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

    「剧情接主线结尾」

    “快递,刚才在楼下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听。”

    “哦……不好意思啊,稍等我一下。”顺手抓了一件挂起的外套披好,姜北穗按亮了手机屏幕,果不其然其上显示着睡眠模式。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迟迟拉开房门,外头堆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子:“……我有买这么多东西吗?”

    陷入沉思的姜北穗认真眯起眸子,外头被晾了半天的快递小哥也被她混乱的精神状态唬住,拿出工作用的平板朝她朗读起来:“返送之前寄存的两个大型纸箱,加购四个寄存纸箱和两卷胶带三捆减震泡沫……”

    原来是18年她回英国的时候扔给搬家公司的一堆生活杂物,姜北穗最近又在收拾东西准备卷铺盖走人,干脆就在同一家下单了打包行李的物什若干。她刚缓冲过来,又听对方滑弄着屏幕不依不饶地确认道:“手机尾号是8290,没错吧?署名是金道英夫人。”

    方才什么奇怪的东西钻进了耳朵?

    姜北穗当即被雷了一激灵。冲动消费之前忘记查看19岁时正值荷尔蒙分泌旺季的自己在注册时起了什么离奇的名字,爆棚的羞耻感一股脑涌到头顶,瞌睡都在这会儿彻底惊吓掉了。

    她下意识看了看快递小哥脸色,发现对方只是公事公办的平常表情,姜北穗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世上也没太多人知晓她与金道英关系的事实——她也不需要在他完全瞧不见的角落,为他的职业生涯提心吊胆。

    倒是,的确许久不见他了。

    于是姜北穗平复了乱成一团浆糊的思绪,为无用的自作多情而长叹一口气:“对不起,是我的没错,帮忙送上来实在辛苦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见订单得到确认,热心的快递员看了一眼玄关的门槛,继续自告奋勇道:“我帮你把这些搬进屋子里吧。”

    好像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姜北穗恭顺地闪身到一边腾出空地,顺势将随便摆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鞋子踢远了些:“那真是非常感谢了,您人真好。”

    “没有没有,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留的姓名上的那位是NCT道英吧?我妹妹也喜欢他来着。”他笑着打趣:“按照你们的话术来讲,叫什么来着,你们是同担呢?”

    金道英果然是走到哪里都容易惹人喜爱的男人啊。姜北穗闻言一怔,连推到脚边的箱子都没注意到,有些滑稽地被卡在了玄关狭仄的甬道中:“哦……是的,可能算是吧。你妹妹多大了啊?”

    “她是07年生的。”

    “哪一年?!”抓了一把鸟窝一般的头发,姜北穗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怀疑出现了幻听:“07、07年的话,上小学了吗?”

    “哈哈哈哈……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已经上初中了,这个年级的小女孩喜欢爱豆也很正常嘛。”

    “您说的倒也没错,原来是我真的不再年轻了!”在脑海中默默演算对话中出现的女孩年龄,姜北穗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是怎么认识的道英哥啊?”

    “她是看电视和上网冲浪的时候见到的,很容易就变得不可自拔起来。明明自己还是那么一大点的小孩,认识道英xi之后就言之凿凿地说着‘现实里绝碰不见这样的男人’的话……”他提起最后一个箱子跨过门槛:“真是有点好笑,又很可爱。”

    姜北穗听了也笑,胸膛却像被扎进了一管不知名药剂,难以言喻的空落情绪在血液里爬升蔓延,逐渐填满整颗心脏。存在于她脑海中的真切记忆,在寥寥数语中切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次元,金道英从来不是只出现在她梦境里的月亮。

    本来心情就不好。

    思绪放空半刻,她停了一停,没头没尾地对快递小哥自爆家底:“说起来,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

    而有些人宁可淋着暴雨回宿舍感冒也不肯留下陪她,事后更是两个多月半句动静都没有;生日当天也秉持着一贯装死的良好美德,与她温存时倒是什么好话都说一遍,实则祝福没有、礼物没有,金道英就是宇宙第一道貌岸然的混蛋骗子。

    对方放下箱子直起身,似是没有预料到话题暴风般转移的速度,因此略显堂皇地整理着口罩:“是吗?那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姜北穗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你真善良。”

    果然是有所期盼才会对某些毫无意义的日子变得热衷,如果压根儿见不到他,那生日和一年到头其他364天又有什么分别。

    送走了和她莫名其妙有缘分的快递小哥,她合上门,踢了踢之前寄存的行李——竟然出乎意料的重。姜北穗视线扫过大小不一的箱子,决定先从小一点的家伙拆起,并很幸运地徒手扯掉了早在两年时间沉淀里变脆弱的胶带。

    带着点记忆缺失后隐约的期待掀开盒盖,姜北穗只看见几摞整齐摆放的笔记本,甚至还有当年折磨她不轻的韩语课本:“怎么装了这么多书?我还以为能有什么贵重物品……”

    随便抽出来一只小巧的笔记本,准备看看当年的自己留下来多么价值连城的知识财产的姜北穗,此时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2015年6月3日,人生中第一次写韩语日记,还是道英哥让我……”

    飞速地扫视了两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合上了17岁的日记本,而面颊也因为羞耻而飞快烧热了起来。

    姜北穗素来耻于回溯人生里的大小细节,不论是值得反复品析的高光时刻,还是难以直视的黑历史,都会被她通通按下过去式的章印。兴许回避全部往事有些极端,但她至少可以选择性遗忘不愿重蹈覆辙的部分。

    比如说她过分热情似火的十七岁里,对金道英死缠烂打完全是家常便饭,最初还冠冕堂皇地打着练习韩语的名号。金道英对此秉持着微妙的态度,不过也并没完全拒绝她,并在无奈之下给她推荐了不少自学方法,写日记就是其中一项。

    这可给当时的姜北穗钻到了空子,兴高采烈地用翻译器辅助,一周七天都写了洋洋洒洒的表白小作文,末了还举到金道英眼前恭请他纠正语法。他最初还接过来瞧了一眼,看清她满篇胡言乱语后,气得舌头都快打结:“赶紧拿回去!”

    奈何对韩语初有所成的她已经学会了诡辩,脸皮又厚如城墙:“拿到哪儿去?道英哥想要我找韩语老师批注吗?”

    “你说什么?”面皮薄的哥哥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白净的脸上浮上层红雾,仍擎着笔记本的手倒是收回的极快:“……没机会了,我要没收掉这个违禁物品。”

    “什么,你要没收——?”姜北穗故意拖长尾音,雾蓝色的眼睛咕噜噜地转,扑过去出其不意地准备抢回来时,还是意外地捉了个空。他怀中清淡的冷香萦绕在鼻尖,她即便很快地被金道英推开段距离,仍有些不明不白地迷糊了:“不写日记的话,我只能缠着你练习了。”

    见他一时不答话,姜北穗翻弄着衣兜,又讨好地把两颗还没拆封的话梅糖塞到他手心:“我事先支付一下学费。”

    陷入了她不讲道理的逻辑闭环,金道英认栽地衡量了一会儿两个选项的利弊,还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帮助她辅导。即便大多是敷衍着为她指点两句,仍旧足以叫姜北穗吃到甜头,并在最初对写日记一事保持着绝对的热情,两年间足足写了五六本。

    跨越了时空的笔记本像个烫手的山芋,姜北穗闭了闭眼,才在强烈的羞耻心中忍住没将它甩手丢到一边去。只是当时都如珍视宝地保存了,她也没有一把火将这些糟心玩意全给烧了的道理,而是又唉声叹气地又简单阅览了余下日记本基本的内容。

    她本就没养成硬性习惯,记事的间隔也愈发长起来,最后一本只使用了十余页。她翻到最后一页去瞧,其上只简单誊了两行话,连日期都没署上。

    写在页头的是龙飞凤舞的一句中文,笔墨浓重,后边接着一连串夸张的加粗感叹号:金道英好像喜欢我!!!!!!

    隔了几行的空白,日记本上最后一行话显得轻描淡写:金道英不喜欢我!

    分明是没夹杂任何信息的两句话,姜北穗却清晰地记得,这是她死之前可能都要念念不忘的2018年;是金道英欠给她的漫天大雪,和春日降临后仍迟迟没归还的承诺。

    好烦,不想再看了。姜北穗这次真的将日记本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连带着那只恼人的箱子都直接推远。另一只封起来的箱子胶带尚算坚韧,她一时扯不开,就站起身去抽屉里寻裁纸刀来拆快递。结果在工具盒里稀里哗啦地翻了半天,只在盒底找到半片还算锋利的刀片。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前天晚上忘记关掉的客厅的窗户正飕飕地刮着冷风,一股凉意吹过姜北穗的睡衣裙摆,她鼻子一痒,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出来。

    手上没拿稳的刀片随之一抖,摔落地面之前,在她手掌内侧留下了一道鲜红的伤口,当即滴滴答答地淌起血来。

    “……真倒霉,怎么过个生日还有血光之灾!”

    现在她既没有拆包裹的兴致,也被折腾的不愿倒头再去睡回笼觉。姜北穗拖着千疮百孔的疲倦身体,从收拾了七七八八的行李里翻出来一包酒精湿巾按了上去,这才勉强止住了血。

    封存于记忆深处的清亮声线无端响在耳畔,她彼时光顾着因得逞了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并没瞧见金道英发红的耳尖,以及未能准确捕捉到他说出口的词句:“……‘喜欢’这个动词你写错时态了,应该用现在式。”

    尖锐绵麻的痛感如期而至,受了酒精刺激的创口疯狂叫嚣着,她紧盯着逐渐被血渍润湿的白布,忽然觉得身体也被穿了个不大不小的洞。陈年旧事呼啸着穿堂,她身着单薄的衣裙半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连向神明祈愿的勇气都打不起来。

    她的喜欢好像从来没能变为过去式。

    好窝囊,她想,五年过去了,姜北穗还是喜欢金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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