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兰汀走上台阶时,街坊邻居已陆续开始响动。

    二楼大爷用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叫早,三楼的婆婆抱怨着出门,五楼像往常一样抓包儿子通宵打游戏,正破口大骂。

    或许是因为轻易借到“五千万”的冲击力,她甚至感受不到胯骨的疼痛。

    几乎是木讷地下车,道谢,走回了家。

    顺着台阶一级一级踏上去,兰汀的手指放在兜里,一下又一下,轻轻触碰着体会兜中支票的触感。

    因为含着金汤匙出生,她对钱从来没有概念,一向都是慷慨解囊的那一个。

    直到因此对人相求,受尽冷眼,才意识到“钱”在人心中的分量。

    而宋胥舟,甚至没有多问自己一句,就借了钱。

    只是觉得有趣。

    想起刚才宋胥舟执意要送自己到楼下,避免多走几步路,兰汀感到心底一阵温暖。

    这是这个月开始,她收到的唯一善意。

    感觉鼻尖涌上酸楚,兰汀摇摇头,不让情绪蔓延,爬到六层正要拿钥匙开门时,却被楼上尖利好事的声音叫住——

    “呦,果然是小汀啊,”

    住在楼上的王姨从楼梯间探出头,伸长了,应该是已经等了一会儿,“谈恋爱了?豪车送回来的,这车得多少钱的呀?”

    “您误会了,只是普通朋友。”

    兰汀赶紧拿钥匙开门,不想多纠缠。王姨好打听又嘴碎,在街坊邻里中是出了名的。

    “朋友?”

    对方怀疑更浓,“你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呀,那怎么还有人来讨债?”

    “放任你个小姑娘家家住在这种地方呀,不怕你遇到危险的?应该是个男人的车吧……”

    门开,兰汀赶紧进门,干脆地用后背迅速合门,换鞋时仍听到楼上的编排。

    “大清早的,豪车送回家,漂亮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呦,问都不让问,当谁看不懂呢……”

    踏进拖鞋,兰汀靠在门上,缓了一会儿才进屋。

    这间小房是她姥姥姥爷的遗产,当年他们初入平京,就住在这面积不到四十平的廉价房里,也是现在兰汀手里唯一没有被出售的房产。

    像和宋胥舟说的,屋内并不残破。

    从兰老爷子发家起,集团的资产管理部就一直负责打理这间“情怀”,房间虽小却干净温馨,家具厨房用品等亦是五脏俱全。

    “好死不死的,怎么还在睡懒觉,赶紧起床!”

    “妈——昨晚看直播才刚睡,让我——”

    “看看看,狗屁《机械降临》能给你饭吃啊?赶紧考个机械工程专业才是……”

    “妈!!!大过年的……”

    ……

    楼下的争吵还是熟悉的内容,兰汀蜷缩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有些贪恋地听。

    或许全楼都在抱怨这纸糊般不隔音的楼板,只有兰汀不是。

    很久没人会和她争吵了。

    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再喊出一声妈。

    自从母亲一系离世,过年时就只有和陈国盛等人的逢场作戏。

    真正的亲人,一个也不在了。

    听得入了神,兰汀想起她性格古怪的姥爷,因为兰汀的毛笔字不好看而生气,而姥姥则会坐在院中的橘子树下,边和母亲下着象棋,边不留情面地帮兰汀反唇相讥。

    “你那一手|狗扒拉字,还好意思说我们汀汀呢?”

    ……

    咚咚——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砸门声。

    兰汀坐起身子,警觉地把支票藏到沙发底下,观察门口的情况。

    敲击声逐渐放肆,惊天动地的巨响与其说砸,更像在强拆。

    “陈国盛,开门!”

    “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你抵赖不了”

    “都看见你车了,别装死,快点,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钱要回来!”

    ……

    兰汀听出来,还是那伙高利贷的催债人,恐怕是在楼下看见宋胥舟的劳斯莱斯,当成了陈国盛的那辆。

    她没有出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确认锁已经锁到最严,又把木制门塞抵在地缝中。

    然而尽管如此,这栋老居民楼年久失修,门外几个人手脚并用,在毫不手软的狂砸下,门梁依然岌岌可危。

    又过了片刻,外面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兰汀怕再这么拖下去,对方会破门而入,只好开口。

    “各位叔叔,我是兰汀。”

    她放轻声音,语气礼貌,“只有我在家,陈国盛欠的债,我已经委托律师还清了,不知道您们来是因为什么呢?”

    敲门声停了,外面窸窸窣窣低语了一阵,大概选了个代表来沟通。

    “不好意思,原来是兰小姐在家呀,多有得罪哈。不过……您是还了本金,但这利息没还清呀?”

    兰汀不卑不亢,“利息已经按照银行同期利率的四倍归还,剩下的部分……”

    “兰小姐,您这话说得就生分了,你父亲当时借那么一大笔钱,白纸黑字写着偿还利率百分之四十,大家才凑出|来的。”

    “我们知道您有钱,您都还了七八个亿的债了,还差我们几个这点吗……”

    兰汀诚实地回他,“我的个人资产全都用来还债,我也没有钱了。”

    门内外一时都沉默,兰汀摸着手机,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她知道外面这些人是刀尖舔血的法外之徒,不要到钱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可现在自己身处劣势,万一他们破门而入,情况会更加被动……

    正在想对策时,门外的声音又响起。

    “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兰小姐,但是您坐着劳斯莱斯回来,却说没钱,这多少也说不过去吧?”

    “大过年的,谁都不容易……”讨债的人作出最后让步,“你让我们联系一下劳斯莱斯的车主,我们回去证实,也好有个交代。”

    “不行。”兰汀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件事与他无关。”

    听见斩钉截铁地拒绝,门外人彻底失去耐心,撕下伪装重新凶悍地砸起门——

    “逗兄弟玩儿呢?你个黄毛丫头,谁知道你是不是和你爹一样,说话有几句真假!”

    “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先抵一下!”

    “就是的,我看你们就是联手骗人,不想还钱!”

    ……

    面对门外四起的讨伐声,兰汀自知难敌,她拿手机按下110,她看着门梁上不断下落的墙灰,接口处都有些松动,手指在拨通键上游移不定。

    等警察,还是直接开门,让他们进来搜查确认陈国盛真的不在?

    她目光扫了下沙发。

    总不会……想着把沙发搬走吧。

    确认支票是安全的,兰汀决定又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索性开门。

    手方碰到门把,就听到门外一道冷清的声音传来——

    “找我?”

    男生的声音不大,却在吵闹的讨伐声中格外清晰。音色像月下的冷溪,疏离淡漠,压迫感却极强。

    隔着门,也能想象到属于他的气场。

    是宋胥舟。

    兰汀止住动作,手从门把上移开,屏息听着外面有几人摩挲的声音。

    他……怎么没走?

    “哪个管老子催债?”

    为首要债的骂骂咧咧,循声回头看,只见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戴着黑色兜帽,看不清脸,足足比他们高出一个头还多。

    尽管冬季穿得厚实,也能感受看出他肩宽窄腰,挺拔结实,虽不知道在宽松的卫衣下有多少肌肉,但绝不是个软包子。

    “你谁啊?滚蛋少管闲事儿!”

    虽说体格上不占优势,催债男人还是仗着人多,恶语相向。

    宋胥舟言简意赅,“劳斯莱斯车主。”

    对方语气立即软下,还是将信将疑,“你?你……真的是车主?”

    车钥匙晃动的声音。

    兰汀在门内,凭着声音去猜外面发生了什么。

    知道宋胥舟来了,就算外面讨债的人还在,感觉紧绷的神经也在缓慢舒展开。

    很奇怪,明明才认识一天。

    但听到他就觉得安心。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你和住这家的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送她回来?”

    “她蹭我车,怕她跑了。”

    “啊?”

    “你们替她赔偿?”

    “……别扯,我们也是来讨债的。”

    宋胥舟语气倦懒,有种想要早点了事的散漫。

    “那正好,我报警了,等警察来一起索赔。”

    接着是悠长的哈欠声。

    讨债人完全没意料到事情的走向,一阵低声讨论后,为首的壮汉见要债不成还碰上其他烂账,还是决定走为上策。

    “我们可跟她没关系,咱都是被她欠钱的,别找到我头上。”

    “她要是有钱赔你,也跟我们说一下,以后你有什么麻烦,我们也可以谈生意。”

    ……

    兰汀听见要债人迅速拉拢阵营,想和宋胥舟统一阵线的模样,觉得好笑。

    “可以,留一下联系方式。”

    宋胥舟声音又响,而后不痛不痒冷淡道。

    “我在这里等警察来,你们一起守么?”

    “不用了,你有情况联系我。”

    要债的人干笑两声,“哥儿几个吃饭去。”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门外重归安静。

    兰汀放轻脚步走到窗边,看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现在楼下又消失,确认他们真的离开,便赶紧回去开门。

    宋胥舟正倚在墙边,闭着眼睛,微仰着头,下颌线更加凌厉。

    见他在休息,兰汀没有开口打扰,她只安静看他,目光在宋胥舟脸上难以离开。

    宋胥舟比她见过的任何男生都好看。

    曾经兰氏集团是平京市人人都想高攀的桂芝,逢节宴客时,当红流量,明星小生也络绎不绝,纷纷抢着加兰汀的好友。

    漂亮的皮囊兰汀见过太多,但宋胥舟却明显比他们都出众。

    他的骨相便带有侵略性,偏偏生得一双桃花眼,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和暧昧。

    皮肤很薄,眼皮和嘴巴也薄,微仰头的姿势让他修长脖颈上血管脉络更清晰,劲瘦又有力。

    和这个年纪常见的“有所成就”男生不同,他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唯我独尊的躁动,而是萦绕着特有的冷淡。

    很不寻常的气质。

    许是看得有些呆了,兰汀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宋胥舟,没有出声。

    直到宋胥舟薄唇张了张,“好看吗?”

    笑意含混不清。

    兰汀蓦地转开脸,被对方抓了个现行,只好咳嗽一声掩饰羞臊。

    两人谁也不说话,往日里吵闹不停的街坊邻居,此刻倒像是冬眠的虫般万籁俱寂,任由尴尬在安静中发酵。

    宋胥舟先开口,“外面很冷。”

    “啊不好意思!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被点名,兰汀意识到自己的怠慢,连忙拿出待客之道。

    “随便坐,我去给你倒热水。”

    她转身进屋,想给他拿拖鞋,却发现家中竟只备了她脚下这一双。目光在垃圾袋上犹豫了片刻,兰汀不好意思地抽出两个。

    “抱歉,家里没有拖鞋。你直接进来就可以,或者……套一下这个。”

    对方毫不觉得异样般接过塑料袋,利索套好,而后长腿一跨进了屋。

    门关上,兰汀和宋胥舟两个人站在狭小的门厅里,略显得有些局促。

    对方离自己很近,冬日凛冽的冷气随着他动作一同被带进屋。

    兰汀又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柑橘香,心脏一阵发痒,像被羽毛尖搔过。

    几乎是落荒而逃,兰汀找借口向厨房走,“我去烧水。”

    却被对方拉住袖子,“不用,你养伤吧。”

    宋胥舟颇有反客为主的架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示意兰汀去沙发上坐。

    兰汀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东西,心中暗嘲自己只顾看他的脸,懵懵懂懂接过,听他安排坐到了沙发上。

    -

    水蒸气的白雾在宋胥舟的身边氤氲,他靠在厨房的台面边,拿着手机,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动。

    宋家的保镖队伍已经到了两车在楼下,后续更是有浩浩汤汤倾巢出动的安保,最近的派出所也已经接到报案,正等待收取现场情况。

    宋胥舟发送了对方电话号,再加上录音和对方携带管制刀具的照片,一同发了过去。

    保镖确认了几人离开,宋胥舟身体里紧绷的弦才放下,他取出兜中水果刀,回身,若无其事插进刀叉篮中。

    她住在这里很危险。

    生锈的窗框在寒风里猎猎作响,宋胥舟凝神盯着半响,在心里酝酿着办法。

    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

    水壶发出细微的啸叫,宋胥舟一改脸上深沉,深吸一口气压下鼓噪的心跳,倒了两杯热水出来。

    兰汀坐在沙发上,听见厨房的动静,连忙假装在看着宋胥舟拿来塑料袋出神。

    “敷上了吧。”

    “嗯?”

    兰汀听着他自然地询问,有些不解,眼看着宋胥舟在桌上放好水,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

    沙发不大,他依然把身体和兰汀拉开距离。长腿大剌剌往前面一伸,或许被沙发上的寒气逼得,下颌微微往衣领里缩了些。

    “敷……什么?”

    兰汀咽咽嗓,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宋胥舟坐在她身边几乎带走她全部的注意力,想要“战术性”喝水,又因为太烫无从下手。

    身旁人接着说,“袋子,打开看看。”

    兰汀照做,袋子里有几根包装还挂着白霜的冰棒,以及一小瓶跌打损伤药膏。

    “抱歉。”

    宋胥舟语气认真,面对兰汀,态度真诚。

    “我要正式向昨晚的事情,和你说对不起。”

    兰汀低着头,侧脸,刻意把目光埋在塑料袋中花花绿绿的冰棍包装,强忍住鼻酸。

    视线霎时一片朦胧。

    她不敢去看宋胥舟,不久前才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哭过一次,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兰汀的手指蜷缩在一起,紧紧捏着,强压着声线回答。

    “我不应该怪你的。”

    她声音虽然发颤,但是话语真诚。就算初遇宋胥舟时有什么怨怼,在后来的短短几小时内,对方三次为自己解围,那点负面看法早就烟消云散。

    兰汀突然想起什么,欠身从沙发底部摸出支票,把上面的浮灰吹掉。

    “刚刚他们突然来,只好把它藏起来了。”

    她解释道,不动声色把眼里的水雾擦干,而后正色和宋胥舟解释道。

    “谢谢你来解围,刚才没来得及说,关于你借我的这笔钱,我会……”

    “水可以喝了。”

    宋胥舟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小口呷着,仿佛里面装得是“明前龙井”般。

    “啊好的。”

    兰汀被他打断,知趣地闭嘴,靠到桌子边端起水杯也小口喝起来。

    房间内陷入安静,向来喧闹的楼下也没了声音,只有窗外的风声经久不衰地掠过。

    心情逐渐平复,兰汀庆幸自己没有再在对方面前失态,宋胥舟也应该没察觉,只是坐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片刻后,兰汀从袋子里拿出冰棍,听话地放在胯前冷敷,没有回头看男生,闻着清冽的橘子香气把泛红耳根藏在衣领中。

    “宋胥舟,谢谢你。你真的很好……”

    兰汀再开口时鼻子还有点齉,声音发哑,说着说着话,音量不自觉地越来越小。

    “不是因为你借我钱,所以我才说奉承话,是我有一种奇怪的……怎么说呢,好像我跟你认识很久了。”

    兰汀细弱蚊声,听见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自嘲般轻笑一声。

    她对宋胥舟莫名的依赖和信任,这样说出来,像最低劣的搭讪话术一样轻薄。

    仗着宋胥舟还没回答,兰汀盯着水杯边沿的细珠,权当刚才没剖白过一般转移话题。

    “我送你下楼吧,车停在这里不安全,回去好好休息。”

    ……

    她声音轻柔,礼貌又带着关心,没有任何催赶之意。

    只是等了半晌,宋胥舟也没有回应。

    “……嗯?”

    兰汀疑惑地转头,发现身旁的少年宋双臂环胸,脖子略缩进衣领,姿态放松地蜷在沙发上,靠着另一侧扶手。

    宋胥舟闭着眼睛,呼吸沉稳,眉目舒展,看起来很放松。

    兰汀向他那侧探身,离他更近些观察,近到能看清对方微颤的睫毛,也只听到宋胥舟均匀的呼吸声。

    宋胥舟……睡着了?

    想到他整夜没睡,精神又高度集中,兰汀瞬间对自己没能早点体察到他的困意有些自责。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站立,害怕打扰到他连呼吸都放缓,缓步挪动到舆洗室。

    观察着宋胥舟没有被吵醒,兰汀轻手轻脚,进屋准备洗漱。

    “咔哒”一声,门锁关合。

    宋胥舟旋即睁开一只眼,目光向兰汀移动的方向扫过,确认安全后,屏息凝神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快速整理下自己的仪容。

    好险,差点就被送客了。

    还好她没有发现。

    沙发上还有兰汀带起来的余温,宋胥舟从没有这么紧张过,猛地又灌下两口水,想让自己的心脏慢点跳。

    然而身体根本不听话,像是跟随着精神领袖和他抗议般,就算让他在天寒地冻的冰窟里静坐一小时,也浇不下身体里沸腾着的血液。

    洗漱台上的响声渐渐小了。

    有兰汀挪动的脚步声。

    宋胥舟慌忙放好手机,摆回原来的姿势,往沙发边位置靠了靠,又觉得不满意。

    他观察着舆洗室的动态,单手快速把身下的靠枕抽出来,果断扔开,然后把自己摆出一个七扭八歪,看着就极不舒适的姿势。

    门把手响动,宋胥舟立即闭眼。

    黑暗中,他强压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原先的规律和沉稳,在耳边过于聒噪的心跳声里,宋胥舟分辨着微弱的脚步声。

    果然,对方微顿片刻后,步伐调转了方向。

    她成功地注意到他。

    正向着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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