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谓的那一刻真的是毫无预兆的一个“瞬间”，没有任何铺垫或者预兆，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发生。
像一个开关，像一把钥匙，像被碰倒了第一片之后的多米诺骨牌，随即一片接一片地倒下去，碰撞出连串的脆响，不用外力，也无法暂停。
曾经所有的蛛丝马迹、心照不宣，在这一刻汇聚然后串联成线，模糊的、被她有意或无意忽略的一切都被具像化，勾勒出真实的、后知后觉的……心动。
原来是喜欢的。
原来自己是喜欢他的。
心像是被塞满似的鼓胀，而这种情绪对于郭恬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她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许完愿了？”还是沈照先打破了沉默，勾起唇角笑了笑问道。
“啊，对，许完了。”郭恬点一下头，随即转开目光不去看他，深呼吸，把脑袋里纷杂的思绪暂时堆到一边。
“许了什么？”
“愿望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郭恬迅速瞥他一眼，虽然刚才她的愿望其实并没有许完，注意力就被分散到了别的东西上。
“也是。”沈照笑了，点点头不再多问。
远处热闹的烟花暂时告一段落，漆黑天幕上只余下大块的浅白色的烟雾，随风缓缓消散。
“那个——”郭恬清了清嗓子，又转头去看沈照，却在对上后者的目光时大脑卡壳，到了嘴边的话临时出走。
沈照保持着刚才看着她的姿势没变过，轻笑：“怎么了？冷吗，要不要坐回去？”
“好。”
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郭恬面前的易拉罐见了底，她喝掉最后一口便放到了一边，轻咬着下唇，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向远处。
“喝点热的？”沈照把旁边小桌子上的茶壶和杯子拿了过来，“桂圆红枣茶，你尝尝。”
郭恬收回目光看向沈照的侧脸，看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拿着茶壶倒了大半杯茶，然后递到她面前，抬眼碰上了她的目光。
从第一次见到沈照开始，郭恬就一直觉得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看人的眼神温柔又专注。
只是此刻，她看一眼便挪开视线，心跳无端再次加快，于是赶快伸手捧起面前的茶杯，一副认认真真喝茶的样子。
“怎么样，好喝吗？”
心里藏着别的事，郭恬根本没怎么分神去留意茶的味道，听沈照问了，才含糊地只点了点头作为评价。
沈照于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支着脸颊看着郭恬的侧脸，见她稍偏过头，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
郭恬摇摇头：“还好，坐在这里太舒服了，有一点点犯困。”
“你要是困了或者想回去休息了，就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
郭恬应下，捧着杯子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偏过头去看他。
沈照注意到了她若有所思的视线，主动问道：“怎么了？”
“沈照。”郭恬喊他名字，又继续轻轻转着手里的杯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照点点头：“你问。”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在宜江的图书馆见过我，所以就想来认识一下我，但是我后来就没去图书馆了所以没再遇上，对吧？”
没想到郭恬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沈照一怔，随即点了一下头：“对，怎么了？”
“我想问你，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想认识我啊？”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想要认识一个陌生的人，无非就是觉得对方合自己眼缘，想要再进一步认识、了解，尝试能够从陌生人发展成更近的关系。
说白了，就是最一开始隐约的喜欢。
只是沈照不确定郭恬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个问题，于是迟疑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而郭恬问出口了之后也立刻有些后悔——这个问题的导向性实在是有点明显，如果沈照接着她这个问题进一步说些什么或是问她什么，她眼下不见得能给出让他们两个人都满意的答案。
“我就是随口一问。”郭恬眨眨眼睛，抿了一口红枣茶随即说道，“反正现在都已经认识了。”
沈照沉默几秒，忽然笑了，问郭恬道：“那如果我当时真的来找你要微信，你会给吗？”
当时？
“图书馆？”
沈照点头。
按照他设置的情境想了想，那时候郭恬在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如果遇上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来问自己要联系方式的话……
郭恬转头看了一眼沈照的脸，后者一挑眉，眼神疑惑。
“不一定吧。”郭恬眯了眯眼睛，得出结论。
沈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晃了两下手里的杯子，忽然说道：“我记得那天在学校我加你微信的时候，你知道我拿的是我自己的手机，但是你也同意了。”
那是因为你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根本没法拒绝，郭恬心道。
只是这个原因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郭恬抿抿唇，用一根手指把被风吹到脸颊边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那天你不是刚好在推广小程序吗，还说要什么反馈建议之类的，我就想着既然你本人在，那加你的微信也可以啊，而且你也很……有礼貌。”
沈照勾了勾唇，没接话，郭恬转过头看他一眼，也看不出他是信了没有，不过为了防止他再问出更多她现在不一定回答得了的问题，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说到小程序。”郭恬问道，“你们最近有什么更新吗？”
“有。”沈照点点头，“我们前阵子联系了附近一个流浪猫狗的救助站，准备年后慢慢把他们开放领养的一些小动物的照片视频，还有联系方式都同步到我们小程序上。”
沈照说道：“先看看效果吧，如果还可以的话再多联系几家。”
这是件很好的事，郭恬往他那边转了转：“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沈照跟她对视两秒，笑了。
“好啊。”他说道，“那回头我把救助站那边发过来的照片视频压缩包发给你，你帮我给每个小家伙选几张漂亮的形象照？”
“当然没问题。”郭恬点点头，笑眯眯应了下来，“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沈照答了声“好”，伸手拿来水壶给两人的杯子里都再添了一些，然后用自己的杯子去轻轻碰了碰郭恬的。
郭恬莞尔，先看他一眼才垂下眼睫，抿一口清甜的茶水。
喜欢一个人对郭恬来说是个全新的体验，刚才则是因为突然间乍一察觉才不适应，觉得眼神的落点放在哪儿都不合适，跟沈照对视则更不自在。
现在便好了很多，心跳已然趋于平缓，郭恬反倒不动声色地微微抬眼，打量坐在一旁的人。
奈何沈照的视线一直以来就没怎么从她身上移开，见她看过来也不开口，只是勾起唇角，偏着头含着笑意跟她对视。
两秒后，郭恬眨眨眼睛望向别处，清了清嗓子，第一回合败下阵来。
在整个天台上，他们所处的这顶帐篷和一旁别人的相比尤为安静，郭恬捧着脸颊，片刻之后又慢慢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面前的果盘上、沈照的杯子上、他坐着的椅子扶手上，然后——
沈照守株待兔，跟刚才一样接住了郭恬的眼神，不过这次他主动开了口，提前中止了这一轮“较量”。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总是看我。”
郭恬迅速反击：“你要是不先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啊？”
奈何沈照不按常理出牌，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承认得相当坦然：“嗯，我是在看你。”
沈照一记直球打得郭恬措手不及，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
余光瞥见他面前桌上的手机，从刚刚开始就断断续续地亮，最上面好像是折叠起来的微信消息，但沈照都没理会，郭恬遂将话题转移了过去。
“是不是有人找你啊？”她指指沈照的手机，“看一下吧？”
“没事。”沈照笑了，“这个点了，估计是他们想玩儿游戏，在群里喊人呢。”
“那你怎么不去跟他们玩？”
“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吗。”沈照轻勾唇角，“只要你找我，我就鸽了他们。”
郭恬沉默一会儿，慢吞吞抬眸看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沈照看她一眼，这回倒是主动移开视线，抬眼望向漆黑天幕，半晌才轻笑一声。
“因为，跟他们玩游戏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郭恬看着他。
他……什么意思？
跟他们玩游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什么才是？跟她在一起很重要吗？
虽然沈照的话听起来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个意思，可仔细想想他其实没有明说，郭恬于是追问：“那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沈照的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颊：“那有很多啊。”
“比如？”
“比如。”沈照略一停顿，似乎还认认真真想了想，随即勾唇，望进郭恬的眼睛，“跟姐姐一起坐在这里过除夕。”