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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颗小雀斑

    乌云盘踞南槠上空,时有闪电划过天际。

    趁着午休时间,白兔拿起雨伞,独身前往“绿色心吧”。这个网吧就在她的上学路线上,是记录在地图本上的标志建筑。

    潮湿黏糊的空气裹紧她的身体,能闻到微微的泥土腥味。

    她收起地图本,单看着地上的黄线,尽力地看,兴许过不了过久,它就会被雨水冲击,散去。

    网吧根本不像向叶桃说的那样——在学校边上,而是在邻街上。

    上学路过时,这家店还未开门,现在一看,白兔觉得十分新鲜。

    “绿色心吧”招牌下的门脸本不大,有一大半的位置被摆满文具的摊位占据。

    小贩是个腕戴金表的光头大叔,好似一尊钟馗像,镇守网吧。吊眼络腮胡,肤色暗沉,像是在脸上糊了层土黄色的腻子。他挺直着腰背,岔腿坐在小椅子上,嘴里紧叼着几乎燃尽的烟头,突来的咳嗽使其掉落在地,脸上耷拉着的肉跟着动弹,震得椅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买文具?”大叔眼神坚定,声音沙哑厚重,“还是上网?”

    白兔摇头,不由后退一步:“找人。”

    大叔扫了一眼白兔的黑白校服,其眼神俄而涣散,身体倚向门框。他从兜里掏出一条手绢,不紧不慢地将其叠成规整的小方形,接着用它擦拭掉额角的汗珠。

    顷刻间,他的五官逐渐扭成一团,像受了委屈的孩童一样抽泣起来。

    他用手绢在眼角点了几下后,捂着嘴鼻,眼眶里泪光波动:“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之前你们长松的男同学都弄不走那尊活佛,今天派个细胳膊细腿的女生来,你们是弹尽粮绝,打算弃明投暗了吗?”

    “你是——网吧老板?”

    大叔咬着手绢,眼巴巴地看着白兔,并点头。

    他从笔堆里拿了只印着“状元”的中性笔给她,而后挥挥手:“你回去吧,拿着这个去和你们老师交差。”

    天空又暗下一个度。

    白兔从他的眼神,总能读出“那小子才不会理你”的意味。

    她站直身子,推回那支笔:“他是我弟弟。”

    大叔揉完眼睛,又眨巴眨巴:“姐弟?他一脸混混样,你一脸被混混欺负的样。”

    白兔比年曈大一岁,她小学休学了一年,复学后,她和年曈同级。

    第一次见到年曈时,她自忖着——这个又拽又害羞的弟弟长得真好看。但他不愿意和她玩,在学校装作不认识她。

    她是劳改犯的女儿,大家觉得坏人生的孩子就是个坏孩子,她无力反驳。同学们每天换着法的欺负她,用粉笔或球扔她、撕她的作业本、剪掉她的辫子……

    年曈转到白兔就读的小学那一天,她被同学推到水塘里,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动不动。她的眼睛被水糊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兔沉思会儿道:“他挺乖的。”

    大叔又掏掏耳朵:“你是说怪吧,之前还有人在门口贴‘内有恶犬’。”

    “他咬人了?”

    “那倒没有。”说到这里,他脸上满是无奈,长叹一口气,突而被咳嗽中断,又不以为然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刚抽一口,又咳个不停。

    刚走进网吧的白兔,转身回来,不忍道:“少抽点吧。”

    这家网吧异常的“绿色”,没有喧闹,没有异味,没有任何不健康的事物。

    往里走点,她看见了熟悉的少年身影。

    清爽的短碎发被头戴式耳机压着,勾勒有致的侧脸,眼睛瞪得很开,微隆的鼻梁驼峰处贴着蓝色卡通创口贴,嘴角似乎挂着笑意。

    向他靠近,桌上的《犬夜叉》进入视线,包裹住鼠标的手动个不停。往屏幕望去,他居然只是在玩“扫雷”,还玩得津津有味。

    “点这里,可以消一大片。”白兔指着游戏框的一处。

    “还真是。”慵懒磁性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憨劲儿。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关掉显示屏。他双手环胸,偏头看了白兔一眼,怨气从眼角挤了出来。

    “天黑了。”白兔睨了眼玻璃窗。

    屏幕上原本就气鼓鼓的脸,此时,眉头几乎碰在一起。

    轰隆一声,雷鸣炸开天空,雨水倾泻而下。

    “下雨了。”白兔将被甩开的雨伞伞杆搭在年曈的肩上。

    年曈拍开伞杆。

    “我没带地图本,你猜我怎么来的——现在外面的地应该很干净。”白兔紧紧捂着口袋里的地图本。

    他依旧不理会她。

    “我在门口等你。”白兔没有再说,转身离开。

    这时,大叔已经将摊位收到室内,他坐在门口,看着黑色天幕下的雨中街景,嘴里叼着燃得猩红的烟,像吹泡泡一样,吐出一个个烟圈。

    他瞟了一眼白兔后,看向里头一动不动的年曈:“一个家,怎么教出了两个样的小孩,开始就让你放弃,你非要去吃瘪。”

    大叔猛抽一口烟,火星势头猛烈,快速侵占地盘,吐出的浓烟熏迷了他的眼。

    白兔不作声。

    年曈刚被托付给苏红的那段时间,他很少到白兔家去,也不给她开自家门。她知道,是因为年曈怕同学们知道,他和劳改犯的女儿认识,才这样避着她。

    白兔尊敬年大尧,就算年曈讨厌她,她也必须照顾好她。她每天会按时把饭菜送到年家门口,敲门叫他吃饭。深夜时,再敲门确认他是否在家,她才能安心睡觉。如果天黑的时候他想出去,白兔就会跟着他。

    “傻孩子,那小子平时待到傍晚才走人,你别在这浪费功夫了,现在雨小了,你早些回吧。回去后,让你们老师找个大壮汉来,直接把这小子扛走。”

    没过多久,白兔看着天空缓缓散开的乌云,淡然道:“他会跟我回去的。”

    大叔到嘴边的话被咳嗽憋了回去,他一边涨红着脸咳嗽,一边掸掉多余的烟灰。

    突然!

    咔嚓——

    大叔:“……”

    “别哪天把自己抽死了。”年曈拿着沾了烟草的剪刀,臭着脸盯着大叔。

    “这一点,还真像姐弟。”大叔轻笑一声,他踩灭断掉的烟头。

    “她才不是我姐!”

    白兔浅笑,几乎看不出唇角的变化。

    她转身前,瞧见屏幕里的大眼睛在滴溜溜地转,她便知,年曈是在思考她的话的意思,他需要一点时间。

    小时候小区电路老化,经常停电。年曈很怕黑,尤其是雷雨交加的黑夜,这时他会给白兔开门,她用讲故事的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白兔讲故事时会和他互动,一开始他从不给回应,就好像她讲的故事很无聊似的,但月亮不会说谎。

    那时,月光如水,房间染上了一层银霜,粼粼闪耀。浸在银辉中的年曈,他缓缓向白兔靠近,但又不敢太过明显,于是他倾着身子,不动声色地附耳过去,扑闪的眼中淌着璀璨星河。

    他的一举一动,白兔都看着眼里,没过多久他倒自己追问起故事的后续。

    似乎从这时开始,年曈慢慢接受了白兔和苏红。

    甚至之后,他还会为白兔打抱不平,他就像只疯狗一样咬人。

    自此,他的那颗锋利犬牙出名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被人追着打,日子久了,这逃跑技能称得上一绝。

    因为他的保护,加上时间淡化了人们的记忆,上初中后,白兔的日子过得很安稳。

    此时,乌云慢慢散开,雨还在淅淅沥沥地滴落。

    年曈始终没正眼瞧白兔,他撑起她手中的雨伞站在门口。伞下留出了足够再站一个人的位置,雨水划过伞面,一滴一滴地浸湿他的肩头。

    最后,大叔还是将那只“状元”笔给了白兔,而年曈拿到的是一只“金榜题名”。

    *

    斜风细雨中,年曈比白兔高一个头,他的视线循着地上被雨水冲刷掉的黄线位置,雨水全拍到了白兔脸上,糊住了她的眼镜。

    擦眼镜之时,她的肩头被伞带划过,隐隐发痒。抬头一看,伞偏向了她这一边。

    “你可以告诉我,昨天为什么哭吗?”白兔看着他,双手扣住胸前的兔子对讲机,“对不起,昨晚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很担心你会受伤,并没有恶意。”

    年曈迅速将脸面向白兔的盲区,但她依然捕捉到了他冷峻的脸上浮现的绯红。

    看来他是真的被她伤到了,一提这事,就气得脸红。

    算了,他心里藏不住事,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我挺喜欢这个学校的,尤其是班主任,我发现黄色真的很漂亮!”

    天空逐渐放晴,雨却一直下,也许这是它的绵柔与长情。少年撑着伞,护着青春,书包侧边的狗狗对讲机循迹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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