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吗？”
苏倾跟在宋泪凝身后，而他之后是苏倾。
三人走在悬于岩浆中的小道，正是李霜走过的那条。
前方的宋泪凝闻声点头。
得到回应的余景却是无声叹了口气。
宋泪凝是个话少的，他又不太愿意和苏倾搭话，这一路着实是憋得难受。
正惆怅着，宋泪凝忽然停下，好在身后的苏倾及时拉自己一把，不然余景下一秒就会撞上她脊背。
“师姐，怎么了吗？”
苏倾探出头去，试图观察情况。
宋泪凝知道自己挡住了视线，测过身去，给两人让开。
与此同时，身后的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的石道截然而断，众多碎石飘在岩浆面上。
剑气留下的划痕，灵力残留的气息，四周一片打斗过的痕迹。
宋泪凝转头，不知在张望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抛出。
骤然，湖面一亮，短暂现出一个阵法的模样，接触到的那瞬，银子猛地碎裂炸开。
威力之大。
电光火石之间，宋泪凝抬手遮挡，余景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不稳，身体不受控制的倾斜，眼见就要跌下岩浆湖。
苏倾眼疾手快的将他揽进怀中，挡在余景身前，替他挡下攻击。
他感受到怀中那人浑身僵硬，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与炸响声一起传入余景耳中的还有一句，
“对不起。”
余景回过神来，没有推开他，只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湖面。
“为什么道歉？”
为了什么道歉？
为了什么这么做？
苏倾紧紧抱着他。
“为了你。为了...我们。”
余景轻哼一声，像是不满，又是无可奈何。
“我们？苏公子不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苏倾薄唇抿成一条线。
一个不推开，一个不放手。
两人都不说话。
就这样，僵持不下。
“那日，我不是那个意思。”
终于，苏倾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折磨，先开了口。
这些日子的视而不见，保持距离，他们二人都受够了。
只是碍于不知如何开口，也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生生压在心里一阵阵的钝痛。
余景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日，联合比武前那次，擂台上他帮了自己。
也暴露了他们。
其实余景没想过要说出来，他本想用这样的身份，就这么同他过一辈子的。
可事实是，人都是贪心的。
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他的试探越来越明显，他的私心一览无余。
苏倾不会看不到。
他只能祈求苏倾不要挑明，不要撕开那血淋淋的伤口。
事与愿违。
他没有办法再走向他了。
那些隐喻，那些埋在深处的疯狂生长的。
被这人几言掩盖，
他们，退回了一开始的身份。
变回了苍穹山长阶上，苦苦求生的孩童。
只有沉默。
唯余沉默。
“放手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余景推开他，转头看去。
宋泪凝已然跃到断开的石道那头，背对着两人。
间隔二三十米，为他们留足了空间。
“走吧，过去。”
余景敛起笑意的时候竟也让人觉得冰冷。
就在他找好落脚点就要动作的时候，自己的手却突然被抓住。
余景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苏倾握着他手腕的手格外紧，箍的余景生疼。
“再等等。苏倾，再等等。”
最终，余景还是回头了。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苏倾撞入他的目光，心头一颤。
他缓缓放开手，没有追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想，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哪一天，不管这一天会不会到来。
自己都是不害怕的，都是愿意的。
...
直至所有的光芒消失，眼前一份份暗下去，李霜也没有从地上站起。
她只是那样双手撑地跪着。
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奇怪的姿势。
原本，那是一个拥抱。
眼泪已经流干了，唯有泪痕在脸上火辣辣疼。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撑着身体想要站起，又狠狠摔倒在地。
她没有管那些，挣扎着站起身，手中托起火焰，散落在四周。
比哪一次都要明亮。
她弯着腰，像是在寻找什么。
终于，她寻到了那一丝亮光。
李霜颤抖着手拿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陆祈渊的折扇。
灵器和主人相知相连，失去主人的灵器，会陷入自我封印。
而这把折扇却是更甚。
李霜从它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灵力。
它的灵，已经随主人去了。
现在这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扇子。
李霜呆呆的看着它。
片刻后，一声声凄惨的恸哭回荡在魔渊中。
不知多久，久到李霜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死了。
她的眼中有泪光，还有跳动的火焰。
愤怒点燃了她的胸腔。
“杀死陆祈渊的所有，都要陪葬。”
李霜站起身，深深的看了手中的折扇一眼，随即收起。
她抬眼向上望去。
陆祈渊以死换来的灵爆威力巨大，竟直接将四层和五层打通。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身处五层。
李霜伸手，不远处的长剑无招自动，骤然入手。
既然四五层能被打通她自然也可以如法炮制。
衣袂无风自动，发丝飞扬，手中剑光愈芒。
噌------
随着李霜动作，剑身直直插入地中，脚下土地以其为中心龟裂开来，激起一阵烟尘。
整片大地都在下坠。
...
眼前的江鸾面无表情却朝自己越走越近，花错身后就是岩壁。
无处可躲！
他暗暗蓄力正打算背水一战之时，头顶却传来细微的声响。
两人一齐抬头望去。
！！！
轰-----
由于岩浆的原因，魔渊每层都是由更重密度极大且硬度高的矿石组成，又因由魔气加持，几乎没有直接突破的可能，故而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花错也是没想到，李霜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眼前。
两人躲过这一阵天塌地陷。
一道黑色瘦弱却挺拔的身影自滚滚烟尘和无数炸开的碎石中隐现。
模糊的轮廓为其增碳十足的神秘感，让人误以为是天神降临。
李霜手中长剑散发着耀眼的荧光，充沛的灵力使其不断翁鸣。
江鸾没什么诚意的挥了挥手拂去眼前尘土，不甚惊讶的道：“李霜。”
李霜扬起一个不明朗的笑容，像是不奇怪他会在这里。
“江鸾。哦，不对。”
她笑意全无，上扬的眼尾更添锋利，微微抬眸时露出些许眼白，多了几分凶狠，多的还是让人觉得她是在睥睨。
将世人都看在眼里，却，看不上任何一个人。
“元清。”
平淡的声线背后，是她隐藏的恨。
恨他骗了自己，恨他害了陆祈渊，恨他导致谢川的死亡，恨他所作所为的一切。
李霜握剑的指节泛白，手臂举起，直指江鸾咽喉。
“怎么？李姑娘是要杀我吗？”
不知怎的李霜居然从江鸾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得逞的意味。
江鸾依旧单手背后着，哪怕李霜已经将剑悬在他致命处不足一尺的距离，依旧还是那副样子。
李霜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姑娘，你确定你的行为已经被允许了吗？”
江鸾嘴角噙着笑意，眼神中依旧什么都没有。
“什么意思？”
李霜皱眉，还未等她动作，就已经有人先她一步。
“警告，宿主行为脱离管控范围，我方将采取强制措施。”
“即刻实施。”
叮-------
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是李霜膝盖落地的声音。
骤起的疼痛席卷全身，不堪重负的她甚至撑不到一分钟，就直直倒了下去。
“你...”
她仰起头颅，脊骨痛的像是被人生生打断，却还是这么做了。
“你怎么会...”
难道说江鸾知道系统的存在？！
比起疼痛这种潜在的信息是更令她震惊不已的。
这个故事中，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
如果顺着此时重重表现去推测...
“你能操控它...”
李霜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系统的惩罚下了死手，比哪一次都要剧烈。
尽管如此她还是拼命克制自己不发出呼痛的声响，哪怕是哼一声也不曾。
这样的猜想让李霜脊背发冷，浑身都在冒汗。
那可是系统啊，那是无数人都想要摧毁又只能任其摆布的存在。
多少人为此付出生命，而如今却有人告诉自己，他能控制它。
不解，惊讶，恐惧，无数的情绪弥漫在她心头。
能操控系统，说明此人的厉害程度比其更甚。
李霜不敢想象，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泄露了多少。她拼死，哪怕失去记忆也要保护的承担所有人希望的计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早已被人洞悉。
他们，在它眼中难道只是跳梁小丑吗？
李霜去望面前那人的脸，额角的汗不知何时渗进眼睛，刺痛感让她流下生理性眼泪，但她还是固执的去看。
那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个故事，自己从来不是创造这个故事的人，只是主角垫脚的石头，血路上踩的白骨，任人玩弄随意丢弃的npc。
无用的感慨，事后的悔恨，濒死前伸出的手。
都是无用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