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将烦恼一键转移清空的林小稻整夜熟睡,她轻轻攥着奶奶的衣角,无梦到天明。

    她和奶奶几乎同时醒过来,想也不想,就跳下床找到昨天从鹏子家带回来的西瓜,选了个浑圆皮薄的丢进井里。

    然后回到床边,翘着双腿,等着奶奶给她扎小辫。

    天气愈发炎热,头发团在脑后闷得慌,可林小稻的头发还不足够长,只能扎个不尴不尬的冲天揪,林奶奶便想着给她辫几个小辫子,清清爽爽的。

    林奶奶的手指在林小稻厚发间穿梭,感叹道:“小稻的头发长得真好,乌黑浓密不细软,像你太太。”

    太太是林小稻爷爷的妈妈,林小稻对她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一直因病躺在床上,在奶奶旁边低声嘀咕怎么不是个重孙子。

    林小稻突然扭过头,抬眼看头发梳得整洁的奶奶,“奶奶的头发比我多,我肯定更像奶奶。”

    “小丫头。”林奶奶点了点小稻的鼻子,分了几缕头发出来,发型越来越繁复,她手下动作不停,似乎回忆起某些事情,“咱们家里人的发质好,别人都羡慕得很,以前我的头发一直长到后腰,每次洗头都要用好几瓶水。”

    林小稻咦了一声,这不在她的记忆里面,自她有印象起,奶奶的形象就很固定,遗憾道:“好可惜,我没看见过。”

    奶奶年少时候,也是溪云村远近闻名的美人。

    林奶奶笑着用发圈缠住最后截尾巴,“要是你能看到,岂不是成老妖怪了。”

    林小稻嘻嘻笑着,还是很好奇年轻时候奶奶长什么样子,“有存下照片吗?”

    林奶奶扭扭发辫,调整好小稻的发型,“那个时候相机都是稀奇玩意,哪有照片,更别提存下来。”

    那还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她留了许多年的长发,精心爱护,是从小到大唯一称得上奢侈的爱好。

    后来丈夫出了事,她就把一头长发全剪下卖了钱,扎进田里,又为了小稻,去学了怎么编头发。

    林小稻晃晃头发,奶奶给她做了个蝎子辫样式的发型,很结实可靠,适合干活下地,怎么蹦跳也不会轻易散开。

    她上手摸了摸,颇有怨念地告状:“谢鹤云上次还说我会秃头,他个乌鸦嘴。”

    林奶奶在她发辫上调整两下,态度和煦,“小鹤脾气很好的,他喜欢逗你玩,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们小稻大度点,别生他气。”

    林小稻哼一声:“我才不和他一样幼稚。”

    她忽然转过来,握住林奶奶的手,水汪汪的杏眼,透着几分难舍,“奶奶,小鹤哥哥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我们家了?”

    林奶奶拂开她额前两三根碎发,低声安慰:“他家里人没听说要来接,原本说是要待到八月底,算起来还有些日子。”

    林小稻突然捏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问:“奶奶去过庆城吗?”

    林奶奶从兜里拿出些小东西,夹在她发上,祖孙两人靠在一起,温馨静谧。

    “没有,奶奶这辈子就没怎么出过溪云村,最远就到镇上。”

    林小稻叹着气,“这样啊。”

    庆城真的好远,她拿着尺子比过溪云村和庆城的大概距离,一把尺子都不够用。

    林奶奶抱着林小稻,觉得孙女比想象中更依赖谢鹤云,她硬下心说:“他迟早是要走的,小鹤不属于溪云村,要回他自己的家里。小稻,你要提前适应,他会随时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林小稻托着腮,愁绪淡淡,她哦了一声。

    林奶奶见林小稻兴趣不高,起身从柜子上拿过巴掌大的小圆镜给她。

    镜中,林小稻脸蛋圆圆,抬眼直视镜中人。

    她一扫失落之情,高兴地尖叫起来:“小蝴蝶!”

    发辫上,两只蝴蝶发夹振翅欲飞,一左一右地扇动着翅膀,翅上晶亮的水钻反射出闪闪的光。

    林小稻上手小心碰了碰,只对着镜子傻笑。

    林奶奶也笑起来,“你小升初考试考得好,这是奖励你的。”

    林小稻笑得杏眼变成月牙,从床上蹦起来,“我要去给谢鹤云看,顺便把他叫起来干活。”

    林奶奶拉住她,不放心地叮嘱,“小鹤可不是来我们家干活的,有些事情不能全凭你的心意,要多注意他的想法。”

    初见谢鹤云一幅冷情模样,如今竟看不出他的底线在哪里。

    林小稻瘪瘪嘴,委屈道 :“可他昨晚答应过我,要来帮忙的。”

    昨晚睡前,林小稻跟谢鹤云说有活要干,真是数不尽干不完的活,每年夏天都是林家祖孙最忙的季节。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不得空闲,这回多了个人帮忙,林小稻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长着手的劳动力。

    林奶奶:“和往年一样,有咱们祖孙俩不就够了。”

    林小稻咬着唇纠结片刻,突然跳起来:“不行,我要去找他。”

    林小稻记得谢鹤云说过的,要等他答应才能开门。

    她就守在房间门口,不轻不重地敲房门,一幅不把谢鹤云吵醒誓不罢休的势头。

    谢鹤云被连绵不绝的敲门声折磨起床,他头痛地哼叫几声,用被子盖住头,片刻后被捂出一身热汗。

    他顶着一头乱发,蓬勃向上的起床气扑向门对面的人,咬牙切齿地质问:“林小稻,你看看现在才几点。”

    睡前好不容易将林小稻连拉带扯送回来,连梦里也逃不过调皮捣乱的林小稻,睡醒还是她。

    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百八千万的,所以这辈子赶来赎罪。

    谢鹤云扶着门框,捂着困意和痛意缠绵不休的额头,脸色烦躁得很,说话这功夫,他又闭上眼。

    林小稻觉得他像一只呲着毛的大狗,看过闹钟,老老实实回答:“现在刚好五点半。”

    谢鹤云睁开眼,俯视着林小稻,重重说:“才五点半,小祖宗,再让我睡会。”

    他啪的一下把门关上。

    林小稻鼻尖对着门板,她揉揉鼻子,继续敲门。

    她敲得很有规律,摇头晃脑的,隐隐约约听的出来曲调是小星星。

    她还敲上瘾了是吧!

    谢鹤云捂着被子,响亮的敲门声无法忽视,他在床上翻腾两圈,躲不过执着的林小稻。

    这回,他沉郁的目光凝视着悄悄把手缩回去的人,煞气十足。

    林小稻已经穿戴好,手里拿着帽子,欢快地报告行程,“我和奶奶要出门干活去。”

    谢鹤云睡意朦胧,捂着嘴打呵欠,“嗯,我等会去找你们。”

    林小稻垫起脚,摸摸他的头,“小鹤哥哥昨晚辛苦啦。”

    谢鹤云睨她:“大清早把我喊醒就为了说这个?要是真觉得我辛苦,今天就该让我多睡会。”

    林小稻终于摸到他的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你快回去睡吧。”

    关门前,谢鹤云若无其事地说:“头发编得好看,小蝴蝶适合你。”

    林小稻弯弯眼睛,两簇羽睫扇动,笑得露出两排贝齿。。

    她取下漂亮的新发夹,小心放在房间里,对着不解的奶奶说:“万一掉田里就糟了,我想留着回来戴。”

    林奶奶看明白了,她哪是要叫谢鹤云起来干活,分明是要让他看清楚她头上的小蝴蝶。

    林小稻是很臭屁爱美一小孩。

    谢鹤云居然也会纵容她。

    林奶奶正准备关门,犹豫片刻,“小稻,你要不要留在家里再睡会,昨天你和小鹤回来很晚,不如今天都留在家里休息。”

    林小稻戴上草帽,背着小竹篓,主动牵着奶奶的手,“我现在精神非常好,想陪着奶奶。”

    林奶奶压正她的帽子,“好,累了就和奶奶说。”

    祖孙两人牵着手,踏上走过千万遍的田埂。

    谢鹤云神清气爽地醒来,时间刚刚到七点,早间的凉意清新醒神。

    他洗漱完就站在门口,看向远处,整座山村早已清醒过来,黄绿翻滚其中,稻子快要熟了。

    扫过一眼,没看到林家祖孙两人。

    谢鹤云翻过早饭,大碗里盛着两个油汪汪的猪肉包,面皮蓬松,里面的红油沁出来,配着一碗浓稠的大米粥,引得人食欲大开。

    他想,以林奶奶的手艺,拿去开店绰绰有余。如果让林奶奶去庆城开个小餐饮店,会比现在好得多,问题是,怎么能把这顽固的祖孙两人从溪云村劝走。

    谢鹤云吃了个舒舒服服的早饭,取走墙角林小稻给他提前准备好的东西,起身去田里找林小稻。

    这种日子闲适又忙碌。

    回到庆城后,他或许还要再适应好些阵子。

    才刚到八点钟 ,太阳已经逐渐热烈起来,幸好阳光并不刺眼。

    谢鹤云慢悠悠晃到林家的稻田附近,发现林奶奶和林小稻不在这里,他沿着田埂在附近走走,花了些时间,才在鹏子家山脚下看到牵着牛的林奶奶,以及在旁边帮忙的林小稻。

    他记得,原本那块是块荒田,现在已经被水完全漫过,成排发白的稻根冒出头,里面的泥土被翻过来。

    林小稻目光习惯性在周边绕了一圈,注意到他来,顿时挥舞着手臂打招呼:“你来啦,我到这里才想起忘记告诉你今天要换地方,还以为你找不到。”

    谢鹤云将竹篮放在脚边,“快上来喝水。”

    林小稻艰难从水田里爬上来,带着一腿泥水,“你怎么找过来的?”

    谢鹤云给她倒杯凉茶,低声回答:“来的路上刚巧碰见鹏子,他给我指的路。”

    林小稻喝了口茶润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还说什么了?”

    “我和他没什么话好说的。”谢鹤云扭头看她,“林小稻,你在担心些什么?”

    林小稻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随便问问。”

    说着,她偷偷瞄谢鹤云,猜测他究竟是不是还在生气。

    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明明她都不在意了。

    他的心思可真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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