绳子交给林奶奶,被巨力带着,整个身子习惯性往前倒,两只脚还陷在泥里,结果带着情急之下来拉他的小稻双双摔在水里,手脚在软趴趴的泥里难舍难分,成了一对黏糊糊的大小泥人。

    林小稻从泥水里爬起来,飞快摆着手,“这回我们真的两清了,我绝对不找你麻烦。”

    听到这话,林奶奶总算明白上次她们俩是怎么回事。

    合着这两人搁这现场给她表演来了。

    要是林奶奶玩游戏,就会知道这种一般叫做经典复刻,限时返场。

    是很不常见的场面。

    谢鹤云面无表情掸掉手上的泥水,抬眼看她半张脸都脏了,脸色这才大变,着急说:“先别睁眼,泥巴弄眼睛里没有?”

    林小稻尝试转转眼珠子,没感觉到什么异物才睁开眼,“唉,没事!”

    眼皮上糊了厚重的泥点,纤细的睫毛不堪重负,泥水止不住的往下滴落,幸好没溅到眼睛里。

    她还挺高兴,好像脸上糊的不是泥巴,而是蛋糕,又随手抹了抹,画成朵小花。

    谢鹤云目光柔和下来,他先站稳,再伸手将她拉出来,两人互相搀扶着上岸。

    林奶奶紧张盯着两个看不清模样的泥人成功上岸,才挥着鞭子,怒气沉声将人赶回家:“你们俩不许再去河沟里洗澡,趁机又游泳,现在直接回家,别在这里添乱。”

    两双同样明亮的眼睛对视,被对方眼中的泥人形象逗笑,携手奔逃。

    湿答答的泥脚印,从田间一直到林家屋前。

    埋身在田里劳动的熟人看到小稻,纷纷抬起头来看热闹,拄着各种工具围观,引来两三句对话和欢快的笑声。

    “小稻怎么又摔田里,仔细你奶奶骂你。”

    “快加油跑,等会身上的泥巴干了洗不掉,小稻要变成大花猫。”

    “哎哟,这大帅哥彻底看不清脸,到底长啥样啊。”

    谢鹤云单手提着鞋子,跟在林小稻后面,不知道回林家的路这么远,感觉他是在田间地头给人家现场表演找乐子,这辈子的脸已经在这条窄窄的田埂上丢尽。

    后院有冲地的水管,这会里面的水被太阳晒得温热,两个人先胡乱用清水冲洗一通。

    谢鹤云心下一紧:“林小稻,不许在外面脱衣服!”

    “才没有。”林小稻刚翻了个衣边,委屈巴巴地回应:“谢鹤云,水珠冲到我眼睛里面了!”

    “那我慢点,你闭上眼。”

    后院的场面像刚刚过完泼水节,满地泥水横流,湿淋淋的两个人各自进房间洗澡

    林小稻出来时,谢鹤云刚刚坐在门口,嫌弃地看他的鞋子。

    他带过来的鞋子不多,已经脏了两双,偏又因为材质不好洗。行李箱里面的短袖无一幸免,在意外的地方充满细小印痕,不是油渍,就是灰黄的土痕。得想个办法打电话给老谢,让人送点衣服过来,顺便打听下,他什么时候派人过来接他走,提前打个招呼,让他做好准备。

    “谢鹤云,我告诉你一个道理。”

    谢鹤云转了个身子,准备迎接林小稻的真知灼见。

    “那就是不管有什么烦恼,先放一边,夏天没有西瓜不能解决的事情。”

    林小稻捧着个大西瓜过来,用刀劈成两半,左右各放一把铁勺子。

    大清早放下去的西瓜,刚从井水里捞上来,凉津津的,看着就能驱散夏日暑气。

    林小稻就在他旁边盘腿坐下,声音甜滋滋的,比谢鹤云吃过最甜的西瓜还要脆爽。

    不等谢鹤云回答,她已经将一半西瓜塞到他怀里,然后怀抱着自己那半块,稳准狠选了中间最红的部位,喜滋滋吃掉那口最甜的果肉。

    她喟叹一声,“果然夏天就是要吃西瓜。”

    林小稻身上是随时随地散发出来的快乐,好像无穷无尽的一汪泉眼,清甜解渴。

    这种愉悦轻易感染到谢鹤云身上,他低头看红彤彤的西瓜,瓜瓤看着很新鲜,皮薄肉多,撕裂的果肉层上,似乎挂着一层隐隐的白霜。

    拧着的眉不知不觉间松开。

    他挖了勺,没有辜负期待,果肉细腻多汁,里面没有瓜籽,一秒带他回到最快乐的夏天。

    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里过暑假,午睡醒来,推开窗门看见外面盛开的不知名紫色小花,花枝伸到二楼,团团花朵热烈奔放,香味不要钱似的冲人喷洒。奶奶就站在树下,喊他下楼吃解暑的下午茶,有冰镇西瓜、米酒汤圆,还有酸酸甜甜的杨梅饮。

    谢鹤云思绪飘远,感叹道:“这西瓜好甜。”

    林小稻抱着西瓜,幸福地眯起眼,“那当然,今年雨水少些收成不好,鹏子家种出来的西瓜是村里最甜的。”

    她这口气不一般,谢鹤云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

    林小稻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早来半个月,就赶得上参加我们举办的西瓜品鉴大会,能从村头吃到村尾,一天下来,肚子里面全是西瓜汁。”

    谢鹤云疑惑,“溪云村还有这活动?”

    他一点都没听说过。

    林小稻嘿嘿笑着。

    从她的笑容里,谢鹤云品出了丝丝猫腻。

    一个月多前,是头茬西瓜刚刚成熟的时候。

    电视里播放到西游记的蟠桃大会,鹏子看电视看出点灵感,决定在村里举办个西瓜大会,他说要办,自然是一呼百应。

    自家有种西瓜的就和家长说声,挑个成熟的瓜来参加,自家没种的,就去找熟悉的叔叔婶婶“化缘”一个来,东拼西凑的,就这样完成了溪云村第一届品西瓜大会。

    鹏子家的西瓜被评委们投为冠军。

    惹得二胖大呼比赛有黑幕,试图再撺掇鹏子去摘一个,被他看穿真相,只好怒吃十串烤五花肉解解馋,被发现他偷吃的小伙伴们群殴之。

    那是林小稻记忆里最为欢乐的一次野炊,也是那次活动,鹏子赢了比赛,隐约透露出想去外面闯荡的想法。

    谢鹤云听完,颇有兴趣地挑眉,“有意思。”

    他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那种活动,林小稻一定如鱼得水,积极参加品鉴,绝不放过任何西瓜,踊跃给鹏子拉票。

    林小稻以为他感兴趣,愉快地发出邀请,“那你明年可以来参加第二届。”

    谢鹤云沉默了下,他不能轻易给出肯定的回答。

    总是落空的等待和希望,最伤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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