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丰

    望着眼前一幕,她心里闷痛,重重闭上眼眸,压下所有情绪后起身去扶他,却见他艰难扬起一抹笑,而后沉肘落下。

    望见他的动作,她有一瞬的呆滞,清醒过来后欲伸手阻拦,可他已从灵台中取出那朵蕴存许久,尚沾着灵息的育灵草。

    取出育灵草后,他神情瞬间灰败起来,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出青森之色,清瘦的脊背微微沉下,枯瘦的指颤抖着将那朵她心念许久的育灵草递到她面前。

    也在这一瞬,乌云漫天,野鸟惊飞,位于天尽头的锁灵渊地动山摇,星翻月涌。

    望着他缓缓失去生机的样子,谢影泪不经制,动作比神思还快,抬掌欲将那朵育灵草逼回他灵台,可他却固执地,用尽气力将育灵草打入她体内。

    “蠢货,你不要命了!”

    她痛骂出声,可那朵育灵草已完全沉没在她体内,化作无数星光绕着她受损的灵根蔓延而去。

    本该是欣喜之事,她却感觉不到几分快意。

    到这时,她哪里还看不出九转育灵草是维系他形神的最后一道纽带,可他如此果断给了她。

    “你不是要拿菩提镜,要回到过去吗,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由怒吼,可他却艰涩一笑,目无寸光,“你说得对,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是我无能,误了你,也除不了天魔。”

    她怔住,这才明白是她毁了他的道心,不由心神一震,愧从心来。

    稍稍从躯壳麻木中回神后,她提着沉重的步子奔到他面前,双手托着他几欲垂下的下颚,颤着声道:“你清醒点,诛杀天魔,守住锁灵渊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天下所有修行人的责任。”

    “只是他们没有你这么无私,没有你勇敢。”

    “余尽州,莫要自弃。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你的师父,你的同门……”

    “那你呢?”

    他努力抬着眼,本已黯淡的眼眸忽然迸发出一道亮光来,紧锁着她。

    “当然也包括我。”

    她一怔,哑着声,努力唤起他的求生之意,可他灵力溃散地越来越快,她伸手去堵,灵力如沙般从她指缝间漏过。

    可他望着她的神情,却自嘲一笑,“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那层结界忽然剧烈颤动起来,谢影回头看去,结界竟已生了裂痕,青蛇如失去神智一般疯狂撕击着结界,操纵着青蛇的青奴立在结界外含着笑看着他们。

    谢影站起身来,走出结界后抬手将结界修复,而后提起同尘剑,带着磅礴剑气的一剑震飞所有青蛇,青奴也收起面上笑意,化青蛇为剑朝谢影刺来。

    一苍一紫两道身影在夜色中交缠,在谢影再一次斩断青蛇剑后,青奴忽然停止了化剑,若有所思地朝谢影身后看去。

    谢影转身,却见本该在结界中打坐修养的人竟双手结印,将即将泄尽的灵力聚于下丹田,用尽气力运转法诀。

    而那法诀正是祭天大典上他运转一半被打断的四象诀。

    与赵锦镶鏖战的楚令山感应到四象诀的气息后,转眸看来,一剑挑开赵锦镶的剑后对谢影喊道:“师嫂,阻止他!”

    青奴眉头紧蹙,听到楚令山的声音后又朝余尽州看去,当即提剑拦在谢影身前。

    “让开。”

    谢影冷冷出声,青奴微微歪着头,轻笑一声:“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看你们这么紧张,我怎能让开呢?”

    “找死!”

    谢影怒喝一声,提着剑朝青奴刺去,青奴起初还轻松自如,几招过去便被谢影压制住,落了下风 。

    望着谢影冷眸肃容的模样,她眯了眯眼眸,一边化青蛇来挡,一边试探道:“你如此维护这妖僧,就不怕余道君动怒?”

    谢影并不理会她,许久没有这般快意拔剑过,往日受灵根所苦,修为停滞,剑势弱极,如今有灵根作底,灵台内的灵力悉数为她调遣,再不似那般绵软无力,聚起须臾便漏泄出去。

    见谢影杀气腾腾,剑势冷厉,青奴不禁诧异,上次交手时她远没有这般厉害,为何今日似换了一个人般,明明仍是金丹期的修为,竟有元婴之势。

    在她欲设法逃离时,竟见那位素来持正的归术仙子提剑朝谢影刺来,她微微愣住,待听到归术那句质问:“九转育灵草为何在你身上?”时沉沉笑出声来,当即转身朝结界走去。

    见青奴去毁结界,谢影一剑挡开归术的攻势,对归术讽道:“相传九转育灵草失窃,我怎会知晓它在何处。”

    归术拧起眉头,面容冷沉,“你以为你用了它,我便拿不出证据了吗。”

    “哦?”谢影低笑一声,长指拂了拂剑柄上的夜明花,“那便请归术仙子拿出证据再来找我吧。”

    远去药王谷的小药童无声无息出现在归术身后,手上托着一个锦盒,面上神情古怪极了,“师父,我去药王谷查探,在暗格中看见了这个。”

    归术扬指掀开锦盒,望着其中的雪珀,眼睫颤了又颤,竟是许久说不出话来。

    小药童喃喃道:“九转育灵草珍贵,可雪珀也不是凡品,师父要习练师公传下的太炎功法,唯一缺的便是这枚雪珀。”

    “如今雪珀到手,师父大功将成。”小药童欣喜一笑,见归术神情凝重,也疑惑道:“只是那人是如何知道师父要用雪珀的,而育灵草又是何时被换走的?”

    望着一剑挑开青蛇的谢影,归术眼底尽是深色,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轻嘲一声,“我知道是谁了。”

    “什么?是谁?”小药童困惑极了,可归术并未再发一言,而是顺着谢影所奔的方向看去,望着其中憔悴狼狈的重伤之人,低声道:“走。”

    “去哪里?”

    小药童不理解师父的所思所为,却见归术已经提剑劈向了朝楚令山脊背砍去的赵锦镶。

    感受着手背镇痛,赵锦镶掀眼,见归术竖剑在前,笑一声:“归术仙子是要与朝廷为敌吗?”

    “定安司无故向修行人发难,药王宗岂能袖手旁观?”

    听得归术所言,赵锦镶眉头紧皱,药王宗在天下地位极高,陛下谋求长生,致使身子虚空,时常遣使去药王宗求药,若是开罪药王宗,他怕是在返朝后会被责难。

    在他两难之际,慕容梁喊道:“妖僧谋害城主,残杀凡人,天启宗相护,世间公道何在!”

    赵锦镶掀起眼,微抬着下巴对归术笑道:“仙子也看到了,赵某所为皆是为了匡扶正义。”

    说罢,赵锦镶提着剑飞身落到谢影身后。

    一剑刺穿青奴肩胛骨后,谢影弯身躲过赵锦镶的剑,可那剑却灵活一转,竟是朝着结界而去。

    谢影飞剑去阻,青奴趁机放出青蛇刺向谢影的脖颈,谢影一掌劈断青蛇,可青奴掩唇呢喃几声,四方瞬间涌出无数妖兽。

    收回剑后,谢影挥剑斩向妖兽,可妖兽如蜂般,剑气无法扫荡之处,妖兽再次爬起,青奴提着腾蛇剑顺着分开的兽潮朝谢影刺来。

    余光瞥见结界外掉落在地,蠢蠢欲动的噬魂剑,谢影勾唇一笑,“青奴,我很好奇,你对无尘可有半分真心。”

    青奴以为谢影是在争风吃醋,望了一眼在结界内摇摇欲坠的僧人,又抬头看着漆黑的远方,漫不经心笑笑:“一个六根不净的和尚竟担佛子之名,我不过挑拨几句,他便舍了信仰朝我追来。

    “念在他为我做那么多,连视他如子的师父都杀了的份上,这具躯壳我会好好收着,制为蛇蛹,也算是全了我曾与他许下的相守之约。”

    谢影讽笑一声,望着晃颤不止,已然立起的噬魂剑,轻声道:“既要相守,那便同生同死吧。”

    青奴向来耳力好,听得此言,不禁讥嘲出声,谁知噬魂剑竟朝她刺来,破风穿兽,煞气难挡。

    见青奴被噬魂剑困住,谢影一掌拍向地面,可妖兽不减反增,将她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虽修复了灵根,但她目前的修为仍还在金丹上,以赵锦镶的修为,打破结界是早晚的事。

    随着兽潮一次又一次卷袭,结界也出现了裂痕,里头的僧人双眸紧闭,双手结印,薄薄一层结界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千里之外的烽烟、百里之内的更声、十里之外飞扬的尘土、近旁的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一切似都与他无关。

    妖兽抬起沉厚的一掌朝谢影拍去,谢影挥剑挡开,也在这一瞬,赵锦镶彻底破了结界,举剑朝余尽州刺去。

    数尺之遥,谢影飞身跃在青黑的妖兽脊背上,欲挥剑刺去,可令一把剑比同尘剑还快,好似从虚空中钻出,刺穿腾蛇剑,握剑之人手臂震痛,凌厉的剑气也钻进了他的肺腑,令他止不住后退,勉力站稳后喉头一股腥甜。

    赵锦镶捏了捏已然麻木的手臂,抬起一双阴狠的眼眸,欲将挥剑之人拿下,可待他看到来人后神情一凛,眼中数道情绪划过,最终化归一片惶恐。

    “兆丰真人这是何意啊?”

    灰衣白发的老人凌空而来,苍老的手微抬,薄剑随之返回。

    “师父!”

    随着楚令山的这一声师父,四野皆寂,谢影闻声抬眸,待看清那张无悲无喜,不怒自威的面孔时,手中的剑不自觉握紧。

    兆丰真人望着满脸苍白的余尽舟默然不语,楚令山穿过人流朝兆丰真人走来,欲伸手破开结界,阻止余尽舟的举动,兆丰真人却道:“随他去吧。”

    仅此一声,楚令山愣住,谢影也是怔在原地,却不想兆丰真人竟转眸看向她,明明目光平静,谢影却感觉到巨大的威压。

    她握紧剑,已做好被兆丰真人责难的准备,可兆丰真人只看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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