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因着这一个多月有许多事,金铃儿耽误了给傅盛做衣裳,如今一切已准备妥当,便将做了大半的衣裳拿出来做。

    孩子们如往常一样到隔壁家缠着小鱼儿玩去了。

    屋外雨声淅沥,一阵风刮来,将雨丝吹进了屋内来,落了一丝在金铃儿脸颊上,她放下手中的衣裳,起身拿了一张凳子,半抵着门,免得雨水再飘进来。

    正欲转身回去坐下,忽然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晃进了自家院子里来,撑着一把桐油伞,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袄裙,鞋面被雨水打湿了,往上是一张圆圆的脸,眼角细纹很多,脸上还长了些许淡褐色的斑,头发乌黑,梳得整整齐齐,还在发髻上别了一支银簪子,走路不紧不慢,看得出来是一位体面的中年妇人。

    金铃儿怔怔地看着走来的中年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生母金氏祝蓉。

    很多关于前世的往事纷涌而来,都是一些不堪的往事。

    这样一对能为了彩礼钱,将她嫁给傻子的父母,能是什么称职的父母?

    只是前世的她看不明白,而是在傅盛死后,被父母以帮忙保管为由,哄走了抚恤金,后来溪儿生了重病需要银钱看大夫,她去要,他们却说花光了,一分没有,还说女儿孝顺父母天经地义。那时,她才幡然醒悟,这世上靠得住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铃儿啊,”金氏走到屋檐下收伞,满脸温和慈爱的笑容,“怎么好些日子不回娘家了?之前你每天都会回娘家一趟,突然这么长时间不来,我和你爹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十里村是个大村落,金铃儿家在村子的最东边,而她娘家在村子的最西边,还是有些距离,若非特意寻过来,在村子里是很难碰上的。

    “没怎么了,就是事忙。”金铃儿桌上放着的衣裳和针线收到了卧房里去,给金氏倒了一杯热水,她干巴巴地喊了一句,“娘,你怎么突然来这里?”

    “自然是担心你,来看看你。”金氏小心地环顾了四周一圈,“那傅盛不在家里吧?”

    看着金氏小心谨慎的样子,金铃儿忽然反应过来,前世的她既讨厌傅盛,在傅盛面前很嚣张,但骨子里其实是惧怕傅盛,因为他长得高大威猛,又是猎户,每次打猎回来那种萦绕在周身的血腥气,都让她感到害怕。

    在金氏那里,金铃儿渲染的傅盛,既凶残又令人讨厌。连带着娘家一家人都对傅盛有些小心谨慎,猎户平日里干的都是血腥活,傅盛又是那种高大威猛的身形,换谁都有些惧怕。

    “他不在,出门打猎去了。”金铃儿道。

    “下雨天还出去啊?”金氏道:“可有打到什么猎物?离你上回孝敬你娘和你爹我们,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嘴里还怪没滋味的。”

    “就是打不到猎物,所以下雨天才要出去啊!”金铃儿道,之前她因不想下厨给傅盛做饭,不想沾手这边的事,于是每天都走上一段路程,跑回娘家去吃饭,才吃了一顿,金氏就要求她每次回去,得带上傅盛打的猎物,不然家里的菜不够吃。

    从前的她也是实诚,每一回去,都会提拎一只肥兔子,或是肥山鸡,或是大半边的鹿肉等等,扛不动了,还跑回娘家叫她兄长和小弟一块来扛,走时还顺便将家里的米缸搬空,逢年过节更是一堆东西往那里送。

    送物就算了,被一哄,还主动送钱。

    完全不管自己的小家,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娘家拿,到头来,被娘家吃干抹净,什么亲情,都是虚的。

    金氏明显不信金铃儿的话,“傅盛他可是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猎户,还有他打不到猎的时候?”

    “还不是因为这雨,连下了那么久,林子里那些野物都不出来,自然猎不到。”金铃儿叹气,“几顿不吃肉,也没什么,但我家的生计全指望着傅盛打猎卖钱,这一连一个月都没猎到野物,米缸里的米早就见底了。”

    “娘,”金铃儿恳求地看向金氏,“您看我之前往家里拿了不少的钱,要不你拿回来一点,就当是我跟您借,等我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您。”

    “这,这——”金氏满脸为难,“铃儿啊,你是不知家里的困难,今年的收成全叫这一场雨给毁了,你小弟本就指望着这一季的收成娶媳妇,结果全泡汤了。现在又弄出个什么仙鹿的预言,说要发洪水,村里的人到处在买粮食,囤粮食,生怕晚了。家里自然是要准备,可是手头紧,你大嫂才生了二娃没多久,家里开销大。你爹前些日子又跌了一跤,摔伤了腿,看病花了不少钱。”

    金氏反过来抓住金铃儿的手,道:“铃儿,俗话说烂船也有三千钉。以前你每回都往家里拿那么些好东西,就算这些日子傅盛打不到猎,应该也有积余吧?”

    金铃儿:“……”

    看来今日她娘不从她这里讨到什么好处,是不会善摆甘休的。

    就算爹爹摔了腿,但大哥和三弟他们两个手脚健全的大男人,难道还要她这个外嫁之人去掏钱养他们?

    如今的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从前世对她娘的了解,家里没钱是假,不过是想来占她这个“孝顺”女儿的便宜。

    论演戏,谁又不会呢。

    金铃儿拿袖子一抹眼泪,““娘,你不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处境的艰难。”

    “你有什么艰难的,难道傅盛不是对你言听计从?你想要什么,他还不都给。”

    这就是从前金铃儿的愚蠢之处,既在娘家人面前贬低傅盛,又忍不住炫耀傅盛对她的顺从。

    “若是就好了,可自从家里收入锐减后,他就变了性子,在银钱方面扣得要死,一个铜板子儿都不给。”金铃儿把身上穿的衣裳展示给金氏看,“娘,你看看我这穿的是什么啊,粗布麻衣,想买件料子软的,同他说,他竟然答别人家的婆娘穿的,我为何穿不得,真是气死我了!”

    “这些日子不是我不回娘家,是他不许我回去,还说我敢回去,就打断我的腿。”金铃儿掉着泪珠子,“从前只觉得他是个粗人,但如今看来,分明是个粗鄙又粗暴的人。”

    “怎,怎会如此?”金氏十分惊讶,没想到傅盛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娘,我真不想跟他过了,”金铃儿紧紧抓住金氏的手,道“可是他说,要与他和离的话,得返还那一百两的彩礼,否则,定不会放过我。娘,你帮帮我,我是真的与他过不下去了。”

    金氏干脆利落地撂开了金铃儿的手,“哎呀,你这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傅盛这样有本事的人,你还想跟他和离,你平时对她顺从些,多哄着些,凭你的样貌,还怕拿捏不住他?再说十里村哪有主动和离的女子?你就不怕被人的唾沫子淹死。你弟弟成亲的事,也不用你帮,娘我自己想想办法,你啊,要好生惜福,遇到傅盛是你的福气。”

    金铃儿静静看着金氏做样子,说来说去,还是她这个女儿不值得让他们麻烦。

    金氏说着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饭,走了。”

    金氏伸手拉开虚掩的大门,迎面撞上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傅盛。

    天气阴沉沉,傅盛长得高大,身形上的差距已经叫人害怕,更别说他手里拿着弓,身上披着蓑衣,斗笠遮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轮廓坚硬又肃杀,吓得金氏一个激灵,寒毛倒立。

    “女,女婿你回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来不及撑开伞,金氏冒着雨溜了。

    金铃儿杏眸睁圆,小嘴微张,“你,你怎么回来了?”

    天哪!他是在门口站了多久?不会听见了她说的那些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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